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的银票就这样花了出去, 长星虽是心疼,可眼看着船夫准备行船,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上京, 去往远在万里之外的青州, 她心里又觉得很是安定。
    萧途吩咐船夫开船, 转头看见长星还坐在甲板上便走过来道:“差点怠慢了贵客, 姑娘跟我走吧,里边还有空着的房间。”
    毕竟花了一百两,长星也没有同他客气,跟着他往里边去了。
    虽是七八月的天气,可是海面上风大,刚刚风一吹,长星便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的,现在进了船舱才稍微回了温。
    没走多远,他便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推开门然后道:“便是这儿了。”
    长星拿着包袱走了进去,萧少爷也迈进来点了烛火,这下长星才看清楚了这房间的模样,这房间并不算大,里头的东西也简陋,唯有一张床与一个桌子,两张椅子,桌上除了放了一盏烛火之外便没了别的。
    萧途察觉她的目光,便开口解释道:“商船原本是不载客的,船上也没安排什么客房,除了放置货品的地方便是脚夫船夫住的地儿,所以便简陋了些。”
    长星摇头,“能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已经很好了,多谢萧少爷愿意载我这一程。”
    萧途闻言一笑,“姑娘拿着一百两的银票来求人,怕是没人能拒绝,特别是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不都是求财的么?”
    长星听他这样讲也觉得有理,便道:“那就有劳萧少爷这一路上多照顾了。”
    萧途笑着点头,“那姑娘先歇息,等到用膳的时辰我再请人来叫姑娘。”
    见长星应下,萧途才关了门出去。
    等人走了,长星才将包袱打开,把里边那几张银票拿出来数了数,统共还剩下三百两。
    刚拿到这些银票的时候长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会儿倒是意识到这银票数额实在不小。
    虽说这萧少爷瞧着不像是坏人,可既然是在外头,还是得有些防人的心思,长星捏着这银票四处打量了一番,最终压在了被褥底下才算是安了心。
    她将包袱收拾齐整,便躺在床榻上想歇息一下。
    大约是头一回坐船的缘故,她这会儿已经是感觉有些晕晕乎乎,应当是晕船的迹象。
    迷迷糊糊的躺到了午间,船上有厨子做好了膳食,萧途便让富贵去与长星说一声。
    富贵答应着到了长星房间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都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他想着里头是位姑娘,也不好直接开门,可又怕里头的人真出了什么事儿,便只能匆忙跑去找了萧途。
    见他神色慌张,萧途只觉奇怪,“让你去叫个人而已,怎么慌慌张张的?”
    富贵着急道:“少爷快和我去瞧瞧吧,我在那姑娘房间外头敲了好半天的门,里头的姑娘却始终没应声,这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萧途皱起眉头,一边往长星的房间方向走去,一边开口猜测道:“莫不是睡着了?”
    富贵苦着脸跟上萧途的步子,“我方才敲门那动静,莫说是睡着了,便是昏死过去也能听到些声响啊,那姑娘不会死在了船上吧,若是如此,咱们这船可就平白沾了晦气。”
    说着,又止不住抱怨道:“我就说少爷不应贪那一百两银子,老爷常说贪了小钱,定是要丢了大钱的……”
    “行了行了。”富贵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被萧途打断,他无奈道:“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富贵只得先闭了嘴。
    等到了长星房间门口,萧途先是敲了门,“姑娘,船上备好了午膳,可需要用些?”
    见里面不曾有动静,萧途只得又连连敲门,可不管怎么敲怎么喊都是无用,萧途觉察到情况确实不对,也顾不上别的就直接用力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瞧见长星脸色苍白的躺在了床榻上,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还冒了细密的汗珠,萧途一见她的模样便知晓了缘由,连忙吩咐道:“去取一帖晕船药,让厨房的人赶紧熬煮了送来。”
    富贵听了这话回过神,连连点头一边答应着一边跑着去了。
    没过多久,富贵就端着熬煮好的汤药送了过来。
    萧途理所当然的接过汤药,刚要往长星的嘴里喂,却突然觉得不对,扭头看向边上的富贵,“你来。”
    富贵连连摆手道:“少爷,您知道的,小的刚娶了媳妇,还是个醋坛子,要是让她知道我给别的女子喂药可不得了!”
    萧途觉得有些好笑,“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道你给什么人喂了药?”
    富贵见他不愿让步,索性转身溜了,溜走前还道:“富贵是个粗人,哪里能做得了这种细致活,这姑娘瞧着细皮嫩肉的,怕不是一碰就要碎了,还是得少爷来喂……”
    最后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就已经是消失得了无踪迹。
    见状,萧途只得认命的搬了椅子来坐下,小心翼翼的给长星喂了药。
    长星这会儿晕得已是有些意识不清,可还是下意识喝下了萧途喂下的汤药。
    见长星还算乖巧的将汤药喝下,萧途神色有几分欣慰,“好在还能喝下去汤药,不然瞧你这虚弱的模样怕是真要出事,头一回见晕船晕成这样的,若是真在萧家的船上出了什么事儿,舅舅可不会放过我。”
    他一边止不住念念叨叨的说着,一边将人搀扶着躺下,刚要拿着药碗离开,却听见长星唤了一声:“萧少爷。”
    萧途闻言有些惊喜的转身,见长星已经醒了过来。
    “你感觉如何了?”他连忙开口询问。
    长星点点头,勉强起身道:“我觉得好多了,多谢萧少爷照料。”
    萧途见她举动不由得皱眉,“姑娘还是在床上多歇一歇吧,这船方才在水上行了不过半日,姑娘就晕成了这副模样,接着还有七八日的水路要走呢。”
    “多谢萧少爷好意。”长星摇头道:“可这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倒不是多过分的请求,萧途只犹豫了一瞬,想到看这姑娘的模样应当是没怎么坐过船的,水上的景观也不是常有机会能见识,她想瞧一瞧也无可厚非。
    况且这会儿没遇上海浪,外头还是风平浪静,倒也适合观景。
    想到这儿,萧途便点了头,“我陪姑娘去外头走走吧。”
    长星原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方才已经劳烦他照料自己,现在又要让他做陪确实不好。
    可一想到她花出去的那一百两银子,她一下子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若是还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就多想想这一百两银子在外头能买来什么,不说别的,便是买几个活生生的人都是够的。
    于是她心里没了一点压力,理所当然的答应了下来。
    虽说海面上是风平浪静的,可大约是船行驶的速度较快,还是带起了一阵阵海风。
    不过只是轻柔的吹着,倒是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见长星望着海面发愣,萧途便主动找了话题,问道:“姑娘怎么独自一人要去与上京相隔万里的青州?”
    长星有些意外他会突然开口问起这个,犹豫着没有作答,萧途便接着问道:“是去寻亲吗?”
    “也……算吧。”长星勉强承认,只是寻的不是自个的亲戚罢了。
    “对了。”话说到这儿,长星突然想起眼前人大约也是青州人士,而且正好也姓萧,指不定认识欣妃要寻的那位萧争呢,于是便与他打听道:“你可知道青州有一户与你同姓的人家,家中有一男子名字是叫做萧争的?”
    “萧争?”听到这名字,萧途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长星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止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敢相信道:“不会……你就是萧争吧?”
    初时她不曾往这方向想过是因为年岁有些不太对,眼前这位萧少爷虽说也是青州人士也姓萧,可他瞧着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欣妃的具体年岁长星不曾听她提过,可却大约知道她入宫已经有十五六年,怎么得也快三十了。
    他们这年纪差得太大,长星便也就不曾往这方面去想过。
    可如今见萧途这般神色,长星又是止不住想着,只是差了十多岁,倒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只是这样说来,欣妃入宫那会儿眼前人还不过是个奶娃娃而已。
    想到这,她的神色越发变得异样。
    “想什么呢!”萧途虽不知她心中揣测,可见她神色越发怪异,也能猜到她怕是想歪了,连忙解释道:“萧争是我舅舅。”
    怕她不信,又强调道:“亲生的舅舅!船上的人都知道,若是不信,可亲自去问问!”
    “原来如此。”长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想起欣妃在字条上叮嘱自个的话,又问道:“那你舅舅可曾娶妻生子?”
    萧途摇头,“舅舅已过而立之年,可却还不曾娶妻生子,从前外祖母还在的时候,时常催促着舅舅定亲,可舅舅没这心思,只埋头做生意,前几年外祖母仙逝,舅舅就更是不会提这档子事了。”
    说到这儿,萧途有些疑惑的看向长星,“你要寻的亲,是我舅舅?”
    长星想摇头否认,可想起自个方才说的话,又是不由得点点头,“说起来,确实应当就是你舅舅。”
    孟娉瑶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这几日来,她的情况并不算好,若不是日日用参汤吊着,怕是早已没了命。
    刘大夫每日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出了岔子周景和怪罪下来。
    这会儿见孟娉瑶醒了,他顿时高兴得不行,连声道:“我去禀告陛下,我去禀告陛下!”
    说着,便跑着出了常庆殿。
    倒也不怪他如此着急,孟娉瑶这几日的情况是一日比一日的差,如今突然醒了,对刘太医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他记着周景和当日说的话,只要孟氏醒了,便要去承文殿禀告,这回去了指不定陛下因着他这几日的功劳要给他些赏赐呢。
    承文殿里边,元尧正说起周景文的事。
    “康王殿下在花楼里见的那人虽是大周百姓装扮,可店小二送上酒菜是曾听那人开口说了什么,听着不真切,但显然不是官话,倒像是……”
    说着,元尧小心翼翼看了周景和一眼,见他点头才继续道:“像是北岐口音。”
    周景和眸色渐冷,“北岐供奉了大周这样多年,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么?”
    “陛下,康王殿下与北岐之人接触,怕是已经将当年云妃之事疑心到了您的身上。”元尧眉头紧锁,显然很是忧虑。
    “怀疑朕很正常,便是找不着证据也能想到那件事对谁最是有利。”周景和倒是并不着急,他将手中书合上,抬眸道:“他如今处处小心,要找到他与北岐联合的证据并不容易,最好是能让他真的有所动作,也好斩草除根。”
    元尧神色凝重,“如此,便要小心行事。”
    周景和点头,“先盯着吧,有什么异动再来禀告。”
    元尧应下,退下时恰好遇到刘太医正与元庆说起孟娉瑶的事,他与二人打了招呼这才离开。
    元尧得知孟娉瑶醒来也是高兴,“成,那我先跟陛下禀告,陛下若是知道孟小主醒了肯定高兴。”
    “是是是。”刘太医躬身谄媚笑道:“还请公公在陛下跟前提一提我的功劳。”
    元尧自然应下,接着快步进了承文殿,周景和得知孟娉瑶醒来,也没多说其他,只是将手中笔搁下,起身道:“去一趟常庆殿。”
    常庆殿中,孟娉瑶虽说醒来,可情况并不太好。
    绿玉忍着眼泪正与她说话,说如今的陛下待她们比从前好了许多,“您昏迷过去之后,陛下便派了刘太医在常庆殿专门伺候您,还让药膳局的送了不少贵重药材过来,吩咐只要是常庆殿需要的,都不许短缺了,您瞧瞧,如今的常庆殿是不是与刚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孟娉瑶闻言,只是勉强笑笑,显然她并不会相信周景和会无端待她好。
    见孟娉瑶依旧兴致不大,绿玉的心里有些不安,她紧紧攥住孟娉瑶的手道:“小姐,咱们可一定要熬过这一遭,只要熬过这一遭,日子就能好起来了了。”
    孟娉瑶看着绿玉期待的目光,虽然很不忍心让她失望,可孟娉瑶自己也不能做出这种保证。
    她能明显感觉的自己的身体好似在日渐衰竭。
    其实前些日子若不是长星的事就像是一根线一样的吊着她,她怕是根本活不到今日,后来那桩事办妥了,那根绳子也彻底断了,她才会一病不起。
    正想着,外间传来声响,隐约听有人唤“陛下”,绿玉便换上笑容道:“小姐,陛下听说您醒了,马上就来看您了。”
    孟娉瑶勉强点头,正思忖着周景和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就见他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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