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
    林宝珠被他扛在肩上,又踢又踹,泪如金豆啪嗒啪嗒的落,“你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她用尽浑身解数去挣扎,踹蹬在沈禹州身上的力道不小,踢得男人闷哼出声,“林宝珠!”他咬牙切齿,“再不听话,信不信我咬你!”
    林宝珠才不管,“你个混蛋,你放开我!”垂在男人后背的手用力捶打,大有同归于尽之意,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沈禹州忍着痛把人扛走,楚怀安要追去,被数百人形成合围阻挠着,他远远看着林宝珠,眼里有伤痛有愤恨。
    灭国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沈禹州对此嗤之以鼻,论手段,楚怀安不如他狠辣,他要报仇,还远得很,尽管浑身都在疼,可他回望楚怀安时,眼中凶残,唇边挑衅,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林宝珠最后一次捶打之下,猛地将人从肩上扯下。
    林宝珠被扯了趔趄,很快被人制住肩膀,狠狠堵住了唇,极尽凶残的磨砺她。
    不要……她不要,怀安哥哥还在,一定还看着她。
    他怎么可以如此羞辱于她?
    “唔!唔!”林宝珠拼命摇头,泪如雨下,可她实在太弱了,打在男人虬结的肌肉上,疼的只是她自己,索性在他脸上胡乱抓挠,生生抓出几道血痕。
    众目睽睽之下,沈禹州还在意他那点帝王尊严,忍着痛死死扼住她的手,“林宝珠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是朕的皇后,就应该随我回宫!”
    “我不是,我是怀安哥哥的妻,才不是你的皇后!”林宝珠哭叫着,用力推开他,自己也因为力竭往后跌去,沈禹州原本还生气,见她摔倒了,什么气也不敢有忙不迭去扶,“摔到哪里了我看……”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大地,林宝珠的手掌都在隐隐作痛,在地上一点点摩挲着起身。
    这不是沈禹州第一次挨打,可这一次,却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已经有士兵看不过拔剑对着宝珠,他冷声呵退。这是他与林宝珠的事,旁人没有资格插手。
    他跟在林宝珠身后,见她走了又摔,摔倒又爬起,又摔倒。
    她的眼睛……
    沈禹州压低了眉,强忍着打转的泪,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宝珠,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
    林宝珠耸肩甩开他,“我没闹,你别碰我。”哭泣过后,知道她的眼泪除了让怀安哥哥难受,让沈禹州得意,再没什么作用,遂逐渐恢复冷静,“我从来没想和你闹,从前没闹过,现在更没有,只是我想走了。”
    “你不要走!”沈禹州又一次紧紧抱着她,“你走了,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宝珠,你就疼疼我好不好,可怜可怜我,求你了……”泪水顺着他坚毅的面庞滑落,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滚烫而冰冷。
    他知道他做错了许多事,他也想改过自新,重新开始,可是没了宝珠,他改过又有什么用?宝珠会和别的男人走,去过她们的好日子,可是他呢?
    再没有人会担心他了,没有人会像从前的阿娇一样,听到一点动静就着急忙慌地跑来关心他受没受伤,痛不痛,没有了。
    他知道除了松鹤院的那个婢女阿娇,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她一样,真心实意的关心他好不好,他只能遥遥想念着她,想她爱上了别的男人,想她们将来会有三两孩子,想她们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这一切都将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快嫉妒疯了,控制不住地一错再错,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只求那个心软的宝珠能回头看他一眼。
    她最怜惜别人了,也怜惜怜惜他一次吧。
    然而宝珠越来越恨,恨到想让他死。
    既然留不住爱,那便恨吧,至少这样,他在宝珠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他想开了,然而下一刻,冷然的声音打破他的幻想。
    “你死心吧。”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带来的伤害,除非他死,绝不原谅,林宝珠心中没有半分波澜,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你这样的人……不配。”
    “不要!你不要这样……”沈禹州泪水逐渐汹涌,手抱得紧紧,与她抵抗着,“都是我的错,我发誓,我什么都改,真的不凶你了,也不吼你了,再也不气你了,你不要丢下我……”
    “没有用的。”林宝珠累了,挣扎不动了,空洞的杏眼望着漫无边际的黑暗,“陛下,我不爱你,又何苦强求?”
    或许曾经的阿娇,对他有过某一刻的,她也说不清的情愫,可最后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抹杀了。
    在沈府的一次次磋磨中,在他一次次的舍弃下,什么情啊,爱啊,都没了。
    林宝珠想了会儿,含着泪笑,“是不是你的褚清兰死了,你便要死死抓着我不放?只因为这张脸……”冰凉细指缓缓划过她这张脸,若是没了这般容貌,他就会放过她了吧。
    听她提起褚清兰,沈禹州直摇头,“不是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爱你,真的好爱你。”是他明白得太晚了,醒悟得太晚了,“宝珠,我真的后悔了,你走了以后,我才看清自己的心,是我笨是我傻,我哄不好你,但求你耐心一点,教教我……好不好?”
    林宝珠只听得虚空中传来的马蹄声,是楚怀宣和顺安王的兵马来了,怀安哥哥可以得救了。
    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沈禹州却误认为她是心软动摇了,“宝珠,我就知道,你最是心软的人,这是原谅我了,是不是?我们回家吧……”
    林宝珠沉默着没有回应,沈禹州刚刚捂热的心又开始一点点变凉,变硬,狭长的眸阴沉如墨,“……你是舍不得楚怀安?还是舍不得李青松?”
    林宝珠控制不住的颤了颤,分明是酷暑夜,她却冷得发抖。
    沈禹州的眼神又柔和下来,下巴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独有的淡淡体香,狂躁的心稍安定些,“宝珠,我们回家吧,岳父岳母想必也盼你回家……”
    “可是盼了很久呢。”他语气轻而缓慢,再次发出请求。
    可这听在林宝珠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她不得不考虑他的话。
    是不是她回去了,一切都可以回归平静?用她一个人,换大家的太平安康。
    “若我回去了,陛下能让南梁就此退兵吗?”这是林宝珠最后的条件,凉薄的唇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那是自然。”声音充满了愉悦。
    不能答应他!
    楚怀安还在挣扎,在人群中杀疯了眼,宝珠,你不可以答应他,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而委屈求全。
    林宝珠走时,最后回头往楚怀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明知看不见,却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大抵是悲痛的,失望的。
    对她的选择很失望吧……她怎么能屈服呢,兴许会猜想,她是为了荣华富贵弃他而去了吧。
    她坐在马车里越行越远,楚怀安的声音也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
    沈禹州掰过她的脸,有些吃味,“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林宝珠神色淡淡,“陛下说错了,我看不见。”
    沈禹州默然,才张开的獠牙尽数收回,“对不起……”他小心翼翼去够她搁在膝上的手,“李青松还在,活的好好的,他一定能治你的眼睛。”
    他的触碰犹如毒舌舔舐,林宝珠下意识缩回手,平静淡然的面具四分五裂,亮如黑曜石般的瞳仁深处写满了恐惧。
    她在害怕。
    沈禹州一瞬便哽咽了,“宝珠,你不要怕……”
    可林宝珠如何不怕?察觉他的手覆上她胳膊,她又一次挣脱,瑟缩在马车角落里,“你别过来!”尾音带着哭泣,眼泪不争气的淌下。
    她承认,她害怕了,他的不择手段,他的执着,无不令人恐惧。
    他是这她辈子都逃不掉的噩梦。
    死都逃不掉的噩梦。
    “我真的会改,我只是太笨了,你就教教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沈禹州吃定了她,将她堵在角落里避无可避,“你说话啊,你不要这样子……我要的是会说会笑的林宝珠。”
    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脸上,“不然,不然你再打我?你看如何解气,尽管打!”林宝珠暗自使劲儿,他也死死钳住她的腕,“你说话啊!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他手里握着她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性命,林宝珠哪里还敢放肆,这些话听着只让人胆寒,她缩回手,纤弱的身子抱成一团,雪白的脸埋在膝间低低啜泣。
    沈禹州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模样有多狰狞可怖,直到林宝珠哭了,他才罢休,跌坐在她跟前,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与兵荒马乱。
    林宝珠彻底失了斗志,一路上被迫与沈禹州同吃同睡,起初还会反抗,再到后来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宛如一只提线木偶,黯然失色。
    这不是沈禹州喜欢的宝珠。
    他尝试各种花样讨她欢心,每次回应他的只有沉默,莫说动手打他了,话都都少说,期间他气不过,又拿楚怀安威胁她,林宝珠就像听不见似的,只望着窗外。
    她什么都看不见,为何还要望着窗?哪怕失明了面对着他,都嫌恶心么?
    沈禹州终于不再逼她说话逼她笑,回宫后,面对李内监的询问,只说皇后是病了,从前的昭阳殿也不让住了,差人将她的东西搬进凤仪宫。
    陪在她身边的还是原来的云画云棋,两人终于等到她回宫,脸上皆是笑,“恭贺娘娘入住凤仪宫。”这可是皇后正儿八经的寝宫,前朝覆灭后,经过翻修,竟比从前还要气派三分。
    只是可惜,娘娘看不见。
    云画识趣地不提此事,扶着林宝珠的手,“娘娘小心,注意脚下。”搀着她迈上阶梯,一步步走近寝殿,后头紧跟的是皇帝赏赐,光是珠宝器玉就有足足十四抬箱笼。
    云棋在旁解释,“陛下说了,娘娘才是南梁当之无愧的宝珠,这些给娘娘做陪衬,是它们的福气。”
    林宝珠仍是不发一言,回宫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在沉默中度过。
    云画云棋面面相觑,默契的不再提陛下,直到晚间沈禹州过来探望她。
    林宝珠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却是要见李青松。
    沈禹州下意识又要往别处想,可他答应过了,不能再惹她不快,便顺着她的话说:“正巧,我要唤他过来给你看看眼睛。”
    他安慰自己,只是为宝珠医治眼睛罢了,唤来李内侍让他去请人,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坐在罗汉榻上,再没有第二句话。
    等她眼睛好了,大抵心情也会好起来吧。
    沈禹州一瞬不瞬盯着她,如此宽慰自己,只要时间长了,他一定可以感动宝珠,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
    很快李青松被禁军押着带上殿,林宝珠看不见,却听得到镣铐铁链互相碰撞的玎珰声,当即坐不住,眼圈红通通的,“李大哥……”
    她看不见他此刻胡子拉碴的模样,李青松没来由松了口气,“宝珠……妹妹。”她既视他为兄长,他便尽一个兄长的责任便是,“你似乎又瘦了,南梁皇帝没给你饭吃么?”
    他瞟了沈禹州一眼,满是挑衅的意味,“早先还信誓旦旦保证会待她好,如今看来,南梁陛下说话也不算话嘛。”
    碍于林宝珠在,沈禹州没有发作,只问他,“皇后的眼睛可还能治?”
    “能。”李青松斩钉截铁回答,哪怕不能,他也会为宝珠寻到法子,“只是不知陛下舍不舍得了。”
    沈禹州终于拿正眼瞧他,“需要什么,直说便是。”
    “宝珠妹妹的眼睛此前已经哭瞎一回了,这次是同样的原因,只怕这双眼睛是不能用了,需得有人愿意换一副眼睛给她。”李青松说起换眼睛的事,语气轻松无比,“只是被换走眼睛的人注定要瞎一辈子了,恐怕没有哪个人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沈禹州不是自诩深爱宝珠么,正好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他的真心。
    李青松唇角玩味,直视着他,要将他每一寸表情变化都刻在眼中。
    沈禹州没有半分犹豫,“就换朕的。”
    是他亏欠了宝珠,是他害她瞎了两回,他该赔上一双眼睛。
    第59章 软肋
    对他的讨好漠不关心
    见他态度坚定不似作伪, 李青松眸子微微眯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你可想好了, 前朝国祚绵延数百年,也没出过瞎了眼的皇帝, 还有就是, 你得先说明这一切是你自愿的, 别到时候又派禁军追杀我俩。”
    他刻意强调了他和林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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