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这简短而有力的一句话,令吉华好不容易构筑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再次崩溃,一向号称流血流尿不流泪的吉华气血上涌、泪湿眼眶,他一咬牙一跺脚,就要跟小云再来一回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萧浪见情况不对,忙上前一步,抢过话茬道:“那个,你们俩的心情我相当理解,我也相当佩服你们俩的决心和勇气,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们俩愿不愿意舍弃一切呆在一起,而是你俩没有时间了!”
    吉华和小云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十分疑惑地扭头看向萧浪,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不单吉华已经对萧浪在鬼鬼神神方面的造诣坚信不疑,就连小云也已经对萧浪十分信任了。
    看着满心期待望着自己的一人一鬼,萧浪先是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由于小云心结已解,怨气产生的源头没了,她已经不再是恶鬼冤魂,这么一来她就可以结束孤魂野鬼的生活,安安心心‘上路’了,具体是啥流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来接就是她自己去,去的地方……不是天堂就是地府了,总之是准备踏入轮回了。”
    吉华和小云都似懂非懂,小云迷茫地问:“那……我不去行不行?”
    萧浪摇摇头:“现在不是你去不去的问题,这件事恐怕你自己还真做不了主,生死轮回,循环往复,这是天道,天道难违,等时辰一到,恐怕就会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把你,嗯……把你带走的。”
    听了萧浪这番话,吉华和小云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小云有些慌乱地想伸手去扯吉华的胳膊,但她的手只是从吉华的胳膊中穿过,她已经彻底失去“实体化”的能力了。
    吉华静静地盯着小云,他的表情中满是不舍,又好像有说不完的悲伤。
    萧浪情知此时自己不宜再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想尽量给吉华和小云多留些空间。
    过了一会儿,吉华终于再次下定了决心,他紧紧地盯着小云的脸,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小云,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知道我是咋想的,但是,就像萧浪说的,天道难违,现在的情况,咱俩想要永远在一起是不可能了,你……你安心地去吧!我挺好!”
    纵然是吉华这样的铁汉,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也是紧咬钢牙,才勉强忍住没让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涌出来。
    一句“我挺好”,不知饱含了多少心酸和决绝,小云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头向吉华怀里扑去,尽管知道他们俩不可能再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但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亲近一些,更亲近一些。
    萧浪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虽然时常以理性自居,但说到底,还是个十分感性的人,他实在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他感情十分深厚的兄弟。
    “诶,是不是可以这样……”萧浪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快步上前,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东西挂在了吉华脖子上,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塞到吉华手里,低声道:“吃了这个!”
    吉华虽然被萧浪的一连串动作搞得一愣,但他的绝大部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小云身上,听了萧浪的话,吉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那团纸塞到了嘴里。
    当然,萧浪挂在吉华脖子上的,就是张老道送给他的那个作为“灵引”的小菩萨,塞在吉华手上让他吃的,自然就是能触碰到鬼怪的显形符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隔着空气“相拥”在一起的吉华和小云同时一愣,他们同时感受到了对方,那感觉……就像以前一样。
    他们瞬间明白了,这都是萧浪的功劳,当他们同时转过头想要去感谢萧浪的时候,却发现,萧浪刚才已经默默地退出了卧室,走到院子里去了……
    萧浪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进行着深呼吸,有些时候,善与恶,喜与悲,相聚与分离,这一切都是相对的。于萧浪,当初的小云绝对是一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恶鬼,于吉华却正相反;于小云,大仇得报、沉冤得雪加上怨气化解,绝对是一件喜得不能再喜的喜事,但之后要面对的必然的分离却令小云和吉华都无比的痛苦和悲伤;于吉华,和小云在一起的这一段日子,是他永远也不想结束的甜蜜的相聚,但面对着无可抗拒的分离,又令当初许下的山盟海誓都化为再也不能实现的空中楼阁。
    何去,何从?
    十几分钟之后,吉华缓步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中的萧浪身边。
    萧浪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吉华,吉华的表情似乎很轻松,尽管他的眉间还带着一股一时间化解不开的哀伤。
    “她……走了?”萧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淡然。
    “呼……”吉华长出了一口气,淡淡地说:“嗯,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吉华的声音竟然显得比萧浪还淡然,而且比萧浪那种装出来的淡然还要淡然得多。
    这回萧浪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转过身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打量了吉华一番,发现吉华的气质确实与刚才在屋里的时候有所不同了。
    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在吉华身上发生了什么?
    吉华也感到了萧浪心中的疑惑,他转向萧浪,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小云走了,我确实感到很舍不得,也挺难受的,但是我也想明白了,这样的话,小云她可以继续走完她本来就应该走的路,我也不能太自私了,可能这么一来,对小云更好。”
    萧浪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能重新按规矩进入轮回,这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也许,下辈子她的命就不会这么苦了。”
    吉华点头:“你说得对,只要能对小云好,我咋样都无所谓,不是有首歌那么唱的么,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说完,吉华咧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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