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惜看看眼前的女子,她虽然穿一身汉人装扮,但是衣袖紧束,更符合狄人样式,发上攒了几个辫子,衣角绣着本族的图腾。
    苍锦的面貌有一种英气的美,麦色皮肤,长眉,高鼻梁,嘴唇小而唇色深,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傲气和贵气。
    俞惜猜测着她的身份,应该就是北狄的弑君的那位公主,也是桓奕名义上的前妻。
    俞惜只在原地不动,礼貌地冲她笑笑。苍锦却面带杀气地瞪视着她,无奈被桓奕制服了,动弹不得。
    “你就是那个挂在让他挂在口头心头的贱人?”
    “也是,也不是。”
    俞惜的表达方式让苍锦很不爽,她本就对汉人绕嘴的语言方式不习惯,更懒得猜想理解。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俞惜脸上的笑意没减,她看看苍锦,也看看桓奕。
    苍锦同意了,桓奕却不放心,临进船舱前,他搜过一遍身,没收了苍锦身上的鞭子和其他兵器。
    “好了,玄镜,你等在外面就好。”
    “可是我不放心你。”
    “没关系的,你信我,我跟你保证。”
    桓奕没有听进去,他顾自紧靠在门边站着。俞惜也没管他,她现进门去,对着苍锦摆手示礼请她进来。
    “请坐——”
    门刚自里面关上,俞惜不提防便被人掐住脖颈,整个身子被提起来提起来。
    苍锦的力气不小,像是较足了劲要掐死她。俞惜挣扎不过,入口的呼吸一点点减少,她的脸憋得生红,双眼昏痛,猛然想起来之前桓骥在校场教过她的防身术。
    趁她不备,俞惜用足了全身力气,伸出手肘去击中苍锦后背要害,一个吃痛,让她猛地放开手,把俞惜摔在地上。
    俞惜摸着脖子,跌在地上拼命大口喘气。她这次有了防备,用足了力气手段和苍锦缠在一起,连招式也不算,不过是女人之间扯头发撕衣服的手法,两个人紧抱着对方滚在地上,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你竟然会武功?”苍锦倒是小看了她。
    “也只会这些了。”俞惜倒是诚实。
    “那好,我们比一场,你杀了我,桓奕归你,我杀了你,他归我。”
    俞惜脸上起了青筋,还是无谓地笑了笑。
    “他不是一个可以买卖抢夺的物件。再者,你说晚了,我们已经分手,他现在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嫁他。”
    “你说真的?”苍锦猛地转了脸色,撒手把俞惜放开。
    俞惜也放开她,稍稍舒一口气,两个人对坐在地上,满身的狼狈。
    “不对——”
    这边,俞惜还没歇过来,苍锦又转了念头。
    “我还是要杀了你,谁让他还对你念念不忘?”
    俞惜没想到这人对杀人的事情这么执着。
    “你不知道吗,玄镜要成婚了。
    “谁,他要娶谁?你告诉我!”
    “他娶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你要想到他不爱你,和我无关,和那个新娘子也无关。你们之间不能在一起,首先是因为你自己,你能跨过去那道家国种族的坎吗?”
    “我能。”苍锦顿了一下,“但不是现在,等我阿弟长大,我会放下这一切,不顾一切追随他。”
    “那你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想要天下,我会帮他的,我当然配得上他。”
    “那届时你以何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呢?异族的首领还是他众多妃子中的一个?我知道也许为了爱可以委曲求全,但我选的话,我更喜欢在雪山大漠里无拘无束自由的身份和生活,我更喜欢天高地远的逍遥放纵。”俞惜相信她听懂了。
    她送苍锦面色怔怔地出了船舱。
    彼时桓奕还在外面等着俞惜,三个人遇见对视了一刻,又很快错开。
    俞惜送两个人回去,自己又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
    已经是中夜,蝉声寂凉,河水静静地流着,一轮明月半沉醉在水流里,像从其生出来似的,天地是那样的宁静和坦荡。
    又走了半个月,离金陵还有两天的船程,俞惜在江边歇过一个晚上。夜里下起纷纷的雨来,她披蓑衣出来查看货物,听见侍卫和驿馆的人琐碎的议论。
    歙县下了大暴雨,积水冲垮堤坝,发了洪水,歙县小半个县城都受了灾,现在淹死的淹死,逃难的逃难,状况好不严重。
    俞惜听得心下惨然,当夜打定了主意,天明自己和车队分开,先转道去歙县。俞惜身上有几千两的现银,那是她用来跟桓骥“赎”她当的东西的,现在顾不了许多,她从码头上岸来,叫人买了粮食、布匹、草药,一路乘车赶到当地去。
    她没想到,这时候桓骥正在这里。
    把粮食、布匹捐给了当地赈灾官署之后,俞惜就在村前支了个摊子,替人看病,分发药材。她的医术不高,治不了疑难杂症,但救灾的时候看头疼脑热、水土不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桓骥带着人巡查水势、泄洪筑堤,正巧在官署衙前遇见她。
    “你怎么在这儿?”他惊喜道。
    “行船路过附近,知道这里发生水灾,就过来帮忙,没想到我们
    在这里见面。”
    她看他官服上都沾了泥水,脸上胡须起了青茬,鬓发未经打理的样子。上次见他这样狼狈,还是三年前她从死人堆里救下他的时候。
    “晚上再说话,我来找你。”
    两个人都有各自有事要忙,打个招呼就各自分别了。
    俞惜看他带人离去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幼时父亲和母亲就是这样相处的,父亲带着州郡官员赈灾,她母亲就帮人诊治开药,与其在一边帮忙。她没有想到父母那样默契相处的情景会出现在她和桓骥身上,他成了她父亲,她成了母亲。
    她就这样看着,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接近黄昏,俞惜的药材都分送完了,她暂时收了摊子,预备主动去找桓骥。
    江边,桓骥还在忙着,忙着在水边指挥人划船抛缆救人。一个妇人被卷在水涡里,和他擦身过去。桓骥想都没想立刻跳了下去,幸好边上有几个下属拉着,才没被水冲走。
    “桓骥!你逞什么能,连水都不会,就下敢下去救人。”
    俞惜拨开层层的人群冲上去骂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明明场合不对,可是一时意气就冲上去了。骂完他第一句,大颗的眼泪即时掉下来。
    “什么都没准备就下去救人!你掉下去,别人还要花费心力捞你。”
    桓骥一见她哭了,简直吓坏了,他什么也不敢反驳,抱着她认错。
    “都是我的错,我脑子一热就跳下去,以后不会了,幼清,你别哭,真的,真的,我跟你保证!”
    本地的县官看见有人对着信王破口大骂都吓坏了,又见事情成了这转向,脸色都变了几变。
    这时候被救的民妇被带过来,跪在地上对着桓骥叩头感恩。
    俞惜突然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丢人,挣脱桓骥的怀抱,冲出人群跑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临时有事,要停更几天,结局已经写好了,不会鸽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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