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怀中的人越抱越紧,带着温热气息的泪珠终于是落下,滴在了她散落的发间,而后消失得了无踪迹。
    静嫔在死后恢复了位分。
    一个在冷宫里关了九年的妃子突然死了,又突然恢复了位分。
    自然是让宫中许多人好奇,只是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知晓,在这个除夕夜,静嫔死在了圣人怀中
    静嫔最后是以嫔妃的身份下葬的。
    不过因为临近年节,到底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简单了事。
    可是比起只是被草草掩埋的欣妃,还是要体面许多。
    长星和兰嫔换上素白的衣裳去了她的葬礼,回来之后又偷偷烧了些纸钱,希望静嫔到了天上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等再见到魏清嘉的时候,长星方才想起那道圣旨来。
    她头一回在魏清嘉的面前生出了退缩的念头来,心头的难堪让她很想逃避,但魏清嘉却好似全然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反而是因为瞧见她脸色不好而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静嫔娘娘的事我也听说了,她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必然是有她的道理,你也别太难过了。”
    长星僵硬的点点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那道圣旨的事……”
    她其实并不知到底应当如何去解决这件事,也害怕魏清嘉会误解她原本就是个心机深沉,为了攀上他们尚书府不折手段之人。
    可却也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过去。
    毕竟那是一道赐婚的旨意,若是什么都不做,他们终有一日,是要成婚的。
    “那道赐婚的圣旨?”魏清嘉面上瞧不出喜怒。
    “是。”长星点头,语气有些急切的解释道:“真的对不起,并非是我刻意算计,我并没有那样想过……”
    “可是我那样想过的。”魏清嘉忽然笑了,枝头细碎的雪洒在他的睫毛和发上,长星愣愣的听他接着道:“除夕那夜,圣人问过我的心思的。”
    第26章
    ◎“长星,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长星这才缓过神来。
    是了,魏清嘉好歹是尚书府的嫡子,圣人纵然对静嫔娘娘存了愧疚之意,可却也不会全然不顾及魏清嘉心中所想。
    “所以长星,应当道歉的人是我。”魏清嘉苦笑,“是我还未曾问过你的心意就应下了这圣旨,是我动了私心。”
    长星头一回被人这样直白的表露心迹,脸上的红晕不自觉蔓延到了耳根,又听魏清嘉认真道:“若是你愿意嫁与我,往后我也一定会好好待你。”
    圣旨已经接下,长星知道这旨意便已经是无法违抗,而魏清嘉,长星与他也算是做了这样长的时间的朋友了,也知晓他的为人。
    既然他又有此心意,长星似乎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
    他这样好的人,不说是宫里头的宫女,便是外头,也有数不尽的世家小姐是愿意的。
    至于长星的心意,她想起周景和,想起过往的七年,最后想起沉甸甸的金叶子,那真的是分毫不值得留恋的过去。
    魏清嘉见她神色犹豫,又想起那日在承文殿她的模样,他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难道……
    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长星身上移开,在期待着她的回答,又害怕着她的回答。
    “我愿意。”她终于抬眼望向他,眼里是盛满了的笑。
    魏清嘉一怔,面上的迟疑瞬间被铺天盖地的喜悦所替代,他禁不住上前一步想去牵长星的手,可又反应过来那似乎是有些不合礼法,最后只能扬起笑意对她道:“长星,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长星认真点头,“我知道。”
    赐婚的旨意下了之后,已经在宫中传闻开来。
    魏府尚书嫡子与冷宫宫女,确实是天差地别的身份。
    宫中许多人听了这事都是议论纷纷。
    胆子稍大些的,甚至会借着由头悄悄跑到冷宫中来,想瞧一瞧这位被赐婚的宫女到底是何种绝色。
    见了之后大多觉得失望。
    虽说生得确实美貌,可却也不至于勾人心魄。
    如此样貌之人,不说上京,便是宫中也能寻出来不少,属实想不通魏府尚书的公子为何会瞧上她?
    不过这些话那些爱嚼舌根的宫人也只敢在背地里议论,毕竟就算现在的长星还不过是冷宫宫女,可等成了婚,那就是尚书府的少夫人了。
    若是她记了仇,来日想惩治他们这些宫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些日子,长星也总瞧着有人在冷宫外头探头探脑的,也知道这些人无非是好奇罢了。
    初时可能还会觉得有些不习惯,毕竟这冷宫从来都是最为荒凉的地方,莫说是人了,便是稍稍喜庆些的鸟儿都不乐意往这边飞,这几日却因为这桩婚事,多了许多来满足好奇心的人,自然会让长星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时候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反正不过是过来瞧个新鲜而已,也不至于碍着她什么事。
    便是瞧见了也只当作没瞧见,该做什么依旧做就是了。
    冬日里下的雪堆积在冷宫的院落里,虽然瞧着白茫茫的一片,映着枯树枝桠,似乎是别有意趣,可对于长星这样的时常需要在院落里来来回回走着的,雪地路滑,总归是有些不太方便。
    所以便时常需要清扫出一条小道。
    这日,长星像往常一样将小道中堆积的雪清扫,却见有人径直走到她的跟前。
    长星没抬头,以为又是同往常一样好奇她这位能攀上魏府公子的到底生得什么模样的宫人罢了,便要绕开她继续忙活。
    没曾想却听那人开口道:“陈长星对吧,云妃娘娘要见你,同我走一趟吧。”
    长星听到“云妃”二字,脚步不自觉一顿,又小心翼翼抬头瞧了一眼眼前人,这才发现来人不是旁人,而是云妃身边的桃月。
    她握住扫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心中抑制不住的生出一些畏惧来。
    当初她帮着周景和去承文殿宫人那儿打听圣人的消息,便是被云妃盯上,后来教训她,也就是云妃身边的桃月在边上盯着的。
    她至今都记得那几个太监是如何将她死死制住,让她整个身子都被压进泥地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也记得一阵毒打之后,又是被如何顺手丢进了太湖里,差点溺死在那湖中。
    桃月的出现,让她克制不住的想起那时候的景象。
    竟在这寒意迫人的冬日里,止不住冒出了冷汗。
    桃月显然并未认出长星来,她见长星并未答复,有些嘲讽的一笑道:“有些人莫要因为攀上了魏侍卫就真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了,云妃娘娘可是魏侍卫的姑姑,在魏家也是有份量的,若是娘娘不松口,你这个魏府的少夫人能不能做得成,还真不一定呢!”
    长星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抹去额角冷汗,又低头道:“是,还请桃月姑姑带路。”
    桃月原以为她会与自己争辩几句,都已经准备好了到云妃娘娘告状的说辞了,没料想到她突然变得识趣,倒也挑剔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冷哼了一声便领着人往华宜殿去。
    长星原来有些担心云妃会认出自己的身份来,可瞧连桃月都不曾认出自己,心里便也稍稍安定了些。
    对于云妃来说,自个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罢了,像自己这般的小宫女,一年到头她惩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大多都还是让手底下人去做。
    一个个的面容,她怎么可能还能记得清楚?
    不过也知道此次来华宜殿,云妃多半是要为难自己一番。
    可也是避无可避,魏府的人不能将手伸到宫中来,云妃这个魏家的人,总是应当要做些什么的。
    到了华宜殿,桃月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娘娘,长星姑娘到了。”
    第27章
    ◎“这是怕本宫欺负你未婚妻呢?”◎
    里头过了片刻,才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你在外头侯着就成。”
    桃月应了声“是”,便示意长星进去。
    长星推开门,一阵浓重的药味迎面而来,惹得她喉咙泛起痒意,她不敢咳嗽,只能生生将它压了下去。
    “过来吧。”床榻上的云妃微微抬手,“本宫瞧一瞧,让清嘉死心塌地的姑娘,生得什么模样。”
    长星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规规矩矩的给云妃行了个礼。
    云妃道:“抬起头来。”
    长星顿了片刻,还是抬了头。
    直至此刻,长星方才看清楚了如今的云妃的模样。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就连嘴唇也全然没了血色,唯一还能瞧出来一点点生机的是她的头发,没有挽起,而是散乱的铺在枕上,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压抑而又痛苦。
    长星愣住。
    她其中总共也没见过云妃几回。
    真正能看清楚云妃的模样的,只有她吩咐人制住长星的那一回。
    只有那回,长星才在慌乱中抬头看见过她的模样。
    长星记得,那时候的她浑身都是华贵的物件,一样是乌黑的头发,却是精细的挽起,发间堆叠了各式各样的宝石金钗,眼尾微微上扬,脸上也永远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神色。
    可如今,好似被洗去了千万种颜色。
    只剩下黑与白。
    便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云妃才轻轻“嗯”了一声,又道:“确实生得貌美,难怪那混小子为了你连兄长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长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便只是沉默着。
    她原来以为云妃这回特意将她叫来是为了为难她,可或许是云妃病得实在是严重,连说话也比从前要柔和许多。
    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往后好好嫁入魏府,便是魏府的人,事事都须得以魏府为先……”云妃轻叹一声,而后转头阖眼,声音里透着一股疲倦,“回去吧。”
    “是。”长星应了一声,又行了礼方要退下,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响,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有人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是魏清嘉。
    长星愣了一瞬,还没想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急切就听见云妃止不住的笑了,“这是怕本宫欺负你未婚妻呢?”
    一句调侃让长星反应了过来,魏清嘉耳根也染上红晕,他有些局促的解释道:“不是,就是过来瞧瞧您……”
    云妃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本宫都明白,你放心,就算你父亲有这种心思,本宫也没有这种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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