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身边的人总拿我与三弟比较,只因我们的母亲娘家是死对头。
    不愿让母亲失望,不论是才学、武术,我皆全力以赴,可,三弟天资聪颖,每每比试,我总落败。
    看着他歉然的笑容,老实说,除了气…那便是一次一次累加上来的忌妒。
    那年…三弟的母亲登上后位,我跪在母亲门前三天三夜,听着房里咆哮、哭泣,带着瓷器落地声…剎那间,我只觉可悲,倘若…我只是个平民百姓,不作苍狼之子,是否我的日子会快乐些?
    十八岁那年,三弟十岁,这一次的比试,我赢了他。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就来气,只因,他竟让了我。
    我拦住他,气道:「我沙柏克可还没落魄到需要你放水!」
    他一愣,朝我笑了笑,稚气的脸上有着一抹无奈与落寞,他轻轻搭上我手,眼眸是超龄的稳重。
    「二哥,若我在宫中让你不快,那我寧愿离去…眾兄弟中,我最敬爱的就是二哥,比试…于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无,今日我不是特意放水…只是豁然开朗罢了。」
    「你…」
    他松开了手,朝我一揖。
    「二哥,你保重。」
    当天,我接到消息,他受了父亲一掌,离宫时除了狼珮什么也未带走。
    而他的母亲馨后再也未受到父亲眷顾,反而是母亲受到疼宠…每当我遇见馨后,心底便是满满的歉疚,不为别的,只因三弟因我离宫。
    在那之后,我一丝想赢的心都无,可其他弟兄连上进心都幈弃,每天同父亲窝在美人堆里,除了拿下不落,其馀国事从不关心。
    三十岁时,我分了领地,且是最贫瘠的地方,我却不以此沮丧,能离开那糜烂的皇宫与母亲,我的心情是舒畅的。
    从无到有是一段艰辛的路,我花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将封地打理得井然有序,生机蓬勃,但我的心却未因这片草原復甦,只因其他弟兄的封地每况愈下,原本丰饶的城镇,渐渐失守,沦为贫穷。
    而父亲不以为意,除了攻打不落的意图未消,美人一个个收进宫,每每收到母亲寄来的家书,总盖括是抱怨谁谁家的女儿又入了宫、谁又受了宠。
    自三弟离宫后,我从来没断过打听他的消息。
    他是一位经商奇才,炙国还能维持经济运作,有绝大的部分全是来自他的手腕,倘若将来坐上帝位,更会是一位史无前例的明君,但我知道,他本无意政事,还记得他离开前那句话…豁然开朗…想是看透了宫里的死寂。
    除了馨后,他再没有掛心的事。
    百年之后,父亲下令派我去驻守行将城外,军令如山,不得已我只好带着一批亲军驻扎,没想这次却是中了父亲的诡计,他美其名派亲使要向不落俯首称臣,却要我埋伏在外杀他个措手不及,我心底不愿,可父命难违,那日闇狼神手举弓痛击不落帝君七子白瑾,我却也让不落第一亲卫之称的连逐补上一刀。
    那刀深入膝底,没有任何一位名医敢冒然取下,因此我遇到了这一世永难忘却的女人。
    在第一眼交会之时,我便知,她是如此的特别,所有的女人覬覦三王子妃位,却无一个敢与我直视,只有她,雾花国来的骤雨,敢如此狂妄。
    清秀的五官搭上白皙的肌肤,虽不是美人,可那双沉着的眼眸却透着智慧,堪称极品。
    她答应为我动刀,我遂刁难她留下等我伤好,为了留她久些,我不顾意愿坚持带她回领地,我想让她瞧瞧草原的美好,盼着她能为我留下。
    与她相处的日子里,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她博学多闻,不似我堡里的女人只懂脂粉;她自然率性,不像其他女人只懂娇柔作做;她画风独到,亲手为我画下的像让我宝贝地珍藏起来。
    可她种种的好…却不是为我而存在的。
    她手腕上的锁心,足以证明她的身份,我不愿去接受,只盼她能长待于此。
    当脚伤好的时候,虽然高兴…却也失望,这代表,她将离开。
    夜,圆月高掛,我化作狼形,奔向她,她虽害怕,却还是勇敢靠近,当她伸手抚摸我时,我舒服地就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她枕在我身上睡去,安心地,无一丝戒备。
    那夜,抱她回房,守着她直至黎明,将从不离身之狼珮掛在她纤细脖颈上,最起码…当看见这块狼珮时…她能够想想我。
    好景不长,那受了一箭命悬一线之白瑾如今在眼前猖狂,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奔向他怀里,这从前已知的事实如今摊在眼前…更显讽刺。
    任我如何咆哮、吶喊,她也绝无可能回头。
    我唯一爱上的,却是敌国的女人。
    而后我荒唐地接受了母亲提议绑架白瑾献给父亲,一方面亦联系三弟让他佈局救下他,可当我从三弟那儿收到她亲自前来营救的消息时,我后悔地真想杀了自己…我竟亲自将她带入险境而不自知…
    父亲输了,败个一蹋糊涂,不落那老皇帝也算是仁慈,没让狼族灭门。
    拜三弟之赐我坐上帝位,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那日雨势朦胧,我去见了她,拥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对我说:「那你答应我…这辈子定要排除万难快乐地活着,好吗?」
    小雨,有你这句话便够了,可没有你,要我如何快乐得起来?
    国事平定,找了个时机,我见了三弟,问他当初为何弃母离宫,他爽朗地微笑,回了我:「母亲不爱宫中阿諛我诈,也不希望我在眾兄弟中争夺,看着我每天都活得不快乐,她便答应我离开,我当初年纪虽小,但看出眾位兄弟之中,只有二哥你身怀抱负,不与其同流,我便想,在你登基前绝不能让炙国倒下…便决意离宫经商,日子也过得快活!」
    我拥抱了他,真挚诚意道:「炙国有你,实是万幸!」
    仲夏,从不落亲使那收到了白瑾与她将成亲的喜帖,一怒之下亲手将之撕了,原来我仍是无法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遂拋下国事,驱车去见了她。
    她所在的地方就如同她说的一般,亦如她人,是如此的间适美丽。
    看着她快乐安逸的样子,我衷心感到开心,如果,她是真心喜欢白瑾,说什么,我也不能拦她。
    我要她快乐,平安的活着,最起码成了白瑾的王妃,在异族长远的生命里我能够在远处看着便好。
    我说:「小雨…谢谢你,我能来这一趟真是太好了。」
    大婚那日,我与三弟带着大礼前去,看着她穿着代表不落国之黑色大礼服,不知为何…心底说不出的感动…与我眼神交会的剎那,我看见了她对白瑾坚定不移的心,这样就够了…真得…这样就够了,如果你在这里不快乐,不论多远,我定将你带走,离得远远的…
    真的…这样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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