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谢云舟想告诉她,他已经知晓那年救他的是她,不是江藴,他还想对她讲,他喜欢她。
    不,他爱她。
    他想求她,给他个机会弥补。
    然,他还什么都未做,便迎来了她犀利的眸光,她在看他,杏眸里含着冷意,不耐,烦躁,甚至还有愤怒。
    对,她是该愤怒的,是他该死,伤害了她。
    谢七站在稍远的地方,见谢云舟脸色如纸般白皙,心下有开始担忧了,大夫说了,主子身子看着强健,其实旧伤很多,稍有不慎便会出意外,听那意思,还不是一般的意外。
    谢七把这理解成危及生命安全的意思。
    他张嘴想劝,劝夫人别这样僵着,哪怕哪怕是对主子笑笑也行,就是别不理主子。
    主子真的为她日日难免,营帐里的烛灯都是天明才会灭。
    别人不知何故,他是知晓的,主子又想夫人了,想的心疼,无法入睡,只能用军务来麻痹自己。
    看看主子眼睑下的黑晕,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好好歇息,真的会出大问题。
    后来谢七转念一想,也不怪夫人那样生气,主子之前对夫人确实是不好,怒斥,罚跪,好无厘头让她认错,不听夫人的任何辩解,一味觉得是夫人错。
    夫人哭了也不哄,还说,爱哭的女子晦气。
    谢七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越觉得夫人不能原谅主子,他轻叹一声。
    江黎确实不能原谅谢云舟,她冷淡道:“谢将军什么时候有听墙角的癖好了。”
    “阿——”谢云舟改口,“江二小姐,好巧。”
    江黎睨了她一眼,对着门的方向唤了声:“小二。”
    店小二屁颠走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麻烦把不相干的人带离。”江黎道,“看着让人心烦。”
    谢云舟在众人眼里是大英雄,几时被人如此看轻过,心烦?怕是所有人都巴不得听他讲上两句。
    毕竟他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天子见了他都得含笑以对。
    莫名的被江黎嫌弃成这样,按照他之前的风骨这是万万不能忍的。
    非但不能忍,他还会斥责对方,说对方无状。
    但今日的他,什么都未讲,就那样征愣站着,细细听着,她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刻薄的话谁都会讲,既然谢云舟不走要听,那江黎便多说了两句,见他脸色惨白,轻笑道:“在我面前卖惨,大可不必。”
    “便是你多惨,我都无所谓。”
    她示弱时,也不曾见他心软分毫,相反还会变本加厉斥责她。
    说她是做戏,说她是装的,说她惯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说她何必呢,就装不累么。
    江黎想,是累了,看到他这张让人生厌的脸便厌恶累了。
    “小二。”她再度唤了声。
    小二见多识广,认出了谢云舟的身份,为难道:“大人,您看?”
    谢云舟像是钉在了那里,就是不动分毫,更不怕周围人看他,曾经的他可最是在意他人眸光了。
    江黎站起身,既然赶不走,那关门便好了,她徐徐走过去,当着店小二的面把门关上。
    回头迎上荀衍的眸光,她浅笑道:“衍哥哥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荀衍打量她道:“真没事?”
    江黎摇头:“真没事。”
    不单无事,心情还极好,有种雪过晴天的感觉,心底豁然开朗,连风都觉得是暖的。
    她坐下后,夹起一大块鸭肉吃下。
    荀衍给她递上茶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江黎道:“很好吃,你尝尝。”
    荀衍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其他,声音放大,“我要阿黎喂我。”
    “……”江黎顿住,眼睫轻颤,“嗯?”
    “阿黎喂我。”荀衍浅笑道,“你喂我,我便吃。”
    说着他还真张开了嘴,那副样子像个孩童般,江黎轻笑,“好,我喂你。”
    门外谢云舟还未离去,斜射进来的碎金光泽拢到他身上,颀长的身形多了抹清冽的气息。
    明明有光照着,偏偏像是坠在了深渊里,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唯有耳畔能听到声音,还是让他心酸的话语。
    “我要阿黎喂我?”
    “好。”
    谢云舟想象着江黎喂食的画面,心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他想踹开门阻止,可,也只是想想。
    他知晓,他已然没了资格,她便是要嫁与那人,他也不能说什么。
    谢云舟的心好似沉没在深海里,被酸胀填满被疼痛吞噬。
    谢七低声道:“主子。”
    谢云舟回过神,眼睫很慢的眨了下,连日未曾歇息好,他神情有些涣散,也可能是太过伤心的缘故。
    “何事?”
    “菜上好了,您去吃点。”
    谢云舟扭头回看了一眼,张同坐在里面跟他挥了下手,他脚尖微微移动,刚要走时,有声音隔着门再度传来。
    “阿黎,真不见他吗?”是荀衍的声音。
    “不见。”是江黎冰冷的声音。
    “或许,或许他真有话要讲。”荀衍道。
    “他讲我便要听吗。”江黎声音又沉了几分,“他谁,我不识。”
    曾经的江黎满眼满心都是他,温柔也是给他,轻声细语也是给他,是他错失了。
    倘若世间有后悔药,谢云舟怕是第一个去买,在所不惜也要得到,只因为他想求得她的原谅。
    指尖用力抠了抠掌心,疼痛袭来时,他心痛才轻了些许,喉结滚动道:“谢七,我是不是很该死。”
    “……”这话谢七可不敢回,但曾经确实是过分些,不信夫人,还让罚她去跪着,还有老夫人刻意用汤烫夫人,主子也没拦着,还向着老夫人说话。
    明明是老夫人的错,最后道歉的却是夫人,这事搁谁都不能原谅。
    “是不是?”谢云舟又道。
    “不是该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应该。”谢七说的含蓄。
    谢云舟唇角露出苦涩的笑,僵硬转身,看,连谢七都知晓他不应该,可他为何就是不知晓呢。
    为何要如此伤她。
    冻疮,被烫伤的手指,一动便痛的膝盖……这些伤似乎都是来了谢家才有的。
    谢府与他人来说是家,与江黎来说是龙潭虎穴,随时会要她命。谢云舟自嘲笑笑,他为何今日才明了呢。
    他若是早些明了,那该有多好,他转身回望一眼紧闭的门,心道,阿黎我错了。
    求你给我一次悔过的机会。
    须臾,他停住,一把推开门,说道:“阿黎,我错了。”
    话音落下,江黎慢慢转头看过来,轻笑:“别忘了你和离那日说的,如我所愿再不相见。”
    “……”谢云舟身形一震,掌心现出红色掐痕,他想回到那日,把他扇醒。
    荀衍忍够了,厉声道:“谢将军适可而止。”
    谢云舟是想适可而止的,可他怕,怕自己再不做些什么,会彻底失去江黎。
    “阿黎,我有话同你讲。”
    “我不想听。”
    “是很重要的事。”
    “那我也不想听。”
    只要是他的声音她便不想听,就像之前他嫌弃她那样,“谢云舟,滚。”
    谢云舟这次不得不滚了,因为荀衍起身走了过来,看那样子又要跟他动手,谢云舟不怕跟荀衍动手,上次他受伤是他故意而为之,真打起来荀衍并非可以伤到他。
    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看到江黎脸色变了,他说过,再也不会惹她生气,她让他走,那他便走。
    他甚至连饭都没吃,直接下了楼。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他站在巷口,任雪打落在他身上,身上的衣衫渐渐被雪浸湿,很冷,但他依然不动。
    谢七来劝也不管用。
    半晌后,谢云舟问道:“阿黎呢?”
    谢七道:“江二小姐已经离开了。”
    “何时走的?”
    “方才。”
    “她为何没走这天路?”
    原本回江家别苑是要走这条路的,可江黎看到谢云舟站在这里便换了路,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想见他。
    谢七抿抿唇,道:“江二小姐让属下给主子带句话。”
    谢云舟腥红眸子睨着前方,好似那里还有江黎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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