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一天一块钱干不了坏事, 任维东觉着没必要告诉父母, 所以翌日任觉新到小学门口,俩小孩一人一串糖葫芦, 昨晚倒出的硬币一分没花, 到家又塞存钱罐里。
    任依依抱着敦实的存钱罐感慨:“这样存钱真快。林小北, 这个是不是又快满了?“
    “早呢。”小北衣柜里已经有四个塞得满满的存钱罐。其中三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他和任依依共同的。任依依表示不占人便宜,还特意做个记号。
    任依依:“存满了你想买啥?我想买个游戏机。”
    “爸爸妈妈不同意,买来也别想玩。爸爸妈妈同意,还用得着我们自个买?”
    任依依点头:“林小北,你咋这么聪明啊?”
    “我像妈妈。”
    任依依想了想:“我也像我妈。就是那个不要我和爸爸的坏女人。我的脑袋也像爸爸一样聪明就好了。爸爸最会赚钱了。”
    最会赚钱的任老板决定收到小张村的信就下乡。
    小张村村长不知道任维东电报上那句话什么意思,但“电报”肯定是着急的意思,就回他一个电报——很多人会。
    开学没几天,任维东抵达小张村,确定三十岁以上的人都会竹编,任维东找他们买一百二十个,每一种款式五个,无论生活用品还是小孩玩的甚至蛐蛐笼子,随便他们编。
    任维东放下一百二十块钱,算作定金。他拿货的时候根据质量多退少补。
    村长觉着他太客气了。
    凭他给小张村修的那段路也不能要他的钱。何况这路一路铺到县城。自打路平整,他们村的人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上县城半道上拖拉机陷坭坑里。村里天天都可以组织人去县城卖菜。收入虽然没有增加太多,起码村里人舍得买油盐,感冒发烧也不硬抗。
    任维东直言他要是不收这钱,明年暑假他父母无病无痛也不好意思再来。
    村里人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就算有的人家有电视,电压不稳经常停电是其一,其二信号不好经常收不到台,几次下来就没人看了。
    村里一半人文盲,即便村长把村里订的报纸送给大家看也没人看,识字的人不是得上班就是下地干活,没心思。
    任家老两口仿佛活的广播台。
    连着两个暑假,村长明显感觉到他们村村民觉悟高了。
    去年老两口在村里,很多人一言不合就打。今年夏天有人闹事,村长说一句:“别叫任老师和周老师看笑话。”闹事的人瞬间消停。
    由于任维东提到多退少补,村长也没告诉村民,担心分下去回头收不回来。
    约定好取货日期,任维东当天就回去了。
    村长的意思做好后邮递过去。任维东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打算的。可一想路上挤压坏了,或者再邮丢了,所以决定亲自跑一趟。
    任维东走后,村长感慨,来回机票钱都够搁城里买几百个的了。
    任维东又怎会不知。
    可做生意哪能计算这点得失。
    任维东不想发小跟着瞎担心,回去谁也没说。
    没过多久,任老板拎着几大麻袋回到公司,跟天桥底下的乞丐似的,惊得会计、厂里司机、销售员纷纷往他办公室跑。
    黑子没到跟前就嚷嚷:“这是去哪儿了?”
    任维东用脚踢开办公室门,挂在脖子上的公文包往里一扔,打开麻袋让他们自个看。
    黑子拿起一个竹编篮:“十一福利啊?”
    要不怎么说外行看热闹呢。
    销售员看到熟悉的扇子,拿到手上很有分量,完全不是自家用的蒲扇,仔细看看竟然竹片一点点编的,销售员惊讶:“也是竹编?”
    另一个销售员拿起一个收纳盒:“这也是竹编?还有字?”
    说起字,还得从任维东找村长说起。村长听到任老板要一批竹编送人,就觉着太素净不好。任维东建议村长编小张村拼音缩写。实在不好编就编头一个字母。也可以叫村民自己设计。反正实用又好看就行了。
    村长担心不够时尚给任老板丢人。任维东问村长他有钱吗。任老板修路眼都不眨,当然有钱。既然有钱,什么时尚的东西买不到?选择小张村,看中的就是村里的乡土气息。
    村长琢磨琢磨,说得也有道理。他交代下去的时候就叫村民大胆设计。结果五个收纳盒上头有五种花纹。
    任维东问众人:“这些要是拿去卖,好卖吗?”
    销售员实话实说:“那得看老板打算卖多少钱。”
    任维东指着收纳盒伸出一根手指。
    黑子:“一块?”
    销售员无语,难怪老板不许他接触客户:“十块钱?除非我结婚用来发喜糖发香烟。”
    任维东心中忽然一动,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卖给老外呢?”
    任维东助理下意识看老板。任维东叫他有话直说。助理推了推眼镜:“西方人民大概瞧不上。不是看不上我们的东西,而是看不起我们国家,所以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黑子不这样认为:“咱们多少好东西被那些人弄去?”
    助理:“我们要是有古董,有多少他们要多少。但这些东西,悬。非洲兄弟喜欢,但买不起。”意识到任维东还没发表意见,“老板,真打算往外卖?”
    早在前年任维东就找他同学打听过,哪些国家真有钱,经济繁荣。世界都在他脑海里,任维东到了交易会上很有底气,也很有心计,面对有些国家的商人,东西砸手里也不能卖,除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任维东:“不卖你们用得完吗?”
    黑子忍不住说:“这么点东西够你来回车费吗?”
    几个销售员齐齐翻白眼。
    黑子:“我说错了?”
    助理忍不住说:“黑总,这些东西显然是样品,样品!”
    黑子恍然大悟:“对,对,我一时忘了。”
    任维东回到办公室坐下。
    众人把东西拎进去。任维东叫他们把东西拿出来。黑子帮忙,看到竟然有笔筒,“维东,这些东西哪来的?这些人手真巧。”
    “小张村。”
    黑子点头表示知道,猛地抬头:“小张村?怎么那么耳熟?”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慢慢睁大眼睛,“任老师和周老师避暑的地方?那里不是穷乡僻壤?”
    “那里山清水秀。”任维东拿起茶杯,一看里头干干净净,皱着眉头放下。
    助理跑去自己办公室拎来水壶,又拿起待客的玻璃杯,给他满上:“不凉不烫。”
    任维东一口气喝完才觉着到家了。
    “这是什么?”黑子的助理小会计问。
    任维东看过去:“挂车上的装饰品。挂在钥匙扣上也行。”
    “这个呢?怎么跟鞋盒子似的?”小会计又拿起一个。
    任维东:“放卫生纸的。”
    黑子看过去:“得多贵的纸才配得上这盒子?”
    “你刚才以及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小问题。”任维东靠在他的老板椅上,“别的国家缺竹子,甚至没竹子,咱们国家一半的地区不缺这玩意。世界那么大,总有人喜欢,销路好打开,就怕又他妈的有人跟风抢我生意。”
    众人顿时不看了,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好一会,跟他最熟的黑子开口:“那,算了?”
    任维东转向他:“我任维东怕他?”
    黑子:“那你说怎么办?”
    “我得想想怎么才能保证我的利益。”
    助理:“签合同啊。”
    黑子:“说得简单。签合同就能办成的事,任老板还用跟咱们抱怨?”说完到他跟前,倚着办公桌,“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吧?没人嫌钱少。”
    任维东摇头:“乡里情况你不清楚。我去小张村拿货,一个一块钱,旁人去别的村拿货,一个五毛,那个村的人也干。庄稼种下去没什么事了,镇上县里打工的机会不多,家里有老人孩子也走不掉,一天赚一毛,一个月就是三块,油盐酱醋的钱出来了。一年到头干下去,孩子的学费都有了。”
    来自贫困地区的助理点头:“是这样。”
    黑子:“那咱先试一次?”
    任维东瞥他:“一锤子买卖我干点什么不比这赚钱?”
    黑子噎住:“那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
    任维东想了想:“暂时先这样。”指着麻袋上的东西,“收好。过几天跟我参加商品贸易会。”说完拎包走人。
    黑子拉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请我吃饭?我身上快馊了。”任维东当天去当天回,因为到省城正好半夜,还搁火车站候车室蹲半夜,身上各种味都有。今儿虽然不是星期天,但这时候林云香还不该做饭,正好见见她。
    黑子闻言放开他,任维东伸手。黑子愣了愣,把车钥匙递出去。任维东直奔学校林云香宿舍。
    林云香打算睡午觉,听到声音往外看一下发现没拉窗帘,到窗户边看到任维东从车上下来。
    “心有灵犀啊?”任维东看到房门打开情不自禁地笑了。
    林云香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才回来?”
    任维东朝她倒去:“快累死我了。”
    林云香闻言推开他的手停下,任由他靠着:“吃饭了吗?”
    任维东:“我现在只想睡觉。”
    林云香拖着他到床上:“那你先睡。我去食堂做点吃的。任老板的两个冰柜不但给我们省了很多事,夏天还帮我们赚不少钱,请你吃一顿应该没人说啥。”
    “你先陪我睡一会儿。”任维东不放她走。
    林云香掰开他的手:“门没关。”
    任维东闻言松手,林云香无奈地摇摇头,到水龙头接一盆水,帮他擦脸:“飞机上不是有洗手间吗?”
    任维东上飞机前找了家旅馆,不止洗漱一番,还换了一身衣服。可他带的东西多,办托运的时候累一身汗,等到公司,从楼下搬到楼上又累一身汗。他的提包都懒得往上拿,直接扔在楼梯口。
    任维东看到他妈的扇子,潜意识以为一百来件也就一行李箱的事。早知道那么多东西,说什么也得把助理带上。
    任老板不想承认是他疏忽了:“今儿外面燥热。”
    林云香把他的鞋脱掉。
    任老板惊坐来:“干嘛?”
    “不脱鞋怎么睡?”
    任老板抬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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