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只有柳姝妤乘了马车,回?来也是如此,萧承稷和萧承泽两兄弟骑马在她马车边,左右各一个。
    柳姝妤忽然有种被这两人护送的错觉。
    “姝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莫水村条件简陋,瘟疫肆虐,让你跟着受苦了。”萧承泽骑马慢悠悠走在马车边,对马车里?的柳姝妤说道。
    柳姝妤原本是靠着车厢壁的,但?她坐的那一侧恰好离马车外的萧承泽近,仿佛就在她耳边说话一样,惹得她眉心紧蹙,甚是不悦。
    山岚推开窗柩,低声道:“王爷,王妃疲倦,已经睡着了。”
    萧承泽脸上的热切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也没有再说话自讨没趣了。
    手里?握住缰绳,萧承泽策马悠悠跟在马车旁边,以前柳姝妤频频出现在他面前时,萧承泽觉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今他主动搭话,没得到?回?应,反而心欠欠的。
    萧承泽一路上心欠欠,明明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他第一次觉得回?京的路这么远。
    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待队伍出现进了城门,两边站了不少夹道相迎的百姓。相比瘟疫刚传到?京城时的惶恐躁动,现在多了感激赞许的声音。
    人群中,柳姝妤看见了母亲和大哥,待马车停稳,她迫不及待下?车,奔到?家人身边。
    江氏因为柳姝妤去了莫水村,没有一刻不担心的,整个人较之前憔悴不少,“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自己就去了那地方,娘就担心你有个闪失。”
    柳姝妤抱了抱江氏,松开道:“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薛太医他们治好了瘟疫。女儿?突然感觉自己还是挺有用的,就是让爹娘兄长担心了。”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瞒了染上瘟疫的事。
    柳伯辛道:“以后让我?们担心的事情少做些,一声不吭就去了那凶险的地方。”
    “事发?突然,下?次不会了。”
    柳姝妤扫了眼周围,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阿娘,堂姐最?近在府上吗?”
    江氏回?道:“在呀,外面瘟疫肆虐,这段时间京城人心惶惶,你堂姐近来都在府上。怎么突然想起?问你堂姐了?”
    柳姝妤道:“没什?么,许久没见了。明日女儿?想回?太尉府看看爹娘。”
    明日是要好好跟柳棠月谈谈。
    江氏抚摸女儿?的头,道:“舟车劳顿,回?去好好歇息,你想回?来,明日回?来便是,我?们还能拦住你,不让你进府不成?”
    忽然,人群里?传来甲胄铮铮声,只见穿了甲胄的沈轻舟从人群里?出来,朝萧承稷去。
    他今日正当?值,掐着点巡逻至此,时间刚好,等到?了萧承稷回?来。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染了那晦气瘟疫,身子现在好些没?”
    沈轻舟担心不已,仔细打?量着从马背上端端坐着的萧承稷,生怕他就落下?病根。
    萧承稷点头,“没大碍。”
    沈轻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当?时听说殿下?得了瘟疫,吓死我?了。”
    如今天色尚早,萧承稷打?算去皇宫向景帝汇报此行,便没和沈轻舟细谈,准备策马进城。
    许是瞧见萧承稷准备走了,沈轻舟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不远处和江氏叙旧的柳姝妤身上。
    因为知晓柳姝妤和离,故而在萧承泽面前,沈轻舟反而没那么避嫌了。他来到?柳姝妤身边,作为朋友和兄长,同她说了几句话,不外乎是一些让她注意身体的关切话语。
    柳姝妤笑着回?应他,就在她想要问问沈轻舟这段时间他巡街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时,她忽然察觉身侧有道凌厉的目光看着她。
    柳姝妤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恰好就迎上了萧承稷如刀般凌厉的目光,吓得她把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敢再和沈轻舟闲谈。
    直到?萧承稷骑马离开,柳姝妤身上紧绷的一条弦才缓缓松开。
    萧承泽一颗心扑在回?宫复命上,想着如何在景帝面前将萧承稷的风头抢过来。在莫水村,他稀里?糊涂得了瘟疫,稀里?糊涂喝下?薛太医调试出来的药后症状便缓解了,全程不知道这场瘟疫是怎么一回?事,但?萧承稷不一样,听闻这场瘟疫正是萧承稷探析到?一丝不对劲,才点醒薛太医们,这才有了治疗瘟疫的药方。
    萧承泽瞧见萧承稷准备出发?,他也跟着抓紧缰绳,准备跟上去。
    不出萧承泽所料,萧承稷不仅将这次去莫水村的种种与景帝细说,还提前备了折子,事无巨细写了满满三页,呈到?景帝面前。
    面对景帝的询问,萧承稷对答如流,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可能是村子里?那口水井出了问题。
    这么一对比,连萧承泽自己都觉得他不及萧承稷。
    邪门,只要碰到?和萧承稷有关的事,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突显萧承稷的大有作为一样。
    萧承泽自请去莫水村走一遭,非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将自己搭进去,受了一遭罪。
    没落得景帝的一句赞许,萧承泽灰头土脸回?昌王府,一肚子火气撒不出去。
    苏念慈半个多月没看见萧承泽了,甚是想念,挺着肚子欢欢喜喜来到?萧承泽面前。
    “王爷,妾身好想你呀。”
    苏念慈不管不顾地投入丈夫怀里?,与他诉说相思之苦,“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妾身每日都在想王爷何时能回?来。”
    萧承泽现在没心情和苏念慈情情爱爱,沉着一张脸将人从怀里?硬拉出去。
    “过来伺候我?宽衣。”萧承泽径直走向衣架,展开双臂站好,等诉苏念慈过来宽衣。
    被扯开的苏念慈微愣,不明白曾经和她亲近的男子为何变得冷漠了些,“王爷心情不好吗?”
    挺着快六个月的肚子,苏念慈慢吞吞走向萧承泽,为其宽衣。
    她想,肯定是萧承泽在荒凉的莫水村受苦了,心情不好。
    倘若她精心准备的被褥拿去了莫水村,萧承泽那段日子肯定会过得舒服些。
    “柳姝妤去莫水村时,妾身给王爷准备了被褥,还托她带过去。”苏念慈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柳姝妤根本就没将王爷放在心上,随口一说,什?么‘王爷倘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三两句话说完便急匆匆离开了,根本就是借口,她分明就是想看王爷在莫水村受苦。”
    萧承泽凝眸,厉声道:“你刚说什?么?”
    苏念慈第一次见萧承泽如此严肃,仿佛要发?怒了,她心里?没底,战战兢兢看着他。
    萧承泽发?现他对苏念慈原来可以没有耐心,“把柳姝妤对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苏念慈道,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了,“她说,说王爷倘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
    萧承泽沉眸,是呀,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雄图霸业?
    柳姝妤心里?确实?还有他,替他考虑得如此周全。
    她还冒着危险,只身来到?莫水村,来照顾他。
    毕竟是救命恩人,柳姝妤为报落水搭救的恩情,以身相许,对他尚存感情。
    想到?柳姝妤的好,萧承泽心情好了许多。
    倘若是柳姝妤,别?说是大半月没见面,就算是一两月没见,也不会像苏念慈那样扑到?他身上来。
    她是矜持的姑娘,端庄识大体,是见过世面的。
    萧承泽又看了眼苏念慈,忽觉柳姝妤可人。
    一时间他没心情再留在琼华园,顺手将脱下?来的外衫又穿回?身上,敷衍道:“时候不早了,你早日歇息罢。”
    “王爷你去哪儿??”苏念慈一脸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
    萧承泽头也不回?离开,“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他得去临西阁一趟,见见柳姝妤。
    苏念慈失落地“哦”一声,只当?他是被柳姝妤那话给气着了。
    “还是我?聪明,王爷一回?来就向他诉苦,这才可有柳姝妤好果子吃了。”
    苏念慈自夸一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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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西阁。
    紫檀听说柳姝妤这一去染上了瘟疫,心疼得当?场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流,就连柳姝妤劝也不管用。
    “昌王薄情寡义,王妃何必为了他跑去那地方,害得王妃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紫檀替柳姝妤不值,抹着眼泪说道。
    “我?哪是为了萧承泽去的?倘若他有个闪失,我?恨不得摆个流水席,办它个三天三夜,适当?庆祝庆祝。”柳姝妤擦干净紫檀眼角的泪,劝慰道:“别?哭了,再哭下?去,明早醒来两只眼睛肿成核桃。”
    “那丑死了。”
    姑娘家都怕丑,紫檀一听立刻就止了哭泣,“想到?昌王苛待王妃,我?就是替王妃不值。”
    柳姝妤揉揉紫檀的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些热水去净室,我?擦擦身子,今日早点歇息。”
    她大病初愈,薛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切勿在五日内沐浴,待身子再养养。
    没让两人伺候,柳姝妤拿了亵衣便去了净室。
    净室里?有面立起?来的大铜镜,方便她每次沐浴起?来穿戴后正衣冠。此时柳姝妤没有让是侍女伺候,便侧过身去,借着这大铜镜擦拭后背。
    看着镜子里?的一对蝴蝶骨,柳姝妤动作慢了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姝妤便多了看了几眼,她一直觉得后背的蝴蝶骨好看,宛如即将扇动翅膀飞舞的漂亮蝴蝶。
    忽地,她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而后是很轻的脚步声,以为是侍女进来了。
    “山岚还是紫檀?等下?我?换水时会叫你进来,你先出去候着吧。”
    然而脚步声渐渐近了,就在柳姝妤转过身去时,净室的帘子被掀开。
    那掀开帘子的不是旁人,正是萧承稷。
    柳姝妤惊呼一声,捂住心口背过身去,紧张得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来作甚?”
    “你说我?来作甚?”
    萧承稷放下?撩帘子的手,轻纱薄缦垂下?,将他罩在净室里?。
    目光顺势落到?对面的铜镜上,萧承稷将景致揽入眼底,喉滑滑动,他停住的步子朝柳姝妤走去。
    “回?京时,看见沈轻舟时,不是挺能说的?如今见了我?,怎还成了结巴。”
    萧承稷步子大,绕过木桶,两三步便走到?了柳姝妤身后。
    烛台上的蜡烛烧得正旺,两人的影子印在墙上。高壮的影子包裹着女子娇小?的影子,叠在一起?又仿佛只有一个影子。
    萧承稷站在柳姝妤身后,女子双臂交叉,手里?攥着棉帕。
    从柳姝妤手里?拿过打?湿的锦帕,萧承稷侧身,将帕子在水中濯洗。
    他清洗得很仔细,不紧不慢,濯洗的水声在安静的净室里?突兀又响亮。
    修长的手指拧干帕子,萧承稷回?正身子,替她擦背,“薛太医不是跟你说过,切忌不能沐浴。”
    柳姝妤耳根子红了一片,双臂环|胸,低垂着头没敢去看镜子,与他辩驳道:“我?记得薛太医的话,这段时间都是用帕子擦拭,现在不就是用帕子吗?今日舟车劳顿,实?在是难受。”
    温热的帕子落到?柳姝妤那对蝴蝶骨上,她不禁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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