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柏母亲此人,出身低,愚昧,易被人左右。她寻常不敢招惹儿媳,但早对她无所出不满,又不敢与儿子言。刘母的不满总是憋在心底,在贺秀慧有意引导下,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宋静乐那次出府看诊之时,刘柏母亲将偷偷回荣陆的贺秀慧引入刘柏房中,未曾想宋静乐提前回府,亲自上前阻拦。
    彼时宋静乐身子虚,被刘母纠缠,又亲眼看到歇息被扰、衣衫不整刘柏扔出一赤身女子,几重刺激下动了胎气小产。宋静乐怀上孩子不久,胎象初稳,夫妻二人尚未告知长辈,便发生了如此意外。
    “若是我早些发现母亲与贺氏盘算,便不会发生此事。”刘柏眉心萦绕悔过。
    吃过一次亏,故此他之后在城门查路引上便花了心思。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又要让静乐烦一遭。
    宋遂远回想贺秀慧隆起的大肚子,按时间算,倒是排除是刘柏子嗣的可能。
    一码归一码,刘柏纵然行事有不足,却并未有与长姐离心之举,否则他此时已带长姐回了盛京。
    此事刘柏有过,不能算错,宋遂远有一点不解,冷声道:“长姐有孕,分明脉象不稳,你却忙于他事,疏忽了她与孩子。”
    不止刘柏,长姐也是,夫妻二人都未分清轻重缓急。
    刘柏诡异地沉默片刻,点头认错:“是我之过。”
    对着妻弟实在无法说出口,前些年他与静乐的婚约乃各取所需,相敬如宾,经此事后方才互通心意。
    ……
    又相谈不久,护卫来报,宋静乐带着阿言回府。
    宋遂远带尺玉回到小院,让小崽子在院中爬,回书房将带回来的信封放好。
    阿言正蹲着看随墨摆晚膳,听闻动静从屋中窜出:“崽回来了!”
    尺玉本来好奇地在院中探索,听见爹爹叫自己,惊慌又奶声奶气地大叫着往反方向跑去,然而到底太小,被爹爹追上舔了一脑袋。
    尺玉不敢反抗:“……”
    “阿言。”宋遂远出门,恰好看到尺玉放弃抵抗啪叽躺在了院中,挑了挑眉。
    “地上脏。”阿言叼起崽崽,跑到宋遂远脚边放下,抬起圆瞳问,“你们去哪里玩了?”
    宋遂远俯身为小崽子轻轻拍了拍灰尘:“就在府中。”
    小白猫转了转眼回想,府中并无好玩之处,他兴味索然换了话题:“你们用过膳了吗?”
    “尚未。”宋遂远瞧他模样便知在想什么,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尺玉的牙齿长出来一些,应当添一些食物,我出门前方才吩咐下去。”
    阿言恍然大悟:“难怪有蛋羹。”
    “还有肉糜。”宋遂远道。
    尺玉听懂啦,前爪欢快踩父亲手掌立起来摇尾巴,眼睛亮晶晶:“啊!”
    今日晚膳。
    餐桌泾渭分明,围绕着宋遂远的一半摆放碗碟菜品,对面阿言与尺玉面前分别放着各自的碟子。满月大的小崽子第一次吃宝宝食物,宋遂远并未喂他,让他学习爹爹吃饭。
    宋遂远为他们放好食物,抚摸了下尺玉的小脑袋,眼底温和道:“尝一尝。”
    阿言面前堆起了酥肉小山,他低头示范地啊呜一口,看向小崽子。
    尺玉奶凶:“啊呜~”
    小家伙的食物清淡,但味道非单调的羊奶可比拟,圆滚滚的崽崽尝了一口,几乎将小猫脸埋进蛋羹里。
    宋遂远一时只能看到两颗浑圆的脑袋。
    沉静的桃花眼划过笑意,他总是庆幸与感恩自己能有这般际遇。
    小崽子一天天长大了。
    用过膳,宋遂远将阿言抱进怀里喂水,附耳悄悄同他道:“你看尺玉。”
    “喵。”阿言翻起身看过去,乐了。
    小家伙吃蛋羹至一半打起了瞌睡,小猫脸放在盘子上,想起来吃一口,慢吞吞边咀嚼边阖上眼睛,睡一小会儿,再起来咬一口,再睡……
    崽崽天人交战,无良的父亲和爹爹就这般坐在原地静静围观起他。
    “在瞧什么?”门口,步入堂中的周明晏忽地出声。
    尺玉小小的身体抖了一下,炸毛:“嗷!”
    小崽子被吓到了,阿言连忙跑上桌舔舔他:“乖,没事。”
    “没什么。”宋遂远确定崽崽被安抚下来,回头问,“用过晚膳了吗?”
    “自然。”周明晏道。
    “嗯。”宋遂远转回头,起身对阿言道,“我来哄尺玉睡觉。”
    小家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清理一下。”阿言道,尺玉嘴边有些蛋羹渣。
    宋遂远等了等,将柔软的小家伙抱至肩下,轻轻摸着他的背部哄睡,朝太子点了下头,回寝屋去哄崽崽。
    阿言的视线未离开过尺玉,跳下桌子跟上。
    周明晏视线追随:“……”
    此番兄弟成家有子的多余感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今夏大雨, 荣陆府的赏荷节尚未来得及过,而今缓过气,刘柏重新拟定了一日子与民同欢。改动如此容易, 也因为这百年来,此节日因各式各样的缘由改过许多回。改后的赏荷节定于几日后, 告示张贴出去,太子思忖片刻,算算时间决定度过节日便动身归京。
    翌日, 从康宅回来的阿言道,薄雾要回归一镇了, 在赏荷节后。
    九溪要离开。
    于是宋遂远敲定,届时与太子同行归京。
    在荣陆府, 赏荷节前几日,大多数人家会亲手做莲子羹与荷花糕。至赏荷节当日,太阳落山, 几条主街以及包括西街在内的商铺街会摆满各式各样的小摊子, 供百姓用来换取物什。近些年,荣陆府百姓逐渐富饶了些,长街多了许多卖货郎与卖艺耍戏法的,甚至流传起外地传来的戴面具的风俗。
    日子很快到赏荷节这日。
    辰时。
    宋遂远立于马车旁, 目光落在车厢里:“今日长姐都不去, 你去作何?”
    阿言摊开身体趴在里面, 无理取闹:“我就要去。”
    宋遂远沉静的眼神与他对视, 半晌, 在小白猫顶不住心虚避开之后, 淡声道:“罢了,去吧。”
    明日阿言便要与爹爹分开, 黏着他实属正常。
    “要带尺玉么?”宋遂远顺便问道。
    “不必,尺玉与你在家!”阿言语气雀跃起来,“这几日天天带尺玉,今日就让他待在家中吧。”
    于是小白猫一只猫被送去康宅。
    宋遂远送走他回院子后,尺玉正乖乖待在周明晏怀中晒太阳,太子殿下任劳任怨替他照顾儿子。
    今日天公作美,光线温和,檐下有清风。温雅颀长的身影走近,接过小团子:“劳烦殿下。”
    “求之不得。”周明晏咬下最后一口荷花糕,望着尺玉眼底流露依依不舍。
    尺玉圆眼睛看着太子,小嘴巴动了动:“啊!”
    “到尺玉吃东西的时辰了。”宋遂远摸了摸崽子,朝周明晏道,“您该去忙活归京事宜。”
    听到前半句,周明晏抬眼看光风霁月的好友,带他说完,忍不住皱眉打趣:“你当真像当爹。”
    宋遂远展颜轻嗤,嗓音慵懒:“殿下才看出来。”
    一无所知的周明晏简直没眼看:“……”
    尺玉今晨的加餐是一小碗肉糜,被太子舅舅用荷花糕引了半天的小家伙闻到香气后双眼晶莹剔透,充满期待。
    宋遂远耐心地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完,将满足的小白团放在床上,摸着他的小肚子温声问道:“尺玉学会变人了么?”
    这几日,他一直未有机会问尺玉这个问题。
    尺玉的猫形长到一个月大的模样后似乎停止了生长,这几日无论吃多少都是这般小小一团,他推测得等小家伙人形长大一些,猫形才会继续长。
    眼下须看看小家伙的人形是否在成长。
    尺玉学父亲睡觉姿势仰躺在床上,闻言眨巴了下圆眼睛,机灵地闭上双眼装睡。
    猫不会变大,变大不会动!
    宋遂远看透小家伙虚假的伪装,哭笑不得:“快些,尺玉变一下人,父亲带你出门玩。”
    尺玉像爹,爱出门,野。
    “喵~”小小野猫睁开双眼,天真的脑袋第一回 知道变人有此好处,憋着气在父亲掌心下变成了小婴儿。
    宋遂远的手恰好轻轻捂着尺玉圆鼓鼓的肚皮,他仔细瞧了瞧尺玉人形,小家伙相比上回长大了许多,五官似乎变得有些许不同,下巴多了一层软软的肉,小腿和胳膊也胖了,小手背面骨节处,有浅浅的肉坑。
    无论猫形与人形,他都在好好长大。
    “咿呀……”小崽子忽地出声,愣住,似乎不相信这陌生的调子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似的,犹豫犹豫又开口,“呀……”
    当真是尺玉发出来的!
    如同旷古未闻,他一个人咿咿呀呀玩了起来。
    新手父亲看着这一幕,眼底一片柔软,给尺玉身上搭了一薄薄的手帕,撑头躺在他身边温柔地陪他说话。
    宋遂远心底默默宠爱,对着崽崽行为会相对克制一些,加上他对小崽子想做何事实是了如指掌,在小崽子未行动之前就将他抱起或者为他取来何物,尺玉并不排斥不会动的人形,故此这一日他几乎都是以人形乖巧地躺在床上,睡醒还会吃手手。
    如此更给宋遂远以当爹的实感。
    养小婴儿与小猫崽到底不同,临至傍晚,宋遂远总觉着自己身上尽是奶香。
    连长姐前来,都目露探究:“遂远今日似乎格外温柔。”
    宋遂远顿了下,浅笑着扶额:“大抵是。”
    宋静乐闻言抬眉弯起唇,好奇地瞧着他,这般反应总是有情况。
    宋遂远对长姐目光恍若未觉,正经着脸道:“我去唤太子出门。”
    身后,宋静乐摇了摇头。
    一行人备好,从后院直接出了府衙,从小巷子快至府衙大门前,周明晏听着过于喧闹的动静,疑惑道:“市集自府衙大门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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