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我也离开了大本营。大本营不再是大本营了,就剩我一个,地方虽不大但只有一个人也会显得份外冷清。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就先回一趟自己的家。数一数都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再回去这更冷清的地方,父母早逝的我一个人住,没有任何家庭负担,不像他们在选择自杀前终需要考虑家人未来的生活该怎么办。
    他们六人也是第一次在父母死后让我拥有家庭的感觉,而我又再次失去家庭,却不能有任何情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让我像极一个临近崩溃的疯子。
    好一段时间没回来这个仅够我一人生活的蜗居,它没有污垢也没有封尘,就像我离开时一样。可它冷冰冰的毫无家的感觉,相比之下,大本营更像是一个家。
    我也没兴趣恋栈这地方,之所以再逗留多一会,只是我还要等待晚上的突发新闻直播,且看他们俩如何成功完成计划。
    除了那一份文件外,阿飞还留下了一大袋钱给我。他说我的愿望将会是最难实现的,诉讼过程还要花好一段时间,他让我留着笔钱,在这一段时间里需要的话还能拿来应急。
    他说不能转帐,不然他死后警方会追溯资產转向会上门找我,所以好不容易把一大袋钱揹回来。数量还真不少,我没数过,至少有两百万吧。
    我的愿望本来确实是很难实现的,但他已经把最困难的事都解决了,留下给我做的,就像足球场上面对空门射球一样,毫不费劲。
    他笑着摇摇头,我也报以微笑目送他们出发。
    电视上一直播映着无聊的节目,是我太久没看电视了,上面的节目主持人和嘉宾我一个都不认识,嘰咕嘰咕地对我而言只是噪音。
    现在的我多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在我耳边说说话,愈想愈怀念有他们几个在我身边谈笑风云的时光。最寂寞的时间永远不是独处,而是心系着某些人而感到孤独。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许,才发现我大半天来都还没吃点东西。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响,可我却没有任何食慾。我翻了一翻家里的柜子,想找点饼乾之类的填一下肚子就算,柜子里硕果仅存的梳打饼也在两天前过期了。
    人们都说过期的东西会吃坏肚子,我就说吃了再算吧。我拿出包装袋里最后两小包饼乾,没食慾只好和水吃,饼乾在嘴里变成了糊,总觉得不肚子痛也得肚子痛。
    吃完饼乾后肚子还是跟我闹脾气,还依然咕咕叫,我只好逼不得己到楼下走一趟买点吃的。
    在楼下我遇到老伯,比起有舖经营时消瘦许多,精神不太好,头上也添了几缕白发,他依然中气十足地笑着说:「都说退休过慢生活,怎么退了休老得更快了。」
    老伯依旧是那么乐观可爱,无奈及空虚没有改变他的个性。不知道是他早已习惯了现实的无奈,还是现实的无奈成就了今天的他。结果还是一样,他对现实已经无动于衷。
    我没有告诉他我接下来会做些甚么帮他重开旧舖,我想到把东西都搞定后再把喜讯带给他。
    寒喧数回,我叫他保重身体,他叫我趁年轻努力以赴,我忍泪笑着点头,他轻拍我的头,就像小时候请我吃糖前一样,他说:“这些年过得真快,小孩转眼就变成高大的小伙子啦!“
    他个子不高,现在不能像以前拍我头那样蹲下来拍,我怕他拍得辛苦就稍稍弯下腰来。看他一脸快乐的皱纹,更让我决意要为他夺回舖位,重回他最嚮往的人生。
    道别老伯后我到了冰室那去,还是一如往常地想吃碗麵,可冰室拉下了大闸说要关门装修三天。对我而言这不是坏消息,眼看着城市里一家家老店不是被连锁集团淘汰就是垂死挣扎,它能在小店难以生存的世道上还能脱旧换新,是个很不错的壮举了。
    我只好换个地方找吃的,放眼这一条大街,有吃的地方全是无新意的连锁店。我本不想助紂为虐,走了几个街口后实在找不到类似的老店了,我只好随便进了一家连锁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随便喊了一碗麵,加杯冻奶茶,待应大姐留下一张单据,我一看,三十九块。
    这年头想吃顿便宜的不简单,动輒就四五十块一顿饭,在习惯并接受了这病态城市规律的人眼中,我这顿麵算便宜了。可我不是这么想,这单据一放下来,吓我一跳,连忙拿起餐牌来看,原来已经是这店最便宜的点法了。
    麵来了,我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了,三十九块的难吃非一般的难吃,而是心痛地难吃。我连忙放下四十块就走,肚子还是叫个不停,我只好到超市里买了几个杯麵回家吃算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五点许,吃了一个杯麵后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我忘了梦见甚么,因为我是在电视播映突发新闻时被新闻前奏吓醒的。
    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我在睡眼惺忪里透过萤幕看到了红红火光。萤幕右侧的垂直跑马灯溜过一行简报,写道:首长官邸突发炸弹袭击导致大火,消防员正全力救火,警方将事件列为恐怖袭击,并未有伤亡人数报告......
    那名声音没带半分惊讶的主播冷静地为现场情况作报导,她说:“据现场消息,首长官邸内正举宴宴请多名政界人士及问责高官,暂时我们可以看见消防员仍未能进入火场,让我们交给刚到现场的同事......“
    我把电视关上,看那火势照亮了整个夜空,就知道里头的人都没救了。这时候的我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激动不已,阿飞和文齐昕就这样离开了我,可他们的愿望也就在这场大火里完美完成,随着裊裊火花升到半空,再消逝于自然之中。
    我拭泪而叹,就算我早已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可还是难埋从有到无的空虚。过去的时光如新闻上的跑马灯般来回在我脑中打转,不同的是,一些人的死去让我毫无感觉,一些人的死去却让我痛苦万分。
    哭了不一会儿,我就冷静了下来。我知道我总不能一直哭下去,七个人的愿望,就剩我还未完成,甚至还未起步。我洗了个脸也准备出发,镜子里的我比两个月前更显沧桑了,两个月时间的所听所闻让我对这个世界更不存希望。我看着自己已经哭红的眼框,有种说不出的可恨。
    我拿起完封不动的文件,一式两份,我决定先去报社再去检察机关,免得被他们扣查和毁灭证据。这是阿飞教我的,我没想得那么周到,他说在这个世界上,别信任任何你不需要相信的人。
    肚子稍稍作痛,应该是过期的梳打饼或是连锁店的麵食在肚子里发难。
    我懒理一切,我知道没有事情可以阻止我去完成自己最后的梦想。
    结束吧,天杀的地產霸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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