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笑说:“你们这是满头大汗,遇上什么好使了?”
    赵琰等不及赵诚慢条斯理地说,急着答:“我们抓到鹿了,姑姑、母亲快和我们去看看!”
    赵诚也眼睛亮亮的看着赵幼澄。
    赵幼澄手中还握着笔,笑着问:“当真?”
    赵诚略有些矜持,笑说:“一头有白色花点的小鹿,很漂亮。”
    赵幼澄握着笔起身,透过大开的窗像外面看了眼,赵诚见她光脚,甚至将鞋给她找来,她趿拉着鞋,跟着两人一起去看。
    一行人穿过前面的正堂,小鹿已经牵到前面的院子里了,赵幼澄还没有见过活着的鹿,也觉得惊奇。小鹿像是有些受惊,其他人围在面外,她靠近后它也不躲,靠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她看得笑起来。
    此刻她像山中仙子,握着笔站在鹿旁。
    赵诚说:“阿姐这样,最适合入画。”
    她轻笑起来:“是吗?”
    方氏笑着说:“这样看过去,最是……”
    方氏也觉得她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同。
    那两位叶姓兄弟早已经和李嗣同取了纸笔,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出了神态,男子作画和女子不同,挥墨泼洒,重在神韵。
    在场的纷纷效仿,开始不准赵幼澄出来,都开始围着她作画。
    等都结束后,赵幼澄看了眼,是有几分山中仙人的意思。
    这画她很喜欢,不光她喜欢,在场的人都很喜欢,刘娘子也被她的飘逸神态吸引,跟着方氏站在一侧,看着赵诚和赵琰也跟着起笔。
    她小声问了疑惑很久的问题:“殿下是在修书吗?”
    方氏其实也不清楚,但依旧笑着说:“她藏书多,又爱惜那些书,平日里也要修补撰写。”
    刘玉娘得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再问了。
    赵幼澄问冬凌:“这能养吗?”
    冬凌也不太清楚,看了眼彭懿还有他身边的几位亲卫。
    彭懿主动说:“可以养,就是麻烦些。这小东西胆子小怕生。”
    赵幼澄:“那就看看庄上的农户看谁能养,养起来吧。”
    别院的总管满口答应,立刻去安排了。
    一群人还在围着鹿,研究这鹿是哪里的品种,大概有多少。
    一众人整日没事干,上山打猎,日日都有猎物。
    赵幼澄见他们满是热血,和冬葵说:“让人准备炭火,去酒窖里搬酒,把那边院子清理开,让他们自己烤肉去吧,这里闲静,给他们找点事做。要不然太寂静了,他们呆不住。”
    都是军中出身的人,哪里是山野中能困住的。,打猎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消遣罢了,陪着两个小孩子整日满山跑,也是无聊。
    她都怀疑裴岘是故意惹人眼的,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军中人。
    彭懿身边的几个亲卫听得已经笑起来了,可见骨子里野着呢。
    赵幼澄只是吩咐了一声,也就不再管了,转身往回走。
    赵诚还在想把刚才的画完成,方氏拘着儿子进书房不准他去凑热闹,那边处理猎物实在是血腥。
    刘玉娘无人顾及,难免显得有些尴尬,但冬青不会让人觉得失礼,照顾她说:“刘娘子里面请,虽然山中凉爽,但这会儿日头还在,难免有些热。章嬷嬷做了酒酿圆子,新酿的米酒,味道极好。您等会儿尝尝。”
    刘玉娘冲她笑笑,便跟着她进去了。
    等赵幼澄看到赵诚的画,才真的起了认真画一幅画的心思。赵诚的画不同于两位叶先生的写意神韵,他画的很细致,一眼能看出来是学她的画法。
    她心里有些潮湿,赵诚的技艺还很青涩,但已经在模仿她的画法,整个渲染工笔底色调的很准。
    她毫不犹豫自己画一幅,然后让他细细看,然后慢慢教他。
    山中岁月长,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根据叶先生和赵诚的画,重新起草了一幅,她很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也只有在姑苏的时候,她才会认真调色,起笔用心勾勒。
    方氏见冬青将桌案整理出来,从箱子里摆出各色颜料,然后铺纸……
    大感惊奇问:“这是做什么?”
    冬青悄声说:“殿下要动笔。”
    刘玉娘坐在对面都有些好奇了,起身踱步靠近,观看赵幼澄画画。
    赵幼澄也不赶人,只管低头勾勒,一边给赵诚讲,起笔、落笔的关键,。
    一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其中,让方氏都大为惊叹,她果真在丹青上的造诣极高。
    等下午画已经成了大半,直到夜色将起,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赵琰早呆不住去看他们起篝火,看他们烤肉了。他们甚至在篝火旁比试拳脚功夫,反正外面很热闹。
    赵诚非常能静得下心思,见夜色起了才说:“阿姐休息吧,明日再画。”
    赵幼澄这才收起笔,
    刘玉娘也一直在这儿看着,她不好让刘玉娘再回去了,她也看出来了刘娘子怕是也是出来躲清闲了,并不想回去。
    真是奇怪了,人人都把她这里当成躲避麻烦的地方了。
    方氏就住在隔壁院子里,今晚赵琰不回去,她接了小儿子一同过来在这边热闹。那帮人在外面院子里烤肉喝酒,赵琰见夜色起了,也不见赵诚出来,就匆匆进来寻他。赵幼澄嘱咐吴顺:“不能让他沾酒。”
    吴顺以为她是担心亲卫们哄赵诚喝酒。
    “殿下放心,我一定不让他们胡来。”
    赵幼澄摇头笑着说:“不是怕他们胡来,是阿诚的酒量一杯就醉了,他喝多了,今晚就没有热闹看了。”
    吴顺听得笑起来,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只听见赵诚在外面恼羞成怒喊:“阿姐,我不喝酒。吴顺你给我出来!”
    吴顺一边笑一边应声:“殿下,这就来。”
    刘娘子有点羡慕她们,这里内松外紧,就像是寻常人家一般。
    她们几个在内院中吃完晚饭,晚上别院中灯火璀璨,那帮武人吃完烤肉喝了酒,就开始击鼓,在篝火旁起舞。
    鼓乐声厚重,他们是见过血的人,血气中带着豪迈,让整个夜晚都变得苍茫。
    赵幼澄和方氏带着刘娘子坐在阁楼上,这里将隔壁院中的景色看的一清二楚,方氏笑说:“这帮武人,倒是豁达。”
    刘娘子自幼长在文臣家中,父亲一直秉承文贵武贱的原则,自愈是高贵读书人,。
    这样的场面,粗野却豪迈,看的人热血沸腾。
    她从来没见过,她转头看赵幼澄,只见她脸色淡淡的,丝毫不见惊奇,仿佛稀疏平常一样。
    简直让人惊奇,她明明在文圣之地江南长大,却对这种粗野豪迈的武人做派丝毫不惊讶。婉淳公主在她心里就像一个谜。
    赵幼澄看着这帮人,就会想起裴岘。
    他京中长大,也曾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可他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最后转武职,步步高升。
    他是不是也曾和同僚在西北的月色下的篝火旁喝过酒?又或者和部落中的哪个姑娘篝火旁跳过舞?
    或者是为哪位英豪之士击鼓壮威?又或者赢得满堂彩,让人连连叫好?
    院中的鼓声开始变了,从刚开始的绵长,变得急促,起舞的人突然掉头两两结伴,开始把臂摔跤,惹得围在篝火旁的人连连叫好。
    方氏看到赵琰站在一边高喊,笑着说:“就知道起哄。”
    而赵诚和吴顺一起站在击鼓人旁看着击鼓的人,赵诚甚至问:“我能试试吗?”
    击鼓的大汉毫不在意,立刻将鼓槌给他,就开始给赵诚教怎么击鼓。
    没想到他将鼓槌耍的额虎虎生风,急切嘈嘈的细碎后,骤然击得沉重,摔跤的人听着鼓声的节奏,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他的鼓声停了,摔跤的一方也已经卧地。
    赵幼澄也是第一次见赵诚这么玩。
    她一直以为阿弟早慧,没想到阿弟骨子里也是男儿气概,击鼓时也满身豪迈。
    这一晚大家都玩得很尽心。刘娘子铁了心留下,赵幼澄也不赶客。晚上她就住在阁楼下的院子里。
    等夜深了,将那些人安顿好了,赵幼澄才开始认真完善那副画,章嬷嬷给她披了件袍子,她伏案可以长时间可以一动不动,这是从前练成的本事。
    而刘娘子毫无睡意,站在对面的阁楼上看了婉淳公主很久,夜色中,婉淳公主书房中的灯火大亮,伏案的影子清晰可见,她站了很久,伏案的人一动未动。
    刘娘子甚至想,一直等看她什么时候才会起身。
    赵幼澄心里很兴奋,直到子时都过了,才收起笔。身后的冬葵平静说:“对面阁楼上的人盯了殿下一晚上了,一直站在那里。”
    赵幼澄抬头看了眼,但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冬葵说那里有人,就肯定有。
    “不用管她。”
    她看着画很满意,问:“她带来的人呢?”
    “多安顿在外院了。”
    赵幼澄想起刘玉娘说的,庆王妃要给她做媒。
    她揉了揉僵了的脖子,重新铺了纸,开始给裴岘写信。
    师叔亲见,山中日月长,五月将过,偶然在山中得了一鹿,恐是山中仙子所赠,今夜月隐忽起风,来兴绘仙子图,想献于师叔一观,山中仙子甚美。
    今日听闻九婶,为我做媒,皇祖母甚喜。并已经督促礼部督办此事。
    不知何时能收到旨意。
    听闻凉州肃王爷镇守西北多年,骁勇善战我甚是敬佩。不知师叔可了解肃王爷?
    听闻肃王爷独子在京中长大,九婶赞其风姿比师叔不逞多让,其世子不光才学出众,更是风姿俊朗的少年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沙场男儿,定是雄姿英发,我听闻后,心向往之。
    不知师叔可认识那位肃王爷独子?是否真如九婶说的甚美。想必师叔定然了解,
    我恨不得的一睹风采,望师叔为我解惑……
    她看着信,十分满意。她甚至能想到裴岘看到信,必然是皱着眉头,面无表情。
    想想就让她能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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