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的身体宛如激流中的一叶扁舟,不受控制地漂向黑暗尽头的白光。
    ……
    白光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洛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盏明晃晃的日光灯。
    强光刺得他眼睛发痛。很快,日光灯就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那是几个人的脑袋。
    他们围成一圈,俯瞰洛林。
    “你醒啦!”
    第132章 大结局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
    洛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发出了灵魂质问: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围着他的那群人面面相觑,满脸困惑。
    “别吓我啊小洛,脑袋摔坏了吗?”
    “我们是不是该表演一下那个?就是那个——大家一起鼓掌,然后说‘哦咩爹多’!”
    洛林的目光扫过围着他的那群人。他们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是在某个梦境里见过。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他穿着条纹病服,手背上插着留置针,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是啊小洛!”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胖哥说,“你加班的时候晕倒了,我们都快吓死了,还以为你猝死了呢,立刻把你送到医院。”
    他晃了晃手上的花束,“喏,今天大家下班后一起来探望你,结果你就行了。幸亏你没事!”
    ……啊,想起来了。这帮人不是他在蓝星游戏公司的同事吗?
    他居然又穿回来了??
    “我昏迷了多久?”洛林问。
    “已经一十多天,将近一个月了。”胖哥把花束插进花瓶里,“你能在今天苏醒,简直是医学奇迹!一定是因为听到了我们爱的呼唤!”
    其他人同时发出作呕的声音。
    “被胖哥呼唤的话只会长眠不醒吧?”
    “幸好你醒了洛林,不然他们就要票选一个王子去亲你了。”
    “真是一群诡计多端的基佬!”
    同事们插科打诨,病房内外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医生赶来了,给洛林做了全身检查。他一个劲儿地说着什么“医学奇迹”,还要以洛林为案例写一篇论文。
    “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医生关切地问,生怕自己的论文中道崩殂。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昏迷期间大脑仍处于活跃状态,做梦也很正常。还记得梦见了什么吗?”
    “穿越到了异世界,变成了大魔王,手下有魅魔姐弟,福瑞狼人,性感海妖,女装不死生物,萌王史莱姆……”
    同事们不约而同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洛林。
    “洛林,你这……病得不轻啊!平时少看点异世界辣鸡轻改吧!”
    ***
    海岸王国首都,罗伊尔市。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活死人之夜,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罗伊尔市因为有红龙焚烽镇场,加上祭司们反应及时,第一天天亮时就消灭了大部分丧尸大军。再加上其他城市的祭司们闻讯及时赶来救援,三天之后,不死生物就基本被镇压完毕了。
    远在镜月湖中央大神殿的至高大祭司惊闻噩耗,率领三位大祭司驾临海岸王国,为死难者们举办哀悼仪式。
    王宫。觐见厅的雕花大门徐徐打开,帕特丽夏女王、尼古拉王子、至高大祭司与几名翻译和书记官鱼贯走出。
    在觐见厅外等候的大祭司柯维斯和一众同袍们连忙起身,礼仪周全地迎接教会领袖。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女王陛下。今后教会将在慈善事业上更加积极。”
    “您的来访是我们的荣幸,能得到至高大祭司的赐福,死者们一定能在诸神的怀抱中安息。”
    双方交换着外交礼节性的寒暄。至高大祭司借口还要准备哀悼仪式,先行告辞。柯维斯与祭司们跟随他一起缓缓步出王宫。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对于哀悼仪式来说似乎有些讽刺。在柯维斯的刻板印象中,哀悼仪式总该是个阴雨连绵的悲伤日子。可惜天气并不总是依据人们的心情而改变。所谓“雨天昭示着人物心中的悲伤”仅仅是文学上的表达而已。
    祭司们依次乘上蒸汽机车,前往罗伊尔市最大的一座圣殿。
    “您都和女王聊了什么?”柯维斯不禁好奇地问。
    至高大祭司摸了摸自己的秃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罗伊尔市的街头仍然残留着毁坏的痕迹,不少建筑都烧成了空架子,很多商店暂停营业,一些人家门口挂起了代表丧事的黑色纱布。但城市已经恢复了秩序。至于人们心中的哀伤,只有靠时间来抚平了。
    “哀悼仪式,灾后重建……当然,还有哈登家族。”
    这场灾难被大众认为是哈登家族的新任家主小弗莱迪·哈登的“杰作”,人们传言那家伙因为事业屡受挫折所以发疯了,不仅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报复社会。
    哈登家族一时之间从海岸王国的名流家族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其余族人遭受无妄之灾,只能远赴国外避难。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镇压了不死生物后,柯维斯率领异端审判官们(和派不上用场的警察)去哈登家族老宅调查。他们查抄了大量黑魔法书籍,其中就包括制造魔像、不死生物和夺取他人身体的黑魔法。
    哈登家主的确是罪魁祸首,问题是,那个人真的就是小弗莱迪·哈登吗?
    “你猜得没错,柯维斯。”至高大祭司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并不是小弗莱迪,而是上一代家主。真正的小弗莱迪在继位的那一刻就死了。而上一代家主也被上上代家主夺走了身体。帕特丽夏女王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最早施行这种黑魔法的是谁?”柯维斯问。他心中已经有个猜测了,“难道是……怎么可能!他是勇者啊!”
    “也没人规定勇者不能变坏啊。谁能猜得透人心呢?”至高大祭司叹气,“帕特丽夏女王答应动用一些手腕把这件事压下来。如果民众们知道真相,那么勇者和教会的威信都会一落千丈的。信仰会崩塌,希望会熄灭……要是连守护世界的勇者都无法相信,他们还能信任谁呢?”
    柯维斯无言以对。祭司不应该说谎,诚实是他们的信条。然而有时候,诚实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向您禀报,请您定夺。”他犹豫了片刻,将自己遇到了那两只胖达曼打扮的怪人,以及他们所透露的情报和盘托出。
    至高大祭司听罢,白眉几乎要扬到头顶上去了。
    “你所言非虚?他们真的是魔物?”
    “绝对没错。他们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我早就觉察到了。”
    至高大祭司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自言自语:“勇者要毁灭世界,魔物却在拯救人类。这世界真是乾坤颠倒了……”
    “是否要派人去捉拿他们?魔物招摇过市,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柯维斯,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教会鼓励勇者去地下城探险,却从来不会攻打地下城吗?”
    柯维斯:“因为太危险?”
    至高大祭司深深看了他一眼。
    “呃……哦!我明白了,平衡!是平衡!”
    “没错,柯维斯,是平衡。如果所有的魔物都消失了,那么勇者也不会再降世。同样的道理,难道我们要为了消灭魔物,而把勇者也一起消灭吗?”
    柯维斯虔诚地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对诸神的慈悲又有了全新的理解。
    至高大祭司望向窗外。他的秃头在阳光的映照下亮得像一枚灯泡。
    “更何况,既然世界上有邪恶的勇者,为什么不可能有善良的魔物呢?”
    ***
    幽暗地宫。觐见大厅。
    血红光芒照耀的石砌厅堂中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魔物。
    “呜呜呜,洛林大人!您怎么就丢下我们了啊!”
    “您走得太匆忙了!我们不能没有您啊呜呜呜!”
    “洛林大人,音容宛在,百世遗芳……”
    魔物们哭天嚎地,捶胸顿足。
    “你们够了吧!”
    中气十足的怒吼打断了魔物们的哭丧。全身缠着绷带的沃尔夫拄着拐杖,在小狼人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洛林大人肯定没死,你们哭个屁啊!”
    骨斯特擦了擦自己眼窝中溢出的不明液体。(为了应景,它今天特地穿了身黑色寡妇装。)“我当然知道洛林大人还活着啦!说不定他想测试我们,他暗中藏起来观察我们的反应。这时候当然要哭得惨烈一点以表达我们的忠心。”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这个死骨头架子!”
    沃尔夫骂完,转向觐见大厅正上方的核心,故意大声说:“我亲卫队长沃尔夫对洛林大人忠心不一,没有洛林大人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其他魔物:“……”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距离洛林消失已经过去了一周。
    他和末代勇者一起进入空间旋涡之后,旋涡就消失了。之后不论是他还是末代勇者,都没有再回来。
    身为地城娱乐的掌权人,洛林的失踪瞒不了媒体也瞒不了大众。地城娱乐只能宣称洛林在混战中不知所踪。
    那个夜晚有太多人都失去了踪迹,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因此大众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对于失踪者,大部分人都希望他们真的只是迷失在了某个地方,终有一天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但也有部分报纸开始唱衰地城娱乐,认为洛林大概的确死了。失去了他的地城娱乐将一蹶不振,魔力游戏也终将变成昙花一现。
    撰写这些耸动新闻的记者在被魔物们“和善地”拜访过之后,纷纷改变了口风。只是即使他们不说,大众也会在心中猜测,对地城娱乐的未来抱着观望的态度。
    不过洛林失踪的消息微妙地带动了魔力游戏的销量。许多顾客涌入专卖店,声称前来支持“伟大的游戏艺术家洛林先生的遗作”。
    魔物们气得半死,但还是一边郑重地宣称“洛林先生只是失踪,请大家等待官方正式消息”,一边假笑着赚走他们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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