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人世界里,需要搞懂真爱与索求的分歧,有些人会考虑找个异性组建家庭,去当居家男人;还有人深爱另一半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这两者的概念截然不同。我所接触过的善良公羊,几乎都很好色,有些浮于表面,有些暗藏内心,只是轻重不同罢了。正因环境造就人,苦行僧般的禁欲生活决定了一切。
    然而,稻草男孩是这群无聊男人中的异类。当初他潜入吕库古阴宅,目的是为了搞绑票,哪知在得手后不久,孤寂之心随即被天竺菊俘获,于是诞生出反叛念头。固然一连串的混乱以及猝变,是造成他心理剧烈波动的主因,但这家伙所展现的行为,每一件都叫人触目惊心。他为确保天竺菊的安全而自剜双眼,为夺回挚爱在追击中被八音盒炸成重伤。
    也许在他看来,所作所为再正常不过,但对我们来说,真爱这种事就与白天见鬼般罕见,若还需付诸性命,不如另寻新欢为好。天竺菊爱的是我而不是稻草男孩,她不过是在利用,却因他种种疯狂举止在心头变得越来越凝重,直至接受了他。离别后的叁、四个月里,稻草男孩非但没打来电话,就连踪跡也成谜,有时我俩会在深夜聊起他,天竺菊觉得,对他而言梦中女孩已不復存在,既然註定无法重逢,不如当作一份美好记忆深埋心底。
    而今,俩人却成了置对方于死地的敌手,我搜肠刮肚也搞不懂这之中的原因。天竺菊没干过一件背叛他的事,始终兢兢业业在酒店当前台接待;选择人间蒸发的人首先是稻草男孩,既然消除了行踪又要上哪去找他叙旧?他不是一个忠诚组织被洗脑的人,在事业与爱情间他会选择后者,所以投靠尘民甘为鹰犬,谋杀挚爱这种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你想清楚啊,千万别乱来!」见俩人在对峙中已起杀心,我急得手舞足蹈,冲她高呼:「当初在山铜矿井鏖战,你刚从半妖的岗位上退下来,身边还有一票暗世界鼠辈,并且没受重伤。可现在你只剩半条命,畜生公羊却比过去强过十倍都不止,你拿什么来与他对抗?」
    「因为我受够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老情人无情袭杀,他不仅在侮辱我也在侮辱自己,你不明白么?我干嘛要成为笼中兽斗供人取乐?人要脸树要皮,我不愿尊严被践踏,既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註视着对方,愴然道:「我所有的希望均已破灭,无所谓了。」
    人头马浑身打了个激灵,无端亢奋起来,很显然他有所表达,在喉头憋出一段段的磨牙声。我立即捕捉到这段无序的返金线,正是稻草男孩在自言自语。
    「它无法说话,记得吗?等等,你先别动手!我正在搜集。」我慌忙製止,冲她摆手。
    「它究竟说了什么?稻草男孩告诉你原因了吗?」天竺菊楞了楞,扯开嗓子喝问。
    「抱歉,是我搞错了,那不是返金线,只是兽类的咆哮,不具任何意义。」
    人头马真的只在啸叫么?当然不是,它完整地说出一段话,不过内容却令我勃然大怒起来。这个厚顏无耻的混帐居然在说:『横皇只不过是个屁,至今还在拿过去的事标榜功绩,真是个毫无长进的可悲女人。既然那么想死,那就如你所愿。』天哪,我能将原话翻译给她知道吗?这么做将瞬间激怒天竺菊,赌气般的求死,也就成了真正的赴死!
    由着它残酷无情道出的话,令我质疑起这世上是否有真爱?稻草男孩无缘无故变心,且之中没有利益冲突,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可话说回来,药店老板不也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何那般地爱我,但真正大敌登场,他却就地一滚装起死来。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我鄙夷地扫了角落一眼,打算向布雷德利抬起右手比出中指,可侧目去看,他居然也消失了!
    就在这时,壁炉顶上传来阵阵嘈杂,一颗蓬头垢面的女人头探了进来,那是紫眼狐貍。当她见到眼前这幕,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咒骂苦力们不堪大用,一边苦苦哀求人头马回头是岸。老妖已不耐烦,纵身一跃率先发起突袭。天竺菊应了声好,也迎着它跳飞而去!
    「完了,这傻瓜必死无疑!」我知道彼此斤两,实不忍去看。只听得耳旁传来轰鸣,再一抬头却见人头马当空成了团火球。天竺菊尤避不及砸在树身上,连串翻滚跌了个四仰八叉,正困惑地註视着半空。很显然造成这一切的,非她所为。
    「是我干的,别去管原因,赶紧逃吧,」药店老板出现在屋企的另一端,手握两只喷漆罐,眼镜背包已被掏空,杂物倾泻满地。他抬起手腕,指着表狂叫道:「还剩两分半鐘,与它周旋吧,只要熬过华宵期,劣畜就只能鎩羽而归。」
    布雷德利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毕竟作为鹡鸰与它两番交手,或许摸出了破绽。可破屋空空荡荡,连个周旋空间都没有,根本是无路可逃。我架起天竺菊漫无目的地乱窜,头脑如高速计算机般运作,终于悟出了男子的用意。他这是创造机会让我们按原路爬坑出去,人头马体格巨大,在狭窄地方捉对肯定是输家。主意打定,我朝着泥洞狂奔而去。
    脑袋扎进泥浆的同时,我磕到硬物又被顶了回去,满眼冒金星。漆黑中现出一对怨毒的眼睛,奋力将我踹开,一躬身鉆了进来,这人正是康斯坦丁。她很快发现了尷尬的药店老板,又见我俩几近赤裸,不由讥讽道:「是很热,但至于脱到只穿比基尼吗?真是在哪都能浪!」
    「别多做解释,素性不合的人心中早有定论,说再多不过是自取其辱!」紫发妞显得局促不安,正欲微啟朱唇,我将脸一沉,道:「虫子女人思想已固化,又将步入中年,自比不得青春年少,所以在她眼中咱俩就是小叁,哪怕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会承认。」
    有过生活沉淀的康斯坦丁,长期担任一教之主,怎会与我计较,自分得清事情缓急。她看着满地狼藉,又见人头马如狼似虎扑来,立即明白过来,当即从袍中取出两柄榔头,骂道:
    「你究竟在干什么?十四处只是请你来擒人,没说非得宰杀她们!给我站下,新指令已经到了,所有人都撤回去,你们军头没发通知么?这是魔神的亲口吩咐!」
    大长老满心以为拿腔作势能製止人头马的暴行,谁知它充耳不闻,从其身旁绕开继续扑杀。俩人交臂而过时显然做了交流,康斯坦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道:「你!这可是公开谋反!小妞究竟对你干了什么,你那么恨她非得弄死?难道你疯了?」
    见吓阻失败,大长老只能咬牙疾追,同时摆手让我俩自求多福,华宵期即便结束,人头马也不会停手,它是王八吃秤砣,一心锐意要干死紫发妞。至于原因康斯坦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一个飞蹿扑倒人头马,拧住鹿角与之缠斗起来。
    俩人均身高马大,且又身披长鬃大袍,黑暗中就像两只狗熊在摔跤。稻草男孩已判明我俩想鉆回甬道,格开大长老的榔头后,打怀中挖出一团粘稠污物,死命朝泥坑掷去,惨绿色阴火瞬间吞没了整段砂土带,巨响过后,地面陷下去叁寸有余,退路被彻底封死!人头马方才掉转头来,全神贯註应付大长老,打算将这头拦路雌虎先行斩杀。
    我不知康斯坦丁倒底有多大能耐,或许她化身鹡鸰能碾压人头马,但在这个失魂之地一切都是妄想,她只得抖擞精神与之肉搏。稻草男孩本就是格斗精英,战场好似专为它设计,刀光剑影之下,大长老明显处在劣势,榔头被挑飞,前胸又中刀,方寸已是大乱!
    「看来我才是那个小人,没曾想康斯坦丁会这么仗义!」我将半死不活的天竺菊甩给布雷德利,要他代为照料,自己端起两把安贡灰,就预备前去助战,将她解救出来。
    「别去送死,你这个妹妹看上去挺成熟的,怎心智那么幼稚?这都看不明白么?」药店老板一把将我按住,哀叹道:「我不能在同一天里,失去两个最重要的人,就让康斯坦丁缠住它,替正在设法进来的人,争取宝贵时间!只要撑到援兵下场,那劣畜也就大势去了。」
    「什么?这是你的恋人,为了她的千年大计,你曾忍受过无穷毒打与羞辱,现在却跟我说要看着她死?」我用力挣开男子毛糙大手,怒骂道:「算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冷血无情。她不欠我们任何东西,本可做壁上观却豁出性命奋战,背后竟还要遭到你的背叛!」
    「是的,康斯坦丁打心底痛恨你俩,干嘛要出手相救?不可思议吧,她真正图的是自己!」
    以往我们经常会听见一句话,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其实,歷史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客观存在的因果,只不过后世的解读百家争鸣罢了。缺乏辨识能力者,喜爱啃死书;有独道见解之人,才会在既有事实中找寻诸多细节,从而将隐藏的部分具象化。
    那一天,布雷德利什么都没说,只因眾人尚处生死边缘,哪有闲工夫针芒相对?多年后的我,再回顾这段往事,才雾里看花明白过来。男子毕竟年长我们二十多岁,他与康斯坦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更清楚对方的真实为人。有一点在不久后被证实,大长老确如自己所说,为求真爱背叛组织,造成尘民内部许多人,都对她恨之入骨,随时准备寻衅,正因魔将为其背书,所以暂时受到弹压,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搞华宵之夜的目的,是为了将我与天竺菊纳入麾下,最次也得要挟dixie迫使我入伙。所以美其名曰叁大世界素来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灭,他们这是在发善心做补救。那么,需要确保的是,我俩绝不能出事。随着时间推移,这场乱战已搅进来太多是非,联合军团和尘民两败俱伤。在地底世界,仇衅只要接上就别想缓和,所以双方势必在未来,会决出雌雄。
    而在这场困局里,康斯坦丁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原本她企图趁着混乱,与布雷德利远走高飞。然而女神峰大战,死了那么多人,最终都是要算在她头上的。该怎么绝处逢生呢?大长老不得不绞尽脑汁,恰在此时,稻草男孩自己跑来送人头了。这家伙是个无法安抚的疯子,它铁了心要砍死紫发妞,那么一来,就违背了尘民们的团体利益。
    大长老需要争取立功,来为自己谋后路。稻草男孩由她发展加入组织,康斯坦丁才是它的顶头上司。所以她采取一骗二哄叁威吓,想要取了对方性命献投名状,可谁曾想这里是无魂之地,鹡鸰的妖术遭到限製,眨眼间优势化作劣势。换句话说,大长老玩砸了,她过早暴露企图,令人头马察觉,稻草男孩主意打定,要率先收拾了她,那样才可继续自己未竟事业。
    「在第一天见面时,我就知道这只畜生公羊的脑子不正常。那个大长老,不,姐们,你千万要撑住啊!」卡在破墟口的紫眼狐貍正焦虑地关註战局,她一边呵斥苦力们再加把劲,一边鼓圆腮帮子狂呼:「你再坚持坚持,不用很久,咱们炸开洞就能鱼贯下来!你为小女所作的一切,我不会忘记,一定会在镇暴大队赶来前,送你和小老板顺利脱走,相信我!」
    「那看来还得谢谢你,真是有心了。」康斯坦丁灵活走位,避开如雨般坠下的刀锋,故作镇静道:「既然知道就别多废话,我已在拼命了,能拖多久算多久,一切全凭造化。」
    「我就快要疯了,虽不知你为何忽然变心,但既定事实就摆在眼前,一旦康斯坦丁倒下,我们最终也难逃覆灭的命运!所以帮大长老就是在帮我们自己!懂了吗?」望着消沉呆坐的药店老板,再看向不远处俩人挥洒鲜血,我只觉天旋地转,便一把拽起男子的手,问:「在攛掇我们闯甬道前,你曾信心满满地说,有办法收拾掉人头马,现在赶紧使出来啊!」
    「那时我不知劣畜会这么厉害,而且爬进这间图书馆也在意料之外,工具都还在老巢摆着,拿什么来偷袭它?单靠拳头和牙齿?真是白日做梦。」药店老板迟疑地站起身,蹙紧眉关看着前方,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大长老挥手,问:「我们这就来助战,康斯坦丁,既然你与石盘麒麟知根知底,它的命门究竟在哪?」
    「就凭这两个卖弄风骚的妞,你觉得可能吗?即便明示她们也做不到。能杀死石盘麒麟的方式只有一种,对它施以血鹰之刑,切断全部后肋,并真正做到掏肠挖心,你们敢吗?」
    康斯坦丁的这番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在以往人们高调宣扬仇恨时,才会用到挫骨扬灰,掏肠挖心这类血腥字眼,而在实际过程中并不会那么做,顶天也不过是将对方击死后,对其尸骸施加羞辱。可真要按字面意思收拾稻草男孩,没有经年累月从事屠宰工作的经歷,真还下不去手!我是叁人里最冲动的一个,尚且听得浑身战栗,其余两人自不必说。
    于是四人围定人头马,从前后左右发动齐攻,让大长老得以喘息。天竺菊缠住稻草男孩的脚步,我主攻上叁路。一时间刀斧榔头轮番上。趁着间隙,男子仗着妖躯杀不死,替康斯坦丁当肉盾,不时回头问她,图书馆为何能限製鹡鸰散形?另有什么方式能破除诅咒?
    「我看得不够多,难以妄下结论,但摸清了门道。这间屋子与你猜测的封墻里拌入特殊材质,中央栽种怪树全都无关。于其称呼它叫无魂之地,不如管它叫无解之地,能设计出这个鬼地方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地支九曜里的,罗计星阵。」
    九曜,也叫天体九曜,是古印度占星术的称谓,在梵歷中分别用古神加以命名。既然有天体九曜,那就有地支九曜。所谓睺计,是分开的两颗星,除却周期运行的金曜、木曜、水曜、火曜、土曜、日曜、月曜黄道交升点外,另外两颗曜星,分别叫做罗睺与计都。罗睺两性司女,计都无性可司。都是暴烈兇星,出现在排列中代表灾难。罗睺是妖星,计都为祸星。
    罗睺仇恨世间小人,发誓要消灭一切告密者,出于同月亮的宿怨,她首当其冲将月神吞噬,而后又吐了出来,于是有了月蚀;计都仇视奸情,不光吞月连太阳也不放过,相传是阿修罗族古神的身体。两者都有吞蔽天地的传说,自然也是阴暗支配者,所以均带有隐性。
    其实,光从这些拗口名称,也能摸索出前邪教成员,均为信奉古印度秘支流派的教徒。据信天体九曜有远古传承的梵文金卷,推动并成为了占星术基础理论;而地支九曜也有对应的经文铁丹,在意义上截然不同。地支九曜指代的是方位,唯独缺少一颗主星,所以也称「八魅」,堕落的腾廷斯蛾。通常将这套异端邪说运用在营建上,目的都是为了隐藏秘密不被他人发掘,正因罗睺司女属阴,计都无性属阳,所以这间图书馆十有八九是个罗睺阵。
    我等所见就是建筑本身,它不仅荡平擅闯之人全部手段,亦能将各类妖法悉数破除,所以破屋仅是诸多建筑的其中一间,其余屋企仍被折射进了月影暗面,不论什么眼都窥透不了。
    那这个镇局的精要又在哪呢?大长老认为,倘若一会儿干掉人头马,眾人没被杀仍有体力,不妨上树去翻寻,或许会找到人类的鼻子、耳垂、双手小指、脚掌拇指以及半条舌头,分别被悬在各处,只要有它们,那就是腾廷斯蛾无疑。我们不禁要问,不是刚发生过气爆引燃了冲天大火吗?即便有也已化为了灰烬,又要怎样继续在宅子里起效呢?
    也许这等奇谈怪论,连人头马也是首次听说,它放缓了速度,想知道原因。康斯坦丁很快说出了惊世骇俗的结语,还记得它是缺一星的八魅吗?那颗曜星又去了哪?其实它正是树上之物的主人。别光听器官就觉得它是死物,最终之星便是设计者本身,他将身躯化为人笼,献祭送走八个部位,而这个家伙极有可能还活着,并将终星以復杂图案纹在身上,即便亡故也会用妖技封存,只要尸皮不烂掉屋企就不会暴露面目,从古至今就是专用来防贼的。
    「能撕破罗睺妖阵不外乎两种手段,一种是坊间传闻,一种有文字记录。野史是赶着鹅群去破阵,但据我所知并没有实例。至于真实的记载,就是屋主人自己厌倦了,他回到这里请人切下整片刺青,付之一炬将它烧个干凈,那么镇局自然就破了。」康斯坦丁仰天长叹,朝怪树扫了一眼,答:「至于这是什么树?派什么用,就连我也不知所谓。所以这不是肤浅的无魂之地,而是无告解之地,懂了吗?说白了它就是个死局啊!」
    尽管正在手忙脚乱闪避着稻草男孩疯狂袭杀,但一个明晰的困惑在心中倏忽而过,我回忆起大长老在囚室时所说的话,貌似她破窠而出剔除七煞女,打入莉莉丝内部成为教主,只是为了搞场华宵之夜,理由似乎苍白得可笑。她拥有许多选项,能轻而易举地捉获我俩,毕竟住址她都已知晓;若只想截获杏子,就更简单了,只需在附近扮作农户,容留她借宿顺势麻翻即可。她至于为自己找来诸多麻烦,混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也许大长老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但指派她过来的魔将贝巴因肯定知道军堡下的秘密。这一切是从何时失控的?是由愤怒的dixie施虐药店老板开始的。敌我双方,包括装神弄鬼的蓝花楹都说过同一句话:dixie是个关键!本以为有她镇场足以救回许多人命,而现在看来,正是她开啟了混乱之源!尽管是无心之举,却一把野火烧出了惊天秘密!
    康斯坦丁不觉楞了楞,也质疑起一连串的谜面,略略分神之际,竟被人头马捕捉到完美时机。它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冲布雷德利嘶吼,男子抱住脑袋压低了腰,稻草男孩的阴爪旋即填补空挡,直直砸中大长老面门,将她打得凌空飞起摔出十多米。
    我急出满头冷汗,急切补位,人头马又挺举刮刀连番刺击,迫使我跳出圈外。跟着,它虚晃一招,刀锋划破了天竺菊的奶罩带子,令她本能地护住酥胸。趁此良机,人头马一把从胯下拧住其长发,将她倒拖出来高高举过头顶,再度狠命一刀扎透腹部,然后将这具血跡斑斑的躯体甩进了积满尘埃与菌菇的角落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鹿角脑袋见自己得偿所愿,喜得手舞足蹈,连连发出阴森刺骨的奸笑。它渐渐垂下了双臂,木然地站在原地,任由我拳打脚踢,也是巍然不动。继愤恨、失落以及绝望,眼中再也滴不出半颗泪珠,我气喘如牛一屁股坐倒,缓缓爬向天竺菊,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alex,我很抱歉,因我的缘故,让dixie断送了性命。我该怎么偿还?又该如何面对你呢?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仅对他人不负责任,就连对自己也很马虎,所以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咎由自取。」她已无法动了,双腿正不间隙地抽搐着,嘴唇泛白发青,殞命就在当即。见我泪流满面,她扬起无力的手指轻轻拂过,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如何救得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呢?就算侥幸度过今天,那明天呢?后天呢?」
    「这不是你的错,林锐,」将她深拥怀中,我抽泣起来:「dixie是各种阴谋交割,权益交换中被牺牲的贡品,利欲熏天的人们眨眼间就忘了自己犯下的恶,但他们终有一天必须偿还这笔血债!我怎会不知你的感受?因为我也刚刚成了孤家寡人。你知道吗?在吕库古阴宅昏睡中梦境所见,就是现在这一刻啊,这也许就是驍鷙的甦醒前兆,我无法失去你!」
    她蠕动着嘴唇,已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我的指尖,在薄光中凝视着我。同样,我的面容也映在她逐渐放大的瞳孔上,这一刻,我领悟到,她才是我真正的初恋,是她在异世界带给我一生的残酷审美,意识之外的我拥有过无数个她,却又与她们失之交臂。也许在其他时空线里,存在着更多的她。而这一个最真实,也最叫人刻骨铭心,却这般在面前黯然雕零。
    大长老一骨碌支起身,捡起榔头继续冲击稻草男孩,这个混账断送了她全部精打细算,令一切都化为泡影。此刻的康斯坦丁,唯一能做的就是屠灭人头马,割下脑袋去向尘民请罪,或许还能换得一丝生机。她冲我怒吼,别再抱着个死人哭泣,活人该为活人自己打算。
    「现在你知道它有多可恨了吧?咱们也许赢不了,但能撑到你那些同伙鱼贯下来,集十多人之力,定能将之剁成肉泥!」康斯坦丁要我抓过喷漆罐,先将人头马烧成焦炭,被各种偽装物遮挡,难以看清它的运刀轨跡,她愴然道:「我觉得,你已有了施行血鹰的胆气。」
    「我的同伙?他们是敌是友我至今都没搞明白。天竺菊本性温婉,喜爱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身上,给自己标註一个失败者的标签。如果她生就女人,会令人不由自主產生怜爱。可惜,她的本质依旧是男儿,当行将崩溃后便一心求死,这是她的命格。而我比她还可笑,常爱信誓旦旦说狠话,结果却连该找谁要血债?復仇之刃指向谁,都是一头雾水。」
    高爆燃起的气罐,从不同方向砸向石盘麒麟,亮黄火焰迅速窜上长鬃大袍,令其闪避的身姿在视网膜留下一片带状弧光。然而,我们忽略了一点,劣畜在爬坑进来时浑身沾满泥浆,除了背部和头部保持干燥,其余部位全被污水浸透。所以火苗吞噬乱麻时,炮製出大量焦烟,让这家伙除却一个熊熊燃烧的蜡烛头外,其余身躯均被黑雾笼罩,反变得愈加模糊难辨。
    人头马功成名就后,也不愿继续缠斗,它深知耗下去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是时候该考虑全身而退了。借着自己是个火球,它以极快速度靠上来,趁势挥舞刮刀逼退大长老,然后转身继续冲向我,眾人都被热浪熏烤贴不上去,一时间也拿它无计可施。见叁人如走马灯围着它转,稻草男孩窜上墻头开始狂奔,不知其在打什么鬼主意。
    康斯坦丁暗自叫苦,别看这家伙笨头笨脑的,其实聪明得很,我们所说的话,全都被听在耳中。既然自毁长城它无法走脱,那就只能另辟蹊径,将破屋每一寸角落都踏破,才可能找到遁入暗面的通口,只消往里一鉆,瞬间藏得踪跡全无,它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最后你耐不住性子撤围,它也就另获生机。说穿了,石盘麒麟已不是人,求生是所有动物的本能。
    所以,它试探最频繁的墻面,就是壁炉这一片,勿忘我已目睹爱女倒在血泊之中,正在用最骯脏的择词诅咒它,人头马却游走在她够不着的低角度,不时仰头奸笑挑衅,将这个使坏的祖宗气得七窍冒烟。紫眼狐貍知道于事无补,便重新缩回墟口,时隔数秒整座破屋剧烈颤动起来,气墻上鼓起一个个包,逐渐连成片,终于将原先的微孔撕裂成了犬牙。
    能成事的,只可能是两名海神佣兵,这种炸墻叫作微创爆破,对炸药的剂量控製有着极高标准。拱券回廊里的人开始往里投烟幕弹和步枪,跟着继续实施下一步炸墻。人头马终于有了危机感,它跃下墻头趴倒在地,一颗鹿头东张西望,显得尤为诡异。
    古怪的气氛也感染了大长老,她喝令我停下,独自退回角落,整个人变得焦虑起来。难道老妖间又开始了交流?我正纳闷得紧,只见半空中闪过数道银光,人头马无端暴跳起来,再定睛细看,它那修长的脖颈上,不知何时被缠上带刺钢索,另一头正捏在药店老板手中。
    石盘麒麟见自己被叁人里最矮最没用的男子偷袭成功,气得忘乎所以,便拼尽全力朝他扑去,打算将之踏成肉饼。岂料,越往那个方向冲,它就被越多这样的钢索缠绕,最终阻停在怪树叁米之外。我凑近细观,只是普通的市政基建材料,园艺牌带刺粗铁丝网,专用来添高围墻,防止别人攀爬。可是,它又是打哪搞来的?至少我从没见过。
    「刚才,黑猫趴在你大姐边上舔舐血污,我怕它吃死肉连忙驱赶,结果在侧后菌菇堆里发现成捆的铁丝,你也忽略过去了吧?」男子抹着臭汗,招呼我等上前,继续将铁丝网拋向劣畜,道:「论速度咱们追不上它,论体力咱们也处在下风。所以分析优劣,我记得以前说过,它的视力是最差的一个,想要助康斯坦丁得手,就得限製住它的手脚!」
    「舔舐污血?」我全然没有在听,却忆起更加忽略的一件东西,那就是猫。由于它太过娇小,所以谁都没有註意。在这几分鐘里,鬼一样的黑猫时常无端消失,一会儿却在另一个角落冒头出来。而再看向天竺菊倒下的位置,她竟然凭空消失了,只余下肆意横流的血泊,依稀还能拼凑出半个人形。这一系列的猝变令我意识到,稻草男孩并没在扑杀布雷德利,它的真实用意,其实是为了捉住蹲在男子背后的黑猫!
    牵出怪树枝椏的是它,带我们闯进这片无解之地的也是它,受过特训的黑猫一直在引导我们找寻它真正的发现,苦于不会说人话,只能舔着爪子干着急。那么一来,最先失踪之人—眼镜,很可能是无意间发现了异常,在跟过去看时摔进了某个坑洞,以至于无声无息!药店老板最后捕捉到的讯号,是马洛含糊不清说了一句带刺钢丝。
    「誒?这箍口贴着的橡皮贴编号,怎么是我的字跡?这却奇怪,堆在工具间的铅桶还有铆钉,怎么也在这里?是谁将它们带进来的?」药店老板嘟囔着,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从漆黑中映现出来。在此过程中,我的眼瞼没有眨过,它们都是忽然冒将出来,活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作祟。
    「看破也别说破,你根本是在资敌,默默提醒石盘麒麟!」康斯坦丁惊跳起来,只得挥舞两把榔头,打算先砸烂劣畜的狗头,再给它开膛破肚!然而,几锤子下去,正揍得人头马找不到北,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地崩天塌的怪叫,声音之响,震得无数细碎墻皮纷纷洒落!
    「那是什么?镇暴大队这么快破门下来了?」我惶恐地望着北墻方向,问。
    「该死,这只祸害干嘛不趁乱逃走,反而追袭而来?可对它来说,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哪!」大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她一把扭住鹿角,叫骂道:「也罢,我先送你上路!」
    「什么?康斯坦丁,你不是说八分鐘前尘民下达了全面撤军的指令,难道是为了镇住稻草男孩信口开河?这个所谓的祸害又究竟是谁?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我一把推开药店老板,高声质问。
    「野兽!」
    10:16s
    亡者之路前传白银之翼词根解释:
    罗计星阵:分别叫做罗睺与计都。罗睺两性司女,计都无性可司。
    罗睺与计都:罗睺是妖星,计都为祸星。
    九曜:也叫天体九曜,是古印度占星术的称谓。
    地支九曜:地支九曜指代的是方位,唯独缺少一颗主星,所以也称「八魅」。
    堕落的腾廷斯蛾:八大妖蝶,罗睺星阵的关键部。
    无告解之地:无魂之地。
    dixie是一个关键:正是因为她一把野火烧出惊人秘密,从而改变了歷史。
    单曲名:dreamin'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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