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部长皱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酸胀酸胀的。
    季奶奶摇头:“往后再见面,这一声老太太我也就应了。今日,也就这样罢。”
    季高阳呐呐开口:“奶奶,我爸其实是无……”
    他刚一开口,季南烽就拿眼横他,他又默默地低下头吃肉。
    季高阳愿意开口可以,但是不能在这里。
    季部长拖上詹婷白就出了阮家。
    “我只说一遍,你再往老太太跟前凑,我们就去离婚。”
    詹婷白呐呐不言,老季看她的眼神冰冷,就好像是十几年前没失忆那会儿。她不确定老季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不敢赌也不敢闹。
    詹婷白一个人回了宗家,眼睁睁地看着老季也腆着脸回了隔壁阮家。
    詹婷白又惊又怕,生怕老季想起了旧识跟他算账。
    她在宗家是一刻都待不下去,慌乱地往协二的家属走。
    刚回到家属楼,就被人带走配合调查。
    詹婷白被带走后,季南烽也不着急,一家子吃过了晚饭才准备离开。
    阮棠送他到门口,“晚上不回来了?”
    季南烽点头,早几天詹家供出了更大的秘密,如今变成了调查季部长的有重婚案倒是次要的。
    “那我给你们打包一些吃的。”
    阮棠翻出了家里的饭盒,又从宗家借了几个,装了不少吃食。
    季南烽拎上棉包袱踏入了黑无边际的雪夜之中。
    吃年夜饭时,京市又开始下雪了。
    阮舟没赶上年夜饭,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阮棠在廊下立了好久,才折返回了屋。
    季高阳是初二才发现詹婷白不见的,问了邻居们都说没见到,还是门卫说詹婷白被便衣们带走了。
    便衣们上门拿人,是要跟门卫报备一声的。
    季高阳这才急急地往局子里去,确定了詹婷白的下落。
    季高阳来都来了,也被留在了局子里。
    季高阳看到拿着文件夹的季南烽,惊讶地张大了嘴……
    初二下午,阮舟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囊,手里拎着两个包袱,如个大雪人一般地出现了阮家门口。
    阮母见着儿子长大了长壮了,没忍住抱着阮舟一顿哭。
    阮舟任由着他妈抱着他哭,视线一一扫过了家里人,一一跟人打招呼。
    最后视线落在了一个小撅屁股身上。
    小撅屁股拱啊拱,埋首在他带回来的大包袱里,小爪子在包袱里头掏啊掏啊,掏出两三粒松子就往嘴里塞。
    “小心噎着!”
    阮舟疾步将小白白小爪子掰开,把小爪子里的松子给挖了出来。
    阮母被阮舟带着跑了几步,到跟前才看清小白白在偷吃,吓了一跳。
    哪还顾得上儿子,抱起小白白就是一通阿弥陀佛。
    转个背就开始埋怨阮舟,“你怎么回事,都要结婚的人了东西还乱放。要是咱们小白白真吃下去,悔都不够你悔的。”
    阮舟:……母爱什么的,就只有几秒钟的吗?
    阮舟还是太年轻,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他感受到了消失的父爱和姐弟爱,亲戚爱……
    阮舟摸摸鼻子,意识到在这个家的新鲜感在进门的那一霎那就已经过去,乖觉地没去跟个奶娃娃争宠。
    小白白受了“惊吓”,轮番被家人们抱着疼了一番。
    阮舟默默地拎着大包袱进了屋,等着一会儿阮母腾出空来收拾。
    他等了等,阮母也没能腾出空来,最后还是阮棠来了,跟他说说话,又一起将东西收拾了。
    直到阮舟休假结束,季南烽都没回来。
    季高阳也一直没回来,他媳妇急得不行,宗副院长也没少出门打听。
    听阮父说,宗副院长最近都请假,母女俩人没少往外跑找关系。
    阮棠与季小弟一道儿将阮舟送到了火车站,阮母晒了不少肉干条,装了整整一包袱,打算让阮舟从冬日吃到春日。又给他准备了不少其他的吃食,光是吃的就是两包袱。
    要是阮母准备,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手笔。
    阮棠将年前表彰大会上得来的肉票全给换了肉,让阮母烘干做成了肉条。
    阮舟走的时候是昂首挺胸,可以想象得到,未来半年里他的战友们会如何对他“言听计从”。
    阮棠和季小弟回家时,就看到宗副院长和季高阳媳妇在阮家坐着,一旁还有老邱,还有巷子里的老人们。
    阮棠视线掠过宗家母女,与老邱和老人们打招呼。
    老邱与阮棠道:“阮院长,上头重新开始调查宗师弟的死了。”
    阮棠点头,“若是宗老之死当真有蹊跷,上头一定会给一个交代的。”
    老人们见老邱与阮棠说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
    他们就拉着阮棠七言八语地说着话,说这个年京市很多人家都没过好,不少人家被带走调查了。
    以当年与詹家走得近的人家为中心,几乎辐射了大半个京市。
    总而言之,就是京市外头乱着呢。
    “估计这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安宁。”
    宗副院长坐得煎熬,哀求道:“邱师伯,念在过往交情上,求您帮帮忙。”
    老人们一听宗副院长想要用旧情逼迫老邱,他们不乐意了。
    “从前宗老在时,你不认老邱这个师伯,还以死相逼威胁宗老不让他娶老邱,后来宗老没了,两家几乎不来往,如今有难才记得旧情,未免也太过凉薄了。”
    老人们跟来,就是怕老邱一时心软被宗玫拿捏了。
    宗副院长脸色惨白,她从小就知道父亲娶母亲是因为母亲和大姨的算计。
    她大姨与她父亲、邱师伯是同门。
    她母亲对父亲一见钟情,并且央求了姐姐帮忙说和,没想到被他父亲拒绝了。父亲直言对邱师伯心有所属。
    但是她母亲不甘心,只能哀求她姐姐帮忙拆散父亲和邱师伯他们。
    后来又设计了父亲并有了身孕,如愿嫁给了他。
    婚后,父亲一次也没有踏回过家里,母亲的身体也日渐衰败,终于撒手人寰。
    就连出殡那日,他父亲也没有出面送最后一场。
    母亲一死,她听说父亲就想跟邱师伯求亲,她怎么肯!
    她以死相逼逼迫父亲打消那个念头,谁想她父亲竟然冷心冷血至此,让她就算是要死也离得远一点,别碍了他的喜事。
    父亲还说,他不欠她的。
    父亲说,当初与她母亲结婚时他们就说清楚了,为了不让她背负父不详野种的骂名,他们结婚。生下孩子上了户口后就离婚。后来她母亲毁约,妄图拖死他。
    她至今记得他父亲凉薄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诮:“你母亲怕是死也没有想到,先死的人是她吧?”
    后来,父亲死了。
    一早就写好的遗言,竟然是把他的遗体交给他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邱师伯,想要与她死同棺。
    她烧了那遗言,给她父亲风光大葬,从了母亲的夙愿,与她母亲合棺。
    她还特意请了邱师伯来观礼,看着他父亲和母亲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棺!
    自从父亲死了后,十五年,他们没有走动过。
    如今,为了女儿女婿,她不得不低下头求人。
    因为她女儿有了身孕!
    偏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有了身孕!
    她在外奔走多日,通过她父亲留下来的那些旧情,她已经打听到了是詹家人犯了什么事,与詹家有过交往的都被带去问话了。
    而且还不是去局子里,都是被带到革/会大楼。
    宗副院长打听到了确信消息就劝着女儿打胎,可她女儿却不答应。
    还说要与季高阳共进退,季高阳若是出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季高阳最后的一点血脉!她要生出来!
    宗副院长从小就没有父亲在身边,她是吃过了这种痛苦,自然不愿意自己女儿和外孙再受他的苦。
    她听说季南烽夫妻俩时常出入京中大院,与贺老首长卫老首长关系亲昵。
    她也曾上门求人,但是被阮棠拒绝了。
    在医院里用院长身份压阮父,阮父说,当初阮棠被举报,他们家也没用任何关系捞人,清者自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阮父被逼迫了几次,索性请假在家。
    如今,宗副院长也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知道阮棠与老邱关系匪浅,还从老邱那儿得了好几坛三臭,就上门求情。
    然后才有了一伙人齐聚阮家。
    阮棠对待宗副院长神色淡淡,实在是这些日子她能说的都说了。
    可他们不帮忙,宗副院长就认为他们压根就没真心将季高阳当成自家人,之前都是逢场作戏故意哄着人。
    阮棠能说什么,之前拉拢季高阳就是逢场作戏啊!
    所以,阮棠极其干脆地认了。
    “没错,我们就是逢场作戏!我们就是想要哄着季高阳玩儿!所以,别来找我们了!”
    宗副院长阴沉着脸,拖着女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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