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地宫建好,两位皇后娘娘从巩华城里挪到地宫后,又改为罢朝一日,独自伤怀。
    二十几个长成皇子之中,哦不,可以说大清立国至今就没有哪个皇子享受过雍亲王这个生辰的待遇。
    甚至皇上亲自开龙口,表示他本来是打算禅位的。
    只是四阿哥孝顺,坚决不肯,皇上才无奈从之,退而求其次。给儿子穿了龙袍、坐了龙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一次确认了他继承人的合法身份。
    还把年号都给提前想好了。
    雍正,将大清天下交给雍亲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啧,只一想想这个理由,就让满朝文武兴奋,惦着用皇上所推崇的那个西洋几何求一求诸皇子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尤其是为皇位打生打死,兄弟差点成冤家的大阿哥与已故废太子。还有因为公推太子事被皇上屡屡打击报复,各种绝情之语说遍的八阿哥。
    肯定阴影绝大,还各种羡慕嫉妒恨吧?
    第266章 康熙弥留可谁料想着,十一日才略有好……
    其余皇子们有怎样的心理阴影胤禛不知道,倒是他自己每天都很欢乐。
    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苏培盛那张老脸都格外和蔼可亲。那日寿宴之上,皇阿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铭刻在他心底。
    让他的心情啊,就好像得了百年佳酿的饮者一样。
    恨不闻着便觉香气袭人,饮一口又沉醉不已。时隔数日,还能回忆起姨母亲手所做那碗长寿面的爽滑劲道、汤鲜味美。
    以至于他整日里眉眼含笑,恨不得走路都带风。
    弘晖不想让人误会自家阿玛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所以就恰到好处的感叹了几句,让所有人都知道雍亲王是欢喜于皇上龙体安康,情况好转。
    结果这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没过几日,京城天降大雪。
    前些日子才好些的康熙夜里又发起了热,等消息辗转转到了雍亲王府。胤禛再穿好衣裳到了畅春园,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康熙也烧得脸上通红,热到能烫手。
    一见到胤禛,御前伺候的刘进忠就哭着跪了:“日间雪大,瑞雪纷飞极为壮观。皇上来了雅兴,非要观雪赋诗,奴才等劝将不住,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衣裳穿的多,碳盆子、手炉子也悉数准备好了。原以为无事,谁料想夜里还是发起了高烧呢?都是奴才等无能,未曾劝阻皇上……”
    都这个时候了,胤禛哪还顾得上听他哭哭啼啼,万般自责呢?
    只细问太医,自家皇父如今状况,亲自检视方药。
    可不用太医说,他其实心里也清楚。
    自家皇阿玛眼看着七十的人了,还数度风疾,身体孱弱。上次二哥胤礽去世的时候,他老人家就伤心难过以至于引发了风疾。调养许久,才勉勉强强救治过来。这才好了多久就又……
    果不其然。
    太医听见他这问话之后立即就跪了:“微臣不敢瞒着雍亲王,皇上本就数度风疾,龙体孱弱。此番又这般来势汹汹,恐怕……”
    “臣等自然尽力而为,也请王爷做好心理准备。”
    这么多年,也就是这几年胤禛才难得感受父爱温暖,正父子相得着呢,自然不愿意这么快就得做好什么准备。
    当即吩咐所有太医全力以赴,好生救治。御药房的大门敞开着,一应贵重药品等无需禀报,直接取用。
    被寄予厚望的太医心里苦,想说自己是人不是神,救命救不了命。
    可皇权威压之下,他不敢表露丝毫不满。只规规矩矩跪着:“嗻,王爷放心,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胤禛微微颔首,等所有人都退下,偌大房间内只有他跟龙床上烧到迷糊的康熙时,隐忍许久的脆弱才终于暴露出来。
    只见他拉着自家皇阿玛的手,眼眶微红:“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康熙六十二年了。您不是说好了要积极努力,活到康熙七十年、八十年的么?君无戏言,您可不能诓骗儿子啊!”
    龙床上的康熙无知无觉,无法给他半点回应,倒是胤禛隐忍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来。
    终于平复好情绪,药也熬好了。
    胤禛亲自端碗,伺候老父亲汤药。可能是良药过于苦口吧,饶是康熙烧得迷迷糊糊,也还是拒绝喝药。
    好不容易喂下去些许,却又吐出来。
    苦涩药汁喷了胤禛一袍子,素来爱洁的他却毫不在意,只哄着康熙好好喝药,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烧到嗓子沙哑,话都说不出来的康熙:……
    感觉身体从未如此虚弱过,怕是喝了药也不会好了。
    好在前几日,他就张罗着给胤禛办了生辰宴。龙袍穿了、龙椅做了,连年号他都帮着想明白了。可以说一切周全,再没有丝毫纰漏。
    就算他去见列祖列宗了,大清江山也必然平稳过渡。
    在胤禛手里,被其余皇子们配合着,一起将大清带往一个全新的高度。
    如此一想,康熙觉得浑身难受都减弱了几分。再看满身狼狈又哭得孩子一般的老四,还忍不住微笑勾唇。
    想安抚两句,却又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的康熙:……
    还未有所表示,那盛满黑乎乎药汁儿的碗就又凑到了他嘴边,他家四儿子正殷勤相劝:“皇阿玛快好生喝药,如此才能好病。”
    康熙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呢?
    可良药实在苦口,他就算勉强喝下去点,也会变本加厉的再吐出来。几番折腾之间,药是一口也没喝进去,倒是胆汁子都快吐出来了。
    生出了一身汗,体温倒是没有那么高了。但精气神彻底被折腾没,胃口也一并被败坏。
    等其余皇子们闻讯赶来探望时,他已经在胤禛的伺候下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胤禔双眉紧锁:“昨儿天降大雪,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唯恐皇阿玛他老人家龙体才刚刚康复,又受了寒风侵袭。今儿早起听人传信说免朝,我的心里就一咯噔。谁不知道四弟最是勤政啊?能让你下令免朝的,恐怕也只有皇阿玛的身体了。果不其然……”
    胤禔长长一叹,脸上满是担忧。
    毕竟当年他曾得过上天预警,那梦里头,皇阿玛的年号就用到了康熙六十一年。当时他只想着自己那一堆一块,未曾深思。
    如今想来,会不会……六十一年就已经是整个康熙朝了?
    胤禔满心忐忑。
    虽然他这辈子拍了太多龙屁,大部分都有夸张甚至虚假的部分。可自从确定自己与皇位无缘之后,那句希望皇阿玛长命百岁绝对是真的。
    四弟再好,也只有当阿玛的才会无限纵容、宠爱自家儿子。
    其余皇子也与他的心思差不多,真心真意地盼着康熙能平安渡过此劫。真有康熙七十年、八十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尽管太医尽心竭力,汤药喝不下去就改药丸,或者外敷、甚至药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康熙的烧给成功降下来了。
    但连番呕吐加上那猛烈的高烧,还是让他精神倦怠,提不起半分食欲来。
    哪怕是虎威生怕自家额娘一把年纪被连累,主动毛遂自荐。一日餐,仔仔细细地伺候着。康熙也依旧兴致缺缺,勉强用上几筷子,还会加倍吐出来。
    瞧着就极度痛苦。
    用不得药又食不下咽的,再加上他那个如风中烛火般,随时可能熄灭的破败身子。
    情况可不就急转直下吗?
    只五日光景,他那脸上自胤礽过世至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丝丝肉又都悉数瘦没,连起床更衣都变成了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这下不用太医说,众人心中也约莫有数。
    偏赶着日近冬至,按制,皇上应该提前天就往斋宫斋戒,然后再举行祭天大典。自从康熙五十七年以来,康熙便不怎么过问政事。
    这斋戒的苦差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在了胤禛头上。
    以往胤禛自是毫不推辞,尽心尽力完成。可如今,他家老阿玛缠绵病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他哪能放心呢?
    赶紧膝盖一弯,跪在君前:“此时此刻,儿子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皇阿玛龙体,就算去了斋宫也不能静心斋戒,反而不妥。儿子想着,能不能儿子留在畅春园,侍奉皇阿玛左右,这斋戒之事派大臣或者弘晖代劳?”
    怕老父亲嫌弃儿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胤禛还特意加了句想当初皇阿玛无暇时,二哥也没少代劳过。
    意思是康熙十六年生的弘晖算算也虚岁二十有六了,正经可堪托付。
    但康熙却皱眉,沙哑着嗓子问:“真决定好了?”
    毕竟这冬至祭天非比寻常,除了皇帝亲为、皇帝所看好的继承人外,也就是被皇帝钦命的大臣。让弘晖代为前往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这四儿子真决定好了吗?
    还未登基,便确定继承人了吗?
    “如果皇阿玛同意的话。”
    胤禛微笑,不疾不徐地给自家儿子拉印象分:“弘晖那孩子文韬武略不下于儿子,也是个至贤至孝的。身为嫡长子,育有嫡长孙,能力无缺、私德无亏又名正言顺不是吗?再者说,他还受过皇阿玛您的教导呢。”
    自从胤禛狠心将小凯旋送到畅春园伴驾后,弘晖在御前听从教导的机会便大大增多。
    原本就好的祖孙感情再度升温。
    胤禛这么一说,康熙便眉眼含笑:“弘晖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弘旻也不错……”
    胤禛可怕极了老父亲乱点鸳鸯谱,无意一言弄得他俩好儿子反目成仇了。没等他老人家说完,就急急开口:“旻儿自然也是个好的,但他素来懒散,也志不在此。而且,长幼有序啊,皇阿玛!”
    话没说完就被误会个彻底的康熙瞪了他一眼:“朕只是想说,你那几个儿子都不错罢了,你想到哪儿去了?咳咳咳……”
    惊天动地一阵猛咳之后,帕子上都隐约有了血丝。
    看得胤禛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啊,赶紧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的好一通忙活。接着又有太医鱼贯而入,轮番给康熙把脉。
    终于缓过来这口气儿的康熙疲惫摆手:“祭天之事,就……就按你说的,让弘晖去吧。你只留在畅春园,在我左右便是。”
    嗯嗯。
    胤禛忙不迭点头:“好,儿子听皇阿玛的,稍后就过去嘱咐弘晖几句。肯定让他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再没有丝毫疏漏。”
    人被抓壮丁,正在埋首帮自家阿玛处理些不甚重要政事的弘晖瞪眼,直接就跪了:“阿玛,兹事体大,您跟皇玛法是不是在好生考量一二?”
    “这就是反复思量之后的结果。”胤禛正色:“如今你皇玛法病体沉重,随时可能……”
    那几个字过于不祥,胤禛没有直接说出口。
    只道非常时刻,他万万不能擅离圣驾左右。为今之计,只能辛苦他这个长子,多多帮阿玛分忧了。
    话说到这里,弘晖哪里还会再推却?
    果断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家阿玛:“如此,儿子自然责无旁贷。阿玛放心,儿子肯定把这事儿给您办的妥妥当当,再无丝毫疏阙。”
    胤禛露出老阿玛病重之后第一个真心笑容:“好,阿玛的晖儿长大了,知道给阿玛分忧了。”
    “那阿玛不妨多依靠儿子些,少些劳累。好生将养身体,这几日您衣不解带地伺候皇玛法,眼见着又清减了几分。回头额娘见了,肯定要责怪儿子没有好生照顾您。”
    弘晖眉眼含忧,努力劝说着,试图让自家阿玛能在伺候皇玛法之余,也稍稍注意一下自己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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