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渊唇线抿得笔直,下刻感觉到身后又有?东西袭来,他忙侧身再躲,回头就见到宋敬云一脸可惜。
    百姓们再度哈哈哈大笑?。
    “我们的探花郎把那?大美人的香囊给你捡起来,状元郎别躲啊!”
    陆少渊:……
    宋敬云这混蛋东西。
    正是陆少渊不悦之时,他发现周边的景致十分熟悉,一抬头果真就见到不远处的宋记。
    而他刚才狼狈的一幕就被倚在窗前的林幼萱看了?个真切。
    她面上无悲无喜,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叫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冯妈妈被刚才那?一幕逗得直笑?:“姑娘,表公子心思也太坏了?,怎么就和陆世子过不去呢。”
    这头话音还没落下,百姓们忽然响起一阵高呼,林幼萱更是被惊动,却不是被百姓的喧哗声惊动,而是被直接朝自己飞来的一样东西吓着,甚至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了?。
    百姓们的呼声就是在她稳稳接住陆少渊向上抛去香囊时发出的。
    带着他体温的香囊被她握在手里?,林幼萱脑海里?有?一阵空白,沿街的百姓欢呼一声比一声高。
    不知是谁喊了?出来:“这就是状元郎看上的林二姑娘!郎才女貌!好?相配!”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状元郎朝姑娘家袍香囊的呢!”
    林幼萱:……
    “他抛了?又怎么样!表妹接住!”
    一道和欢笑?热闹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宋敬云把自己的香囊也解下来朝林幼萱丢了?过去。
    林幼萱这会子完全失去了?思考,同样是肢体反应去接过,下一刻百姓们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她只听到状元郎不能输,眼前就是一抹红色。
    陆少渊居然把他自己身上的红绸花解了?下来。
    被抛得高高的红绸花直接就落到了?林幼萱双手上,明艳的颜色是她与他成亲当日的那?朵红绸花一模一样。
    她愣愣地看陆少渊,陆少渊仰着头,笑?得灿烂,眉角眼梢的笑?意都带着无尽的暖和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明媚,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此刻咚地一下剧烈跳动。
    “——陆少渊!我和你势不两立!”宋敬云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林幼萱终于在表哥那?饱含愤怒的叫骂声中?缓过神,百姓们已经笑?作一团,还有?人起哄询问她究竟要嫁哪个。
    林幼萱伸手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她靠着窗户,百姓们起哄的声依旧,可她只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脑海里?都是陆少渊方才对自己展露的笑?颜……
    第89章
    夸官当?天的热闹在三日后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林幼萱都?没?敢出门,一出门听到的就是自己身为主人公的事迹,什么两男争一女, 什么她‘艳福不浅’, 甚至于连乡君养个面?首也无所谓的说辞都?出来?了。
    谁敢把堂堂两个新科进士当面首?!
    林幼萱从来不知道京城民风已彪悍如此。
    冯妈妈望着气了三天的少女,端来?新茶劝慰道:“姑娘难道就真一直躲着吗?躲了今日, 明日就鹿鸣宴, 陆世子和表公子正式任命, 不又得再被拿出来?说事。恐怕到下一届的科举都?还是会拿出来?做比较, 实?在是表公子和?陆世子太优秀了!”
    林幼萱一听就鼓起?腮帮子, 恨得咬牙切齿:“陆少渊不正经就算了, 怎么表哥还在后?头刺激人, 不然他?能把红绸花都?袍上来?吗!”
    她哪里不知道躲得了一日, 躲不了一世, 而且还有个要紧的事。鹿鸣宴应当?是放榜第二日就该举办的,可偏生皇帝那一夜就身体不适, 连带太子都?卧床, 所以推辞到了明日。
    这一推,让她不得不多想,毕竟陆少渊和?她都?猜测着鹿鸣宴那日或许要不太平。
    年宴过了,最容易生事的场合也唯有最近的鹿鸣宴,实?在是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她抱怨着, 脑海里思绪纷杂,冯妈妈瞧她又走神的模样就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叹一声, 开口询问:“陆世子站墙根有小半时辰了,您还见不见?”
    自从陆少渊袍她红绸花后?, 她就不愿意见人,他?不敢再惹她生气,乖觉的守着规矩。
    “他?这是有悔过的意思吗?真悔过还敢来?爬我家墙头?!他?分明就是在装可怜!”林幼萱一听更?气了,气得端起?茶杯灌一大口茶。
    这是她刚买的新茶具,汝窑瓷的,可不值当?为他?生气而摔了,只好闷了一口茶。
    这闷得更?憋气了,把茶杯放下,拎着裙摆就出了门。
    冯妈妈在她身后?喊:“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找那惹事的出气!
    林幼萱咬牙切齿在心里回了一句。
    墙根下,陆少渊站得笔直,头顶高高的太阳晒得他?鬓角汗淋淋,林幼萱出现的时候,他?一双桃花眼瞬间就亮了起?来?。
    气冲冲过来?的少女二话不说,抬脚就先踹了过去。
    踹得他?吃疼闷哼一声,下刻眼前的身影一闪,他?就被她狠狠推一把,后?退两步撞到了墙上。
    连着一顿捶打,陆少渊不但没?觉得生气,反倒还吃吃笑了起?来?。在林幼萱又一拳要砸过来?的时候,他?伸手轻松就握住她手腕,把她手往脸上贴:“身上结实?,别把自己?弄疼了,脸上招呼还能省点劲儿。”
    出气的林幼萱瞪大双眼,当?真朝他?脸上招呼。
    又不是没?打过!
    在江南的时候是谁被揍得鼻青脸肿?!
    但到底还是忌惮他?新科状元的身份,明儿就要去鹿鸣宴了,给他?脸上再招呼得青一块紫一块,别人猜测起?来?,指不定?就能猜到是她下的狠手。到时候两个人更?说不清楚了。
    她的拳头改成了食指和?拇指一掐,在他?厚厚的脸皮上使劲儿,骂道:“你?就是吃准了我不敢把你?打成猪头!”
    陆少渊一边吃疼一边笑,那赖皮狗的作态可把林幼萱气得真想掐死他?一了百了。
    “找我什么事!”林幼萱气出了,松开手,冷静下来?睨他?一眼。
    自从彼此都?恢复记忆,分分合合的最终还是携手一同面?对困难,默契是有的。
    林幼萱知道他?时间宝贵,定?然不是单纯只为了要赔礼才生赖在这儿,狗皮膏药也还有脱落的一天,更?何况现在是要紧的时候。
    哪知陆少渊一改往日她递梯子就自己?滚下来?的作态,微笑着说:“给二姑娘赔礼道歉来?的。”
    此话一出,林幼萱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瞅他?。
    他?一脸无辜:“怎么?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这般看我?”
    “这都?什么要紧时候了?你?真没?有别的事?”
    “跟你?赔礼道歉不是要紧的事吗?”
    一人质问,一人反问,最终结果就是两人大眼对小眼,双双无言。
    日头又往中空升了升,鸟儿都?被晒烦了,从墙头飞到已经是绿叶满枝的树杆上遮阳。
    陆少渊听着鸟儿翅膀扑扑声,到底是开了口:“确实?还有一件要紧事。”
    林幼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我就说,你?非得卖什么关子!”
    “——等我鹿鸣宴归来?,萱儿陪我放一回烟火可好?”
    林幼萱:……
    她直接给气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首辅什么时候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了?!”
    陆少渊闻言眼睫微微垂着,清隽的年轻公子顿时一身落寞,明明佳人在侧,可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林幼萱心间亦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些作疼,脑海里更?是闪现出纠结已久的心病:她真的不能原谅陆少渊吗?
    明明负自己?的是他?,他?眼下装这可怜给谁看?!
    林幼萱脸色不由得冷了下去,就那么睨着他?,直到他?幽幽叹息一声:“哪怕萱儿最终不愿意答应我仍在一起?,也陪我这一回好吗?”
    “鹿鸣宴那日究竟会发生什么?”少女心底升起?浓浓的不安。
    “不管发生什么,大皇子都?不会得手,你?且安心,不然我哪里来?的心思放烟火。”
    陆少渊前世不能预料后?事亦运筹帷幄,更?何况今生他?知晓许多不曾发生的事。林幼萱心里稍安,确实?有被说服,她敛起?冷意,眉眼都?跟着柔和?不少。
    “——好,我答应你?,等事情结束,彼此再清算。”
    “好。”
    不同于以往,陆少渊居然毫不犹豫地开口应下了,并且没?有再多纠缠,说回府准备鹿鸣宴的事,就那么走得利落。
    林幼萱站在墙边拧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卖惨装可怜,再不济就要给你?上演苦肉计呗。”
    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把她魂都?差点吓飞了,回身看到冷笑的宋敬云,林幼萱颇为无奈:“表哥,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宋敬云穿着一身青色直裰,闻言一甩衣袖:“你?心里没?鬼怕什么吓,我再不出声,你?魂不用被我吓飞,直接就跟着他?飞到隔壁去了!”
    他?倒是恶人先告状,林幼萱好气又好笑:“谁又惹你?了,把我当?出气筒一样,见着就先斥责,回头我就告诉大舅舅,叫大舅舅收拾你?。”
    “不是我说,表妹莫信他?嘴里的鬼话。”宋敬云道,“那日他?为了和?我赌气,大庭广众之下敢朝你?抛红绸,可是实?实?在在毁你?名誉!他?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你?,结果赌气起?来?,什么做不出来??可见他?根本没?把你?放心里,就只想让你?除了他?都?不能嫁!”
    宋敬云这般一说,林幼萱还真认真思索起?来?。
    那一日他?确实?过了,如若没?有红绸花一事,此事大概不会闹得消停不下去。
    可先前他?一直都?顾忌着这点,就怕让她名誉有损,事事都?做成是他?一意孤行的偏执,怎么偏生那日不管不顾赌气了?
    宋敬云见她愿意静下心来?思索事情的蹊跷,焦急的心终于安稳不少,起?码他?表妹是有理?智在的。
    “表哥,明日的鹿鸣宴你?一定?要诸多小心,若有不对一定?先把自己?藏匿好。”思索许久的林幼萱忽然抬头,无比郑重的叮嘱。
    忽然间自己?反倒成了被关切的那个,宋敬云愣了一愣才点头应好。
    “我忽然乏了,中午表哥自个用饭吧,我回去歇一歇。”
    她留下话,不待宋敬云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少女匆忙的背影并无疲倦之相,宋敬云拧着眉头在原地站了许久。
    林幼萱确实?是找了个借口先离开,她想安静地回忆前世陆少渊在这场夺嫡中到底做了什么。
    她缠身于后?宅事务和?争斗,真正去回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外头都?做了哪些事,她在府里安好的睡了一夜,第二天就传来?陆少渊有从龙之功,把叛乱的大皇子弄死了。
    那之后?陆少渊更?是忙得没?空来?后?宅,然后?成为了当?朝最年轻的首辅。
    至于平乱的细节她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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