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不想理会,新消息不断进来:【就这么跑了,还没解决的怎么办?】
    【不难受?】
    【真不要我帮你?】
    沈绰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第三次将这个混蛋拉黑。
    把手机扔下地,他脑袋也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闭眼睡去。
    噩梦中再被闹钟惊醒时,窗外已有天光进来。
    沈绰头疼、眼睛疼,鼻子也塞,身上半点力气提不起来,艰难摸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刚六点半。
    他勉强撑起身靠坐床头闭目放空片刻,才稍微好过了些。
    重感冒,庆幸的是没有发烧。
    今天周一,他一大早还有工作,挣扎着爬下床,先去浴室洗漱。
    趁着裴廷约房间还没动静,七点不到他便出了门。
    进入十二月,天更冷了,寒意彻骨。
    沈绰一路咳嗽,在路上买了点早餐和感冒药,匆匆吃了,赶到学校便全副心神投入工作中。
    周一总是最忙的,一直到下午,还要给学生上两节课。
    快下课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
    沈绰晃眼间看到,声音一顿,收回视线继续讲课。
    裴廷约没进教室,手插兜靠在门边,一直盯着讲台上的人。
    沈绰的声音哑得厉害,不时咳嗽,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病了也不知道请假,敬业过头了。
    下课铃响后学生陆续离开,教室很快空下来,沈绰仍站在讲台上,低着头收拾东西。
    裴廷约走上前,停步在讲台前:“生气了只会拉黑人,沈教授这么幼稚的?”
    沈绰没吭声,裴廷约近距离打量他满是病态的脸:“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死不了就行。”
    沈绰拎起公文包便走,一眼未看他。
    裴廷约将人拦住:“怎么生病的?”
    “托了你的福。”沈绰冷声道,挣开他的手,径直离开。
    裴廷约没多纠缠,落后几步跟着他,出教学楼后也继续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沈绰身后。
    冬日天黑得早,才五点半已然暮沉,林荫大道上渐次亮起路灯。
    学生们大部分赶着去食堂、回宿舍,沈绰逆着人潮方向走,脚步很慢。
    瘦削身体裹在寒风里,看着有些可怜。
    裴廷约跟了他一路,看着他停步在校内人工湖边,背影被彻底暗下的夜色笼罩。
    裴廷约看着这样的沈绰,向来麻木的心脏忽然生出了些许不舒服。
    一根烟抽完,他扔掉烟头,推门下车。
    “一直站在这种地方,难不成也想学你同事老婆,跳下去一了百了?”
    沈绰没有回头,开口时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更想把你脑袋按水里去,好让你醒醒脑子。”
    裴廷约上前,停步护栏边转身看着他,沈绰的脸比先前更苍白,眼角却被寒风吹得通红。
    “像要哭了一样。”裴廷约抬手,在他眼尾处轻轻一按。
    沈绰别开脸。
    “回家吧。”裴廷约说。
    沈绰终于正眼看他,神色冷然:“衣冠禽兽。”
    骂着人的鼻音浓重,没有多少威慑力。
    裴廷约问:“骂了人心里痛快了没有?”
    沈绰并不想理他,继续放空思绪看夜下的湖景,天很冷,但寒意能让他的脑子更清醒。
    裴廷约放下手:“我跟你道歉。”
    沈绰没出声,他继续说:“这次是我玩过火了,没有下次。”
    “玩?”沈绰的目光落回他,“在你这里是不是什么都能玩,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
    “我道歉。”裴廷约重复道。
    “你的道歉没有任何可信度,”沈绰奚落道,“下次还是这样。”
    “不会有下次。”裴廷约坚持说。
    沈绰冷冷看着他,裴廷约脸上昨夜留下的巴掌印还没消,或许他今天一整天都顶着这张脸见人。
    “你是不是欠得慌?”
    裴廷约点头:“你说是就是。”
    又是这句,沈绰咳嗽了两声,愈觉泄气。
    裴廷约问他:“怎么生病的?”
    沈绰不想说,裴廷约却已经猜到了:“抱歉。”
    这次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他一贯随心所欲,再恶劣的事情想做便做了。
    把人欺负狠了又后悔,这种有些复杂微妙的情绪,大约是生平头一次生出。
    沈绰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裴廷约的手罩上来时,他下意识闭眼。
    裴廷约的手指插进他发里,像昨晚那样:“刚一直站这里想什么?”
    周围没有别的人,所以沈绰也没有挥开他。
    靠近之后他嗅到裴廷约身上的烟味,皱了皱眉,觑眼瞪过去:“我说了,想把你按水里醒醒脑子。”
    裴廷约:“我如你所愿,能消气吗?”
    沈绰眉蹙得更紧,似乎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
    裴廷约收回手,拨开了自己的大衣扣子:“你因为我生了病,我赔给你。”
    沈绰终于意识到什么,倏然一惊。
    他来不及阻止,裴廷约已经脱下身上大衣、蹬掉皮鞋,后退了一步。
    “你……”
    裴廷约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最后看了他一眼,翻过护栏,径直跳进了湖里。
    “喂——!”
    沈绰心脏骤停,扑上去想拉住他,却只触到了裴廷约的一片衣角。
    十二月的夜晚,湖水可能最多只有几度,这个疯子竟然说跳就跳了!
    巨大的落水声响后,裴廷约的身体完全沉入水中,没了顶。
    沈绰眼睁睁地看着,也同样被心底生出的莫大恐惧淹没。
    他惊慌失措地扑到护栏上,大声喊:“裴廷约!裴廷约!!”
    十数秒后,沉在水下的人遽然破水而出,水花飞溅。
    刺骨冰凉的湖水溅上脸,沈绰的嘶喊声卡在了嗓子眼,逐渐破碎成粗重地喘。
    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那水滚进眼眶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沈绰整个人跟木了一样,浑浑噩噩间看到浮出水面的那个混蛋,终于支撑不住,脱力一般滑坐下去。
    第32章 容易犯蠢
    回去路上沈绰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车开得飞快,脚踩油门的动作大开大合。
    裴廷约被他赶去了副驾驶座,浑身是水狼狈不堪,人倒是很悠哉,还开了半面车窗点了根烟,刚吸了一口,瞥见沈绰紧绷的侧脸,又掐了烟,把窗户关了。
    二十分钟后,沈绰将车开进家中车库,熄火停车,但没有下一步动作。
    车库里的感应灯也没有自动亮起,车灯暗下后车内便陷入一片漆黑。
    沈绰不动裴廷约也懒得动,直到驾驶座上的沈绰拨开安全带,忽然凑过身来,用力咬住他的唇,发了狠地碾下去。
    裴廷约的手掌罩上他后背,带了安抚的意味。
    唇舌间尝到血的味道,沈绰喘着气停下,垂头深呼吸沉默了一阵,又推了他一把,退开身,先下了车。
    进家门、开灯。
    沈绰回过身,看到裴廷约全身是水的污糟样,嫌弃不已:“滚去洗澡。”
    裴廷约听话上楼,走了两步又回头:“跟我一起。”
    沈绰根本不想理他,但五分钟后还是被这个混蛋拽进了浴室,跟他一起站到花洒下。
    热水淋下时,裴廷约的手插进他发间,把人按向自己,热切地亲吻上去。
    沈绰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很快成了环抱的姿势,回应他。
    洗完澡沈绰去煮姜茶,顺便吃了感冒药,见裴廷约也开始打喷嚏,把药扔过去:“你也吃。”
    裴廷约捏着药在手里晃了一下,看着他:“还生气吗?”
    他不提还好,一说这个沈绰又想骂人:“你迟早把自己的命作没了。”
    所以确实还在生气,气得却是裴廷约今晚发疯跳湖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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