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是觉得你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得要往坑里跳。很多人是迫不得已,只能让争着要过独木桥。你不是想去学哲学吗?”是啊,为什么不是他为了我放弃当下的目标?
    “多花一年时间去体验预科生活,让我的语言更进一步也不错。”多年后我要是回想起现在的选择,我会感谢我自己的。
    “你说能不能养活自己并不重要,只要你享受那个过程就够了。”它可真理智。“大不了一死。这是你的原话。”不得不说小七的记忆力是真的很好,乌鸦的智力在鸟类里是出类拔萃的。
    “是啊,大不了一死,我不管了。”小七把头靠在我的掌心里,蹭了蹭,我知道他想安慰我。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努力争取过这段感情了。
    上课时我在草稿纸上抄德语版的段落,我想尽办法企图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崔佑上课时喜欢用左手固定住课本书角,右手快速写字。
    我想象着崔佑在和我对话。
    “现在告诉我关于爱的情形,”他说,“爱是对某物的爱,还是没有对象的爱?”
    “毫无疑问是对某物的爱!”
    “现在,”他说,“记住爱是什么。但是告诉我:爱是否渴望他所爱的对象?”
    “渴望。”
    “当他渴望并爱时,他是否拥有他渴望和爱的对象?”
    “没有——至少可能没有。”我说。
    “考虑一下,”他说,“渴望针对的是你需要的东西,当然不只是可能的,而是必须是这样的,如果你不需要某物,你不会渴望它。我觉得它肯定是必须的;你觉得呢?”我脑子里闪现了崔佑的身体,我停下笔,闭眼睛念句子,但他的身体就是挥之不去。
    “我也这样认为。”我说。
    第一次只是被脸所吸引,是我没有见过的皎好面容。
    第二次只是因为第一次和异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第三次只是因为我很好奇他的生活,我们似乎是不同世界的人。
    然后接着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我已经能在脑海迅速勾勒出他身体的部位,长度,厚度,甚至柔软度,我都知道。每当我关上他房间大门的那一刻,尤其因为我梦寐以求的事物已不复存在,我就更感到气馁。然而,我那喜欢环绕一件事物进行无穷遐想并且想占有的禀性却依然存在,虽然日复一日有所改变,但还会导致我一时冲动而不顾及危险。
    我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我只是觉得粗鄙不堪。第一个晚上我只是远距离欣赏他,越往后便越发大胆。起先是坐在地板上,趴在他床沿看着他,用很小的声音试着叫了他,没反应。然后慢慢掀开他的衣角,将衣服衣摆撩至胸部,轻轻抚摸他精瘦的腰。
    我着迷了。
    没有丑陋的东西。没过多久我又抽回手,犹豫着摸了摸自己的腰,心沉了下去。我像个小丑般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要如何对他产生吸引力……难道我都没有资格成为他下等人所爱的对象?
    我握紧拳,欲望只是欲望,我为什么要给它强加些不相干的东西?将自己投射在另外一个对象上,放弃自己的其他欲望,他凭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便是什么样的。我将他的手摊开,轻轻将我的脸贴在他的手心,仿佛他真的在抚摸我的脸一样。这一刻,我感受到他温暖的掌心散发出的安抚,如同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给予我一份温馨和安慰。
    小七,原来我只是渴求他的肉体吗?一切都只是荷尔蒙作祟。
    “正如所有人一样,我体内的性意识也开始慢慢觉醒,它是敌对者、破坏者,是禁忌,是诱骗,是罪恶。”
    我在等红绿灯,时间还很充裕,所以我故意等了一次又一次。马路上偶尔有车辆路过,但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头看见小七在我头顶盘旋环绕,高声啼叫。然而,这一刻,我听着却感到一阵悲伤。夏季的凌晨五点,原本有着我最喜欢的温度,可是这几日我却感到一丝冰冷。只有冷风和小七的声音包裹着我。小七移动的瞬间,我的目光自然地投落在高楼上。微弱的灯光在雾蓝色的空气中闪烁,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的不再是小七,而是崔佑的身影。这种突如其来的错觉让我心头一颤,夹杂在悲凉的氛围中,仿佛在梦幻和清醒的边缘徘徊。这个城市仿佛变了模样,天空中飘动着陌生的云彩,途经的房屋也似乎在盯着我看。
    课间,我和韩桑影去卫生间时,他和一群人从我们身边走过。虽然在预料之中,却仍然让我惊慌失措。我停在走廊上,盯着他下楼。明明每天的背影都是一样的,可我的视线总是游荡在他身上。渴望看见他,就像岸边的鱼渴望回到水里那般。我真的想祷告,求他行行好,回头看看我。
    没有问好,也没有匆匆告别时过渡的俏皮话,什么都没有。
    若要想方设法解决无可奈何之事,便无暇去顾及手段。
    如果还挑挑拣拣,只有饿死在墙根下、大道旁,然后像野狗一般被拖来丢在这座城门上。
    倘若不择手段呢?我的双脚沾满了灰尘,却在脚垫上也无法擦掉,我的身上背负着污点,对此崔佑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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