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平稳的驶过错落的街头,许韫想起她和季砚殊异国的相遇。
    那是她到慕尼黑的第三年,那天玛丽亚广场人头攒动,她兴致冲冲游走各个街道采景,她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古哥特式的建筑上萦着梦幻的光芒。
    她正举着相机,听到身后有人用英文向她问询,标准的伦敦腔,她当时只以为哪位英国来的绅士。转过头去,却掉入了男人立体深邃的黑眸,两个人在看清对方的模样时都一怔。等许韫反应过来,再要掩饰已来不及。
    季砚殊的公司在慕尼黑有个重要专案,他带着秘书亲自来洽谈,中午刚下飞机。刚在酒店放好行李打算出来转转,慕尼黑的广场人潮拥挤,他那秘书转眼就没了身影。
    好死不死,他的钱包连同手机都被小偷扒走,他追上时人已经在巷口消失,他只好向路人求助,就看到前方举着相机拍照的黑发女孩,他便下意识上前找了这个有着亚洲特征的女孩。
    许韫把手机借给他打了电话,两人站在街头等助理过来。慕尼黑的风出奇的竟有了久违的味道,旁边的男人带着家乡独有的熟悉口音开了口。
    “都说你毕业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出了国。在这里读书?”
    “嗯。”许韫低头沉沉的嗯声。
    “那个学校?”
    “LMU。”
    “什么专业?”像是长辈似的问话。
    “法学。”
    男人忽的一笑,带着调侃道。
    “德语的法条怕是难看吧。”
    难看,真的难看,满书厚厚的一本全是德文,德语又难,她真的学的吃力。
    “也,还能接受。”
    季砚殊睇去她一眼,轻笑一声。这男人还是记忆里漫不经心的模样,许韫心中起了感慨。德语真的很难学,她在德国将近一年多才做到沟通无碍,可每当看德文书时又会将她再次击溃。这陌生的环境和语言体系下的三年,她在痛苦和平静的交替反复中,终于趋向平静。
    也怪她为了躲避,没有选英、法,跑来了德国。却没有想世界之大,偏偏在这小小的慕尼黑,她又与故人相会。
    等季砚殊走前,许韫忽的拉住他,带着恳切。
    “你能不和别人说,在这里见过我吗?”
    季砚殊看着身前低柔的女孩,那双眼睛还和那晚一样,圆滚中带着小心翼翼,可他没望了,她生动狡黠的很。
    但是听到她的话,他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探究,不过对于原因他不敢没兴趣,他收敛神情。
    “嗯。”
    “谢谢。”
    ............
    许韫本以为就此一别后应不会再见,却没想再次的相遇来的这么快。
    许韫一个要好的学姐接了个给国人随身翻译的活,为期三天,却在第一天就突发急事,于是找来了许韫接替,许韫在她的可怜央求下便答应了。
    到了学姐给的地址,看着酒店电梯间走出来的人后,许韫离谱的笑了,不过,是在心里,毕竟她得维持自己表面稳重的形象。
    不过男人似乎不惊讶,含着笑意向她颔首示意。许韫回以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
    “季先生。”
    季砚殊投去她一眼,眸色幽深,却没有说什么。许韫尴尬的低下头,好在徐助理及时缓解了气氛。
    “许小姐,正巧,麻烦你。”
    “没事。”
    许韫微笑着摇头,而后跟在两人身后前往商谈的目的地。然后她就见识到,什么叫商人本色,口若悬河,精明老练,精打细算,分毫不让,咄咄逼人,当然,后面的词不是对她。
    说实话,当你见识到一个男人在商场上的谈笑风生,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后,你很难不为他折服,特别是这个男人仪表堂堂,就连矜贵也带着漫不经心的魅力。
    除了工作或打招呼,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其他的交流,多数是谈判完许韫匆匆告别回了公寓。许韫对这种除工作以外的无交流状态,表示很满意。
    到第三天,两方顺利谈拢敲下了合约,许韫推辞不掉,和两人吃了一顿庆祝餐,看着徐助理绘声绘色夸奖自家总裁的样子,许韫感慨,这总裁助理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她严重怀疑徐助理是中文系毕的业。
    “听说你最近准备申请LLM?”
    好了,她这个透明人别cue了。
    “嗯。”
    “打算申请哪个学校?”
    “本校。”
    徐助理不解,要说法硕肯定得选美国或者英国,全世界顶尖的法学院基本都在那里。
    “许小姐是打算在长期德国发展?”
    “可能吧,暂时是这个想法。”
    “那不是以后在德国遇到案子可以找许小姐,到时候打友情价啊。”
    许韫扯着回以一个笑。然后,果然,一语成谶。
    等再见到季砚殊,就是她前些阵在学校门口又遇到两人,他们与之前的合作商产生了纠纷,而她刚好作为在场人又是法律专业,便找上了她。
    而这一次合作让季砚殊也眼前的女孩走了更深的认识,可以说是改观。如果说以前她在他眼里有狡黠有聪明,却都是内敛低柔的,可现在,他见识到了她的锋芒,不管是在工作还是谈判中,她的活力的,盛气却不凌人,坚定而有力量。
    她会为一个方案熬到凌晨,给予他提意时清晰且从容,毋庸置疑她的专业,她的能力。其实他什么样的律师找不到,何必找一个在校学生,但事实他没有找错。怎么说呢,她是他喜欢的,会合作对象。
    不过,让他微有不悦是,她唤他“季先生”,他可记得他们之间是有辈分的。
    “砚哥。”
    在一次送她回去的车上,她应了他改了口。季爷爷不在了,他作为长辈总要关照她,比如,现在进行的,送她回公寓。
    黑色的轿车在公寓楼下停住,许韫长舒一口气。
    “砚哥,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徐助理,谢谢,我下了。”
    许韫刚要拉开把手,低沉的男人,从后面灌入耳朵。
    “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要了吧,许韫按住自己抗拒的表情,想要推脱。
    “我最近赶论文...”
    “嗯,别太累,饭总是要按时吃的。”
    得,行吧,好在她和季砚殊公事了一段时间,许韫也算知道他的为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推脱。
    “好,谢谢砚哥。”
    “我看着你上去。”
    “嗯。”
    许韫回到家,又继续悲催的写起了论文,她得赶紧把论文搞定,她还要花时间把法考考下来。
    姜也回来时已是已经晚上7点多,慕尼黑注意温差大,姜也抱着身子跑着进来。
    “天呐,我真服了慕尼黑的天气了。”
    她走到许韫身边,看到许韫电脑上满屏的字幕,瞪大了眼。
    “妈呀,韫韫,你都写这么多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回来补上我上午的思路。”
    说罢,姜也一溜烟奔想房间拿衣服。
    等姜也洗完澡出来,许韫已经关上电脑,手里正拿着一个dv坐在沙发上认真的观看,看的很沉。那个dv她看过许韫拿过许多次,似乎是从国内带来的。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从许韫身上收到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走进,调侃的活跃气氛。
    “怎么,又在看你那个帅哥?”
    许韫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她笑嘻嘻的坐到她旁边,在屏幕里的画面,是唱片店里拍录下的一个正在看胶片的少年,那少年气质清冷,长得霁月清风,啧啧,也不怪许韫总是看了,她看了一眼都睡不着。
    “我说,他是不是你初恋?。”
    “什么啊,你别乱说。”
    “不是?那你暗念他?”
    “没。”
    姜也无奈的摇头,她拖着怪异语调讶异的说。
    “那他总不能是你那个亲戚吧?”
    “不是。”
    许韫看着屏幕里梦幻复古的画质下少年皎白的脸,曝光的画质也没有抹去他的五官立挺,反带来了一种旧故事的美,忽的,只听她沉沉的说。
    “他是我心动过的人。”
    “我靠!!!”
    身边的姜也一个震惊,瞪着眼看着这个平时话不多的沉稳女孩,不敢相信这种话从她口里说出,不过她又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勾着坏笑,啧啧喟叹。
    “还得是你啊,韫韫。”
    许韫表示无聊的看了她一眼,关上dv起身向房间走去。
    “诶,别走啊韫韫,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呗。”
    “你好好写你的论文吧,小心延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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