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安静听完,问了个险些让陈暮倒地的问题:“你俩睡了吗?”
    陈暮砰的一下站起身,否认说:“欣姐,你在说什么,都说了我们只是一起看了星空日出,统共也就在一起三四个小时,还都是在外面,哪有时间和场地。”
    何欣耸耸肩,道:“这时间和场地,打个野战还是足够的吧,况且他不是有车,你俩还有车震这个选择。”
    陈暮无语凝噎,这么冷的天,何欣想象力简直不要太丰富。
    瞧见陈暮拧眉咧嘴的无语模样,何欣这才信了陈暮的话。
    她说:“没有就好,这不是怕异国他乡,你一个小姑娘被人骗炮嘛。”
    陈暮在心里叹口气,她清楚何欣是因为关心她才问出这些问题的。
    她扯唇笑笑,说:“谢谢欣姐,但真没有。”
    何欣:“昨晚abby回来跟我大致描述了一下那男人的模样,那种外表优越又经济实力不俗的男人,骗你们这种小姑娘,一骗一个准儿。这么多年,我在邮轮上见了太多太多,住share room的年轻姑娘碰上住suites的客人,那种吸引力对她们来说是致命的。五星酒店的客人,在我看来等同于邮轮上住suites的客人。”
    陈暮垂眸不语,她清楚何欣和她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可潜意识里,又总不想把顾时屹同何欣话里描述的那类人画等号。
    她说:“欣姐,我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你放心。”
    何欣静静打量她几秒,若是一般交情,她才不会多这个事,陈暮是个好姑娘,她打心眼里希望她好。
    犹记得俩人初识是在两年前的那趟西北行。
    那会儿她俩恰巧报了敦煌当地旅行社的同一个西线一日游团。
    行程当天上午逛完了敦煌古城和西千佛洞后,导游开车把她们带到了一处农家乐用餐,她是一个人去旅行的,和团里其他人都不认识,看着农家乐菜单上动辄几百元的菜价,她当时真的要气炸了。
    很明显这是农家乐和旅行社相互勾结吃回扣,同行的其他人由于实在是饿,又身处偏僻之地,只能乖乖被宰,她气不过,便同带队导游争论了几句,要求导游带她去别处用餐,哪料导游态度十分强硬地说,只此一个选择,爱吃不吃。
    她势单力薄,最后也只能选择自己不吃饿着肚子,188元一份的炒土豆丝她不是消费不起,只是觉得实在没必要,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天,在她同导游对峙的时候,只有陈暮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力挺她,也只有她俩没在那家店里消费,陈暮把她自备的干粮分给了她一半,她们俩就此结识,再之后,两个单独出行的人索性结了伴,一起走完了剩下的西北行。
    旅行结束没多久,她帮公司在国内旅行社做一些协调工作,要去临城呆一段时间,陈暮无意间得知消息后,便尽了回地主之谊,在临城那段时间,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情谊也在那之后得到了升华。
    时间如果正好碰上,她们会结伴旅行,她每回从临城转机,也会给她带礼物,或是空出时间一起用顿饭,情感上,她早把陈暮当亲妹妹看了。
    回忆到这里,她轻叹口气,说:
    “陈暮,这几年来,我早把你当妹妹看了,我知道你这趟来乌斯怀亚,打工可能也不是主要目的,你保研了,以后肯定是要继续读书的,也许就是抱着体验的态度来感受一下打工生活,有这样的想法我是很支持的,想恋爱的话,你这样的外在条件,在学校里一定顶受欢迎,真没必要和那种成熟的事业男士沾上关系,他们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于你而言,算不上什么好的选择。”
    这般体己的话,饶是分神的陈暮,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自从付女士那年迫不及待的改嫁之后,她很多年没有体验到过亲情的温暖,与何欣相识的这几年,她对她事无巨细的关心、照顾,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陈暮微微仰头,将眼中泪意逼退,缓了好一时,她才调整好情绪:“欣姐,谢谢你。”
    何欣目的达成,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她又问:“接下来几天有什么安排,你约的面试时间应该是后天吧。”
    陈暮嗯一声:“后天下午,没什么安排,在家准备一下面试吧。”
    何欣对此表示支持:“好好准备没错的,听同事说今年南极季中国客人好像不是很多,面上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直接安排你上船了。”
    总归陈暮此次南美行的目的也不是打工,她笑笑,说:“没事的欣姐,能上的话就赚点钱回去,不能的话我就直接打道回府呗。”
    说话间,何欣瞧见住家奶奶做好了晚饭正往餐桌上端,她示意陈暮一起去帮忙,“你心态这么好,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你的了。”
    陈暮昨晚睡觉的房间有点凉,出来的时候披上了外衣,客厅有壁炉,坐了会儿又觉得热,她便打算把外衣脱下搭在椅背上。
    衣服放上椅背的一瞬间,她看见外衣口袋中安静躺着一个橙色的毛绒玩偶。
    那是昨晚她和顾时屹逛街时看到的一款情侣挂件。
    当时她怕顾时屹误会什么,纵然很中意,拿起放下两三回,最后还是没买,却不知这玩偶什么时候被顾时屹买来放在了她口袋里。
    她从口袋中取出挂件,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这过程中,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他那双辨不清真假的深情眼。
    内心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一人说:放下吧,不过是没有以后的陌路人。
    另一人一拳打断它的话,呐喊:承认吧,你忘不掉他。
    第11章
    盛世邮轮公司,乌斯怀亚办公室。
    陈暮结束面试,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便瞧见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她的何欣,她弯唇笑笑,迈步朝她走过去。
    到跟前,何欣站起身,问陈暮:“怎么样?”
    陈暮耸耸肩,结果不言而喻。
    身后几步远的办公室门口,有工作人员正在呼喊下一位面试者进入办公室,这里是盛世游轮在乌斯怀亚的一个小驻地,面积不过百余平,隔出两间办公室后,余下地方拥挤不堪。
    何欣知晓结果,便没再说什么,挽住陈暮胳膊朝外走去,等俩人走出盛世邮轮所在的小楼,何欣扭头瞥了眼身后,回过头,她问陈暮:“具体什么情况?”
    陈暮抿抿唇,说:“面试官说认可我的能力,也相信我可以胜任探险队员这份工作,只是公司今年合作的主要是欧美旅行团,中国队员需求量不大,另外我还没毕业,没有正式的学位,所以今年的南极季没法安排我上船,如果还有意向加入公司的话,会把我加进公司的人才库,后续有需求的时候可以随时报名。”
    盛世邮轮主要有两条业务线,分别是每年十二月到三月的南极季和每年六月到八月的北极季,按照今天面试官的说法,加入公司人才库之后,等下一个北极季就可以给她安排工作,若是对北极季的工作内容没有兴趣的话,再等着报名之后的南极季即可。
    何欣听言叹口气,心里最后那点能和陈暮一起工作的念想也断干净了,往后陈暮读了研,哪还有空往这折腾。她懊恼自己之前没有及时关注本年度的客人名单,导致陈暮白跑了这一趟。
    “怪我,其实游客名单客舱部发过群发邮件,我没点开仔细看,只记得今年的中国队员就报名了两个人,以前船上至少有三个能讲中文的船员,一直以为你面上这事很稳当。”
    陈暮笑着朝何欣的大臂处靠过去,安抚说:“没事的欣姐,打工本来也不是我的主要目的,这一趟我玩的挺开心的,还和abby她俩一起进行了乐队表演,都是很难忘的经历。也不算亏啦,要不是你给了我来这里的契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这边看看,赚钱哪有经历重要。”
    何欣牵起嘴角淡淡应着:“之后呢,有什么打算,真就回去了?”
    陈暮站直身,说:“没,既然来了,打算多在这边看看,毕竟机票那么贵。不急着回去,我从网络上看到las lenas那边有场滑雪比赛,查了下地址就在这附近,打算去现场看比赛,顺道玩一玩。”
    何欣眼瞅着陈暮越往后说眼神越飘,直觉告诉她,这不全是实话,她隐瞒了什么,想到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她心下思索几秒,若无其事地问道:
    “怎么突然想去看滑雪比赛,之前我约你去北海道滑雪,你不是说对滑雪运动没兴趣吗。”
    陈暮努力维持淡然模样,她前两天才刚答应何欣不和顾时屹那样的人产生纠葛,可这两天她呆在住处,脑海里却总是时不时的浮现出他的身影。
    分别时她说自己是滑雪运动员,会去这里参加比赛,她想试试看,他和她的缘,是否还能延续下去,毕竟当初俩人的随口末日约定就成了真。
    这是缘由之一,不好讲给何欣听,想去las lenas,还有另一原因:
    “我爸爸最后一次带我出去玩就是去滑雪,98年长野冬奥,那会儿我7岁,他和他的一群老朋友借着冬奥的热度相约一起去冬奥赛道玩,我对滑雪这项运动原本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很喜欢,她就说去了教我滑雪,还和我讲,我们要去的志贺高原雪场不只是冬奥场地,还是日本很有名的粉雪场。”
    提起成长路上走散的好朋友,陈暮心中弥漫起淡淡的忧伤,她缓几秒,继续说。
    “那时候第一次听到粉雪,还以为就是粉色的雪,我从小在临城长大,连雪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是粉雪了,当然会觉得很惊讶,为此还在那天的聚会桌上闹了笑话。”
    “最后她跟我讲粉雪不是因为是粉色的才被叫做粉雪,就是水分含量比普通的雪少,触感更柔软,摔上去没那么疼,很适合滑雪初学者,我那个朋友可厉害了,她从小就跟他爸爸学滑雪。”
    “我期待了好久,结果最后那场旅行只有她爸爸去了,听说是因为她父母吵架,她跟着她妈妈留在了国内,他爸爸,在那场旅行中因为滑野道发生意外去世了,我还没学会滑雪,那场旅途就提前结束了。回来后没多久,我爸爸他......”
    话到这里,陈暮语声停顿了一下,何欣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了,不用往下说了。”
    陈暮坚持把心里的遗憾讲了出来:“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我那个好朋友,本来我们两家的维系就是因为我们俩的爸爸,听说她和她妈妈去了别的城市生活,我跟着我妈妈继续在临城,那以后我再没有滑过雪,las lenas是这边很有名的粉雪场,难得来一趟,想去看看,说不定我那个好朋友现在就是一名滑雪运动员,就在las lenas参加比赛呢。”
    何欣晃晃俩人挽在一起的手臂,像是想通过这动作安慰她低沉的情绪,“陈暮,人生哪有那么多的转角偶遇。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的。”
    陈暮低头笑笑,很想告诉何欣,有的,比如她和顾时屹。
    但这样的反驳肯定会当场被她骂一通,于是她说:“所以你那次约我去北海道滑雪我借口没兴趣,但这趟出行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以后,我不会再逃避过去了。”
    陈暮仰头看向远方的雪山,收回眼神,她侧过脸,笑着说:“欣姐,等你今年工作结束,我约你去滑雪呀。 ”
    “好,我等着你。”
    *****
    顾湉汐是从施星辉那儿得知她哥来了南美这事。
    凑巧圣诞假期,她没提前支会,一声不吭飞来了乌斯怀亚。落地才给顾时屹拨过去电话,等顾时屹开车过来接人,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顾湉汐远远瞧见顾时屹的车子,站在马路边举高手臂朝她哥示意。
    到跟前,她满脸不高兴地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哥,你这也太慢了吧。”
    顾时屹望了眼后视镜方向,确认可以通行,他转动方向盘,车子很快汇入行车道,“还记得你有个哥呢。”
    顾湉汐被这话噎了下,缓几秒,她笑盈盈开口:“哎呀,我这不是忙着学习,这学期我进了caleb教授的课题组,他超严厉,假期也要我们去实验室报道,这不知道你离我近。立马就来找你了嘛。”
    顾时屹瞥一眼副驾上的人,调侃道:“怎么混进去caleb教授课题组的。”
    顾湉汐原本靠在椅背上休息,听见这话,猛地坐直身,不满地瞪过去:“哥,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嘛,为了进caleb教授的课题组,我上学期超努力的,gpa4.0,全系并列第一,堂堂正正靠自己努力进去的。”
    顾时屹手松松握着方向盘,等顾湉汐话音落下,懒洋洋笑了声,说:“苏南也在caleb教授课题组吧。”
    顾湉汐耳朵霎时染上潮红,她悻悻靠回椅背,慢吞吞说:“嗯......也是巧,我申请通过后才发现他也在的。”
    像是怕顾时屹不相信,她偏头看过去,举起右手作保证状:“我发誓,真不是为了他,caleb教授多牛啊,我单纯是出于对他的崇拜才申请加入的。”
    顾时屹淡笑一声:“你最好是,caleb教授手上的项目前景广阔,既然进去了,就跟着好好学点东西,别再天天围着苏南转。”
    “知道了。”顾湉汐撇撇嘴,心里觉得她哥这话很多余,面上还是乖乖应下。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
    车厢内安静,顾湉汐为了防止她哥再关心她的留学生活,抬手点开车载音箱开关,预备放点吵闹的音乐不给她哥开口的机会。
    手指按上开关的一瞬间,顾湉汐忽而注意到中控台上摆着一个橙色的玩偶挂件,她惊喜的拿起,转着圈打量:“好可爱。”
    与此同时,她带着点不可置信地偷瞄顾时屹,心里想:她哥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见面没说几句好话,倒是清楚她会对这种小玩意儿感兴趣,专门给她带了见面礼物。
    她转头把放在后座的背包捞过来,预备直接把她哥的这份心意挂上去。
    顾时屹余光捕捉到那挂件影子,脑海中蓦然闪过陈暮在不大的店铺里,站在陈列柜前,几次三番的拿起又放下。
    就是那样唇线紧抿、满脸纠结的可爱模样,叫他出去店铺几米远,又鬼使神差的折返回去买下了这对挂件。
    想到那个果决的姑娘,顾时屹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转瞬即逝的弧,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下一秒,他说:“放回去。”
    顾湉汐闻言愣了几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她皱眉问顾时屹:“这不是给我准备的见面礼物吗?”
    顾时屹神色如常说:“不是。你一声不吭的跑过来,中断电话会议出来接的你,哪来的功夫给你准备礼物。”
    顾湉汐嘟起唇,不开心明晃晃写在脸上,手里泄愤式地捏了捏那挂件。
    顾时屹瞧见她的动作,趁着等交通灯的功夫,极有威慑力的扫过来一眼,顾湉汐被那视线冰到,很有眼力见儿的把东西乖乖放了回去,连摆放角度都和她拿起时分毫不差。
    放下东西,她才想到别的,她哥自打进入公司,一心扑在事业上,这几年来,说是不近女色也不为过,性子又冷,在国内她倒是听说有几家千金中意她哥,攻势也挺猛,或许会有人上赶着给她哥送这种小玩意儿。
    可这是在南美,她也从施星辉那听说了,这一趟真是来谈公事的,那些女人,断然不可能有机会跟过来,所以,这挂件到底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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