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誉之问:“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次?”
    林格愣住。
    片刻后,她说:“有。”
    “嗯,”林誉之说,“我也一直在想你,格格,刚分手的时候,我想,以后再也不同你说话了,你这个小白眼狼,我再怎么爱你,也都是无用的。”
    林格说:“你干嘛骂人呢?”
    “骂的就是你,”林誉之说,“小兔崽子,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有很多话想拿来骂你,格格。但你看,不管我怎么做,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你。”
    最后一声很轻。
    林格说:“林誉之,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再继续,继续。”
    不知是否因她自乱阵脚,她又输了。
    林誉之问:“路毅重威胁你的内容,是不是和林爸有关?”
    林格说:“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还有林誉之。
    这两个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的人,是路毅重威胁她的把柄。
    她洗牌,这次也不要林誉之自己拿了,林格胡乱抽一张放他面前,一张放自己面前。
    还是她的牌面小,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林格心一乱,越是不想输,越是会输。
    摸着胸口,慢慢地坐下,林格等着新的问题。
    她还在想,等下要脱上衣呢,还是下面?糟糕,她今天的内衣并不是成套的,上面的是个雪白雪白的,纯棉质,也不够风情万种,购置它纯粹是因为强烈的舒适性,下面倒是也有蕾丝花边,但是也不够漂亮,是很暗很暗的粉色,并不适合约会时穿。
    林誉之却不问了,他凝望着不再笑的妹妹,从她的神色中窥探出东西。那些不能出口的话,那些困扰她的东西,林誉之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他至今不知路毅重究竟对妹妹施以什么压力,但妹妹的此刻神情,能令林誉之对路毅重那稀薄的血缘亲情更加淡漠。
    林誉之说:“你现在想要我抱抱吗?”
    林格一愣。
    摇曳烛光下,林誉之把手里的牌丢在桌子上,他说:“如果这个游戏让你不开心了,就告诉我。格格,你有什么不舒服都及时讲。”
    她说:“我没有不开心。”
    林誉之问:“那你现在需要我的拥抱吗?”
    半晌,林格轻轻点头。
    是的。
    很需要。
    再怎么自欺欺人,那些被压抑的感情都不会被压缩成玻璃罐中的果汁。就算是,那也是随时会爆炸的百香果。
    林格很需要一个抱抱。
    林誉之把林格抱到了沙发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用不熟练的摇篮曲哄她入睡,就像多年之前的下午,他中暑不舒服,林格也是趴在他床边,一边喂给他藿香正气水,一边哼唱着杨柳叶子青,哄他快快入眠。
    不过是哄的和被哄的换了位置。
    林格先主动用手臂去勾林誉之脖颈。
    他脖颈上跳动的血管,专注看她时的眼睛,心跳,温度,气味,林格搂住他,想要去贴他的嘴唇,但林誉之却挪开脸,那个吻只落在他侧脸颊,软软和和地贴着。
    林格有些怔忡。
    林誉之抬手盖住她眼睛,另一只手拍了拍桃。
    “别急,”林誉之说,“明天还有正事,你要多留些体力,我先送你一次。”
    林格说:“什么叫送我一次?”
    回应她的,是林誉之的手指。
    林格发誓,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林誉之的手比唇更好用。
    完全、完全、完全和之前不同啊。
    她甚至需要紧紧咬住林誉之的手臂才能压住音量,避免被外面听到。
    被温柔打开的二月初枝头小豆蔻,拂过耳侧的三月中暖融柔春风,慢条斯理的凿岩开山撑隙指,咕叽咕叽的潺潺绵绵清流水。
    林格一直小声叫林誉之的名字,就像热恋期的昵称,她死死地攀着对方肩膀,眼前好似回忆中童年的漫天壮观烟花,脚趾用力地绷直,颤到开始泛起抽筋的那种感觉,她却不能叫停,只徒劳地叫林誉之,哥哥,哥哥。
    只是赠送的这一次,就足够林格不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倒头睡在林誉之这里。但残余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很危险。
    杜静霖的房间和他们太近了,倘若被他看到清晨她从林誉之的房间出来,那才是长十八个嘴都说不清。
    林誉之解决了这个困扰,他贴心地抱林格回到自己房间。
    她并没有得到林誉之的吻,但在哄她入睡时,对方却一直在吻她额头,用她分不清是爱侣还是兄长的力道,轻柔地盖印。
    林誉之要起身,林格不肯,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林誉之等了很久,等她睡熟,才将衣服轻轻挪开。
    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订好的私密房间中,在陆农德来之前,林誉之又完整地看了一遍春光乍泄,从开始到结尾,他无心情留意剧情和台词,只等到最后那一句,定格。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林誉之反复看这一句,隐约透过字幕,好似能看到妹妹的脸,她的唇一张一合,好似在对他说这几个字,在说,不如重新开始。
    多好。
    林誉之想,现在是重新开始的好时机,他已经不必再为经济窘迫,不用再被强迫做不喜欢的事情,和妹妹的心结也已经清楚,她不再如鸵鸟一般逃避这段感情,虽然还是谨慎,但至少愿意主动去了解他。
    林誉之能明显感觉到妹妹那缓慢的转变。
    之前逼太狠,她才会缩一缩,这段时间适当的放松,才令她终于从沙土中伸出胆怯又好奇的小鸵鸟脑袋。
    至少她愿意隐晦地表达出这点。
    按照林誉之的计划,他还想拿陆农德再收一收紧,可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打算速战速决。
    那几份需要签名的文件资料就摆在桌子上,林誉之关掉电影,环顾四周,陆农德没有来。
    他不着急,只打电话给朋友,要他给陆农德的情人和私生子打去一个电话。
    又等了五分钟,陆农德果真大踏步进来了。论年龄,他比林誉之大很多很多,算辈分,应该和林臣儒同辈。
    他走得快,上了年纪,什么滑雪都是借口,在酒店里最多的就是泡泡温泉,修养生息,更多的,老了,运动能力也差了。
    被逼急了,陆农德也不同他迂回,直接了当:“林总吩咐我躲着,不是我不愿意签——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
    林誉之说:“我能体谅陆经理的处境,所以也不想过于为难您。毕竟,和妻子已经约定好丁克婚姻的陆经理,又要隐瞒出轨的事实,又要想法设法养着私生子、为他上学而煞费苦心,也很辛苦,不是吗?”
    陆农德脸颊不自然地颤动。
    他沉默着。
    “至于林许柯那边,”林誉之平静望他,“他知道我过来,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你——但我会。”
    林誉之微笑:“当然,您有选择签和不签的自由。”
    陆农德不说话,也不看桌上已经凉了的菜,伸手拿起笔,拿起那叠审核文件,不看也不写,刷刷刷刷刷,写下自己名字。
    丢掉笔,他拂袖而去,一言不发。
    林誉之仔细看过了那摞文件,略微休息休息,才按了按眉心,沉吟片刻,同朋友打去电话,自然地请他在一月后,将那些拍摄的照片全部寄到陆农德家中,收件人是陆农德的太太。
    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林誉之余光注意到杜静霖门口开着,后者站在门旁,疑惑地问他:“哥,你去哪儿了?”
    林誉之说:“和朋友谈了些事。”
    杜静霖喔了一声,迷茫地看林誉之胳膊下夹的那叠文件资料:“这是?”
    “好好享受这里的雪景吧,”事情顺利,林誉之难得对杜静霖露出点笑,“再玩两天,我们一块儿回去。”
    杜静霖终于反应过来,他冲林誉之竖起大拇指,钦佩不已:“哥,您真是这个。”
    林誉之终于看杜静霖这个血缘上弟弟顺眼了不少,他不予评价,只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该睡了。
    长白山的夜晚寂静隽永,而相隔千里之外的人,一夜不成眠。
    林许柯面色虚浮,灯光一打,他发根未染的地方,已经雪白一片,白的如屏幕上的悠悠雪景。他滑动着平板,逐张看那上面的人,他的两个儿子,都像花蝴蝶一样绕着林臣儒那个懦弱家伙的便宜女儿……
    越看,脸色越凝重
    尤其是后面几张,是人拍摄的走廊,相机忠诚地记录着拍摄时间。
    林格衣着妥帖地进了林誉之的房间。
    三小时后,林誉之抱着她出来,明显换过衣服,头发也散了。
    三个小时。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林许柯这么大岁数了,不会相信他们只是友好地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场完整的泰坦尼克号。
    上次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林许柯悄悄找了专门拍这个的私家侦探,本不报期望,没想到还真的拍到了证据。
    和林许柯想象得一模一样。
    他几乎要皱紧眉,其他的倒还好说,林誉之喜欢也就喜欢了,偏偏林臣儒进过局子,留了案底……唉,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该多和杜茵茵那个婆娘强硬地争一争,保下林臣儒,或者再换另一个心腹当替罪羊,反正对方已经蹲过一次监狱,再蹲一次也没什么……
    不,或者说,早知道林臣儒女儿能出落得这么漂亮,当初就不该把誉之送到他家里养着。
    明明中学时看着也就普普通通,怎么还能越长越惊艳。
    不管怎么样。
    林许柯自言自语。
    “这个亲家也不错,誉之坚持林臣那老东西是他爹,那给他当女婿也行,”林许柯喃喃,“是好事,好事,我得撮合。”
    是得撮合。
    还是得继续打亲情牌。
    林誉之不是喜欢林格这丫头片子么?那就让他们在一起。林许柯想,虽然这样的感情有点怪怪的,从小搁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兄妹,好在没有血缘关系,也不算乱,伦。
    更不要脸的事情,林许柯干得多了,这种不适感也只存在几秒,道貌岸然的老禽兽就欣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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