商会的本意是想让所有病患能够安然渡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因为患病者中有许多都是从事玉石行业的玉匠,商会不愿看着他们被草率的杀死,却不料,正就是这笔银子,导致了疠风病第二轮爆发。
    疠风村成立后,由官府派兵把守着出口,村里面许进不许出,商会和患者家人也都进去不得,所有银钱和衣物吃食,都先得送到当地官府,由官府安排人转交给他们。
    为了患者能够过得好一些,除了商会每年拨过来的银钱外,许多患者家人也都会额外再交些银钱给官府,慢慢地,这便成了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官府竟然会监守自盗,吞了所有患者用以生活的银钱。
    疠风患者浑身无力,四肢要么溃烂残缺,要么扭曲变形,根本无力自给自足,所以第一批进入疠风村的病人很快就被活活饿死了。
    官府隐瞒了疠风病人死亡的消息,继续收受着商会和患者家人的银钱,没有人发现他们的阴谋,慢慢地,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于是便收集了疠风病人的尸骨和生前使用过的东西,偷偷将其流通进了市场。
    疠风村传播速度缓慢,发病时间也长,初期时只是皮肤上会长出一些不易察觉到红斑,除了自己外,别人很难察觉,大部分人都会抱着侥幸的态度,隐而不报,自己偷偷进行治疗。官府等不及慢慢传播,便想出了个过病气的办法,忽悠着那些刚刚染上疠风不久,还未被人察觉的女子去勾搭男人,使其发生亲密接触,以此将病气更快更多地传播给更多的人。
    “活下来的都是第二批被送进疠风村的人。蛇汤只能治愈疠风病,我们残缺的腿脚,依然还缺着,依然还是些需要人照顾的废物。”
    老头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随即询问弦月他们有没有听说过“拉帮套”?
    “我听过!”叶正文连忙应声:“马车由马拉动,要是车子重量过重,一匹马拉不动,便会另外挂上一副马套,再加一匹马来拉。有些人家家里男人得了重病,做不得活,无法抚养子女,赡养老人的时候,其妻子便会从外找个合适的男人回来担负起全家的生活,而相应的,妻子需要为这个男人生儿育女。待丈夫死后,妻子便会与这个男人正式结为夫妇。这种情况又被称为招夫养夫,带夫改嫁。”
    叶正文以前在医馆做学徒的时候,见过不少这种招夫养夫的人家。
    “没错,许多男人感染上疠风病,被送进疠风村,家里女人无力养家糊口,便会另招个男人上门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当我们好不容易治愈身上的疠风,从疠风村里闯出来,才发现家里已经被人占了。”
    老头说着,眼中蒙起了一层泪花。
    “就算治好了疠风,我们也还是需要人照顾的残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养活一大家子,不得不接受另一个男人来取代自己的地位。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一点没说错,就算是至亲至爱,血脉亲人,照顾久了也会生出怨言来,加上那些个拉帮套的男人还从中作梗,很多患者在家没待多久,便又回去了疠风村,我也是。”
    老头还记得当年那男人为了气他,故意当着他的面与他妻子亲热,甚至还故意猥亵他的女儿让他看见,等他愤怒指责之时,那男人却是装起了无辜,偏偏家里人还不信他,认为是他在故意陷害。
    许多人和老头是一样的遭遇,还有一些则是因为家产纷争,比如皇上。
    皇上家中三兄弟,他排行最小。父母去世后,三兄弟各分了一份家产,其中有田有房。
    皇上感染上疠风病,与如意一同被送进疠风村里,名下所有房产田产便都被两位哥哥给分了。待皇上病好回家,两个哥哥并不愿将财产归还,皇上告到族里,又告到官府,族长和县官收了两个哥哥的礼,全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便这么的,皇上也回来了疠风村。
    为了活下去,他们这一群老弱病残开始各出奇招,有的人拖着行动不便的身体去开垦荒地,有的人则是打算利用起曾经雕刻玉石的本事,给自己做个木头的手脚。
    老头和皇上都是玉雕师,遂都选择了做木头。他们一连做了几个腿都没法用,老头不禁有些丧气,皇上也是,垂头丧气地上了山。老头知道,皇上肯定又去如意坟前了。自从回到疠风村,皇上隔三差五要往如意坟前坐一坐。
    那一天,皇上迟迟没有下山,一直到第二天,大家准备上山去找他时,他才小跑着从山上下来。
    大家都被他两条完好无缺的腿给惊呆了,纷纷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我昨儿心情不好,去如意坟前与她说了会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梦里我见着了如意,如意告诉我,只要去北边树林找到一棵每根枝条只长三片叶子的树,摘下树叶子吃下,我的腿就能像植物一样断枝重生出来。我醒来后往北边去找,还真找到了一棵每根枝条只长三片叶子的树,吃下树叶子,腿就长出来了。”
    皇上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许多树叶,大家赶紧着吃下,手脚断处,竟真的犹如草木抽条一样长出了新的手脚。
    听完老头神奇的遭遇,叶正文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老头的两条腿,摸起来两边腿是一样的。
    “树叶子还有吗?”叶正文连忙追问老头,要是他能弄到令人断肢重生的树叶,还怕师父不教他嘛!
    老头摇了摇头,“后来很多人去到那座山上找树,再没找到一棵每根枝条上只长三片叶子的树。”
    叶正文不禁大为可惜。
    弦月眼眸轻动,不论是治愈疫病还是断肢重生,起义封皇,僵尸开矿,这位皇帝身上都充满了奇迹与不可思议,要是神砖不在他身上可就有鬼了。
    于是弦月又追问起他们起义的事情。
    “我们当年冲出疠风村,揭露官府私吞疠风患者银钱的事情,所有受到牵连的官员全都被革了职,押回了皇城审理。我们以为他们肯定会必死无疑,谁知道等风头过去,有人发现那些贪官们不仅没有死,反而还加官进爵,升了一级了。”
    “为何?”
    “你以为他们贪得的银钱都去了那里?还不是孝敬了上头,官官相护从来不是句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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