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栋这样想着又不由地生起气来,脚下就想打转不愿去见人。
    边上赵梅怯生生地扯了下赵栋的袖子,顿时把他的理智唤了回来,不为自己也要为弟弟跑这一趟。算了,阿嬷除了想要卖自己跟阿梅那一回,其他时候尤其是还没出事的时候也颇疼自己,有好吃的好穿的也想着自己的,现在临老也该自己照顾着。
    赵栋壮着胆子理了理衣服过去问门房:“这位大哥,请问府里有没有叫赵平川的人?”
    “赵……”门房眼一瞪,府里姓赵的岂不就是那一位,打量了一下来人,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他是我们三叔,我们想求见三叔,不知可否通传?”赵栋头上冒汗,却不敢抬手擦一下。
    “要什么通传啊,这不后面来了,今天你们算巧了,刚巧老爷喝好酒回来得早,否则你们就只能在这儿干等着了。”另一人指着外面的方向说道,慌乱的赵栋却没发现,说话者对他口中的老爷可没一丝敬意,甚至透露出不屑的意味。
    赵栋却听了一喜,抓着身边的弟弟就回头望去,却见一人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还没到近前就一股子酒气扑来,赵栋和赵梅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们的三叔?
    却见那人摇晃到眼前,门房带着不算恭敬的语气说道:“老爷,有两位自称是你侄子的人来找你,老爷看一看可是?”说着就指向站在一边面色有异的两人。
    来人醉眼迷蒙,像是醉得对外界都失去了反应,只身体微微顿了一下不耐烦地挥开挡在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要进府里去。赵栋仍在愣神中,他对三叔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考中秀才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而且三叔一向注重形象,哪里会是这个身上留有污渍满面胡渣两眼浮肿的醉汉?!
    赵栋处于怔神中,原本躲在他身后的赵梅反应却比哥哥迅速,从赵栋身后窜出来就抓住醉汉大叫:“三叔救我,三叔救我!”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不顾一切地叫囔起来。
    赵栋被叫声惊醒,抹了把脸转身就拦在了醉汉身前,抓住醉汉的胳膊:“三叔,我是阿栋啊,三叔,你……”你怎变成这副模样了?余下的话赵栋没敢说出口,他直觉说出这样的话会让三叔受到更大的打击,在未见面之前对三叔有诸多怨言,可眼前颓废的醉汉却让他晃神,三叔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们……谁啊?酒呢?再拿酒来,我要喝酒……”醉汉挥舞着手臂囔道,看着人瘦了许多,可力气却不小,一下子把赵栋赵梅兄弟还有要上前搀扶的门房都挥了开去。
    “快,快把老爷扶进去,看什么看!”门房为首的一个呵斥边上看热闹的,在门口闹起来好看么,于是马上哄上来四五人一下子将醉汉制服了,将他推进宅子里,起初那门房转身看了一眼无措的两位来客,不耐烦地说:“你们也跟进去,不过在老爷确认你们身份之前不准乱跑不准乱看乱摸。”
    “是,我们绝对不会的。”赵栋连忙保证,可赵梅的胆气又早吓回去了,缩在哥哥身后。
    兄弟两人跟在一群人后面大气不敢出,一直低着头,哪怕没看到四周的景色,也知道这户人家的富贵。走了老远才到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人出来接人,一个下人声音清晰地抱怨了一句:“又是喝得醉熏熏的。”
    兄弟两个战战兢兢的,也没人招呼他们,还是送醉汉回来的门房把兄弟两人带到一个房间中,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兄弟两人等到快天黑了也不见有人招呼,直到肚子饿得咕噜叫起来,才有人进来给他们送来饭食,并跟他们说:“老爷早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情等明早再说吧,等会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麻烦了……”赵栋连忙起身道谢,那人却放下饭食就走了,不等赵栋把话说完。
    等人走远了赵梅才敢上前,抓着哥哥的袖子小声问道:“哥,我们真的要在这儿住下来?”
    “不住怎办?刚刚都说了三叔喝醉就睡着了,饿了吧,快来吃饭,明早就能见到了。”赵栋把弟弟拉到桌边坐下,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也说不出来,来了大半天他再没见识也知道两件事,一是三叔日子过得不顺心,从前在家可从没见过三叔这么颓废过,二是这府里三叔的地位似乎并不高,是因为上门哥婿的原因吗?好像又不像。而且他们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叔么,是叔么不乐意他们来?
    “嗯,哥你也来吃。”赵梅习惯地让哥哥先吃,在家做惯了的。
    不说兄弟两人一夜如何忐忑睡不安稳,到了第二日早上,果然有人来带他们去见三叔。
    带路的小厮将他们带进一间房间,绕过屏风进了里面,这是还未起床?赵栋看向小厮,小厮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老爷一早起床就略感不适,不过知道两位侄少爷来了,怎么着也要见见。老爷,两位侄少爷带到了。”
    “嗯,你下去。”隔着帐帘,里面有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老爷。”小厮退了下去。
    “三叔,你身体怎样了?要不要看郎中?”赵栋倒先担心起三叔的身体,说着就要上前掀开帐子仔细看。
    “不要过来!”里面的人却先尖叫起来,让赵栋举起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里面的人又说:“自己找地方坐,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赶紧说了,说完了就回去吧。”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可还是听他的意思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半晌房间里都没有声音,赵栋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三叔……似乎并不想看到他们……
    酝酿了半天,赵栋再开口,却带了一股子怨气:“……三叔公五年前过世了,阿嬷他……三年前就不认识人了,一天到晚就叫着三叔的名字……阿母他……要把阿梅卖人做小……”
    身边响起小声的啜泣,赵栋顿时后悔了,不该向三叔抱怨这些事,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了,只得抓住弟弟的手盯着帐子里的身影。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帐子里有反应,先是响起低沉的笑声,笑声渐渐扩大,却听得让人心颤:“……哈哈……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哈哈……一个个的都会得到报应的……”
    赵栋和赵梅都害怕起来,身体发抖,赵栋想起阿嬷和阿母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还有后来隐约明白过来的三叔的态度,再对比明阿么一家如今的日子,可不是报应吗?现在好像谁也没能逃得这报应,先是三叔公,再是阿嬷,现在是三叔吗?还有自己一家子也是在遭报应吗?阿爹瘸了腿,自己一事无成,弟弟还要被阿母卖了。
    帐子里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又问:“你们过来想要什么?银子?你们阿母要卖人不就是为了银子么,拿了银子赶紧滚回去!我现在可不是赵家人了!”声音阴冷又尖刻。
    赵栋立即拉着弟弟在床前跪下了,急急地叫道:“三叔,我不要银子,银子再多还是有花完的时候,只求三叔能去阿梅找个好去处,至于我自己,我会回去侍奉阿嬷,三叔,求你了,求你了……”
    “好去处?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好去处?”声音透着股子嘲讽的意味。
    赵栋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阿梅,阿梅太胆小又老实,其实对他来说在村里找个老实的汉子放在自己眼前过日子才让他更放心,可有阿母在,他真不敢如此,可三叔能相信吗?
    赵梅这次又壮起了胆子,抖着声音说:“三叔,我会干活,家里什么活都会干,三叔让我留下来干活吧,我可以自己干活养自己的。”
    “干活?”似乎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接着又嗤笑了声:“好啊,那你留下,赵栋回去,要是你再过来,我可不会管你弟弟的事情。”
    “……三叔能不能写信告诉我阿梅的情况?”赵栋实在不放心将弟弟一人放在这儿不管不问,而且不知道三叔会怎么安排弟弟。
    “你要不放心只管领回去就是。”床上的人翻坐起身不客气地道。
    “不,不是,”赵栋慌忙摇头,“我……我只是担心阿梅他过得好不好。”
    “行啊,我会每年送一封信回去,你可以回去了,记着,要做到你答应的事,否则……”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阿嬷的。”赵栋立即回道,其实只要三叔还惦记着阿嬷就好,他可以照顾好阿嬷,换三叔照顾好阿梅,他总算有点用处了不是。
    谈妥后兄弟俩就被人带了下去,赵梅另有人安排住处,赵栋却必须马上就走,不能留下来。赵梅舍不得哥哥,可又不能跟着哥哥回去,掉着眼泪把哥哥送出虞府。
    兄弟两人离开后,床上的人才掀开帐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那赵平川,捂着脸再次发出悲怆的笑声。
    当年落魄的他没有去处,索性想着来定州府另谋发展,当年来科考时也认识了几位同科考生,他以为凭他的才气很快能在定州府站稳脚跟,只等秋试便可以翻身。却不料他有眼无珠,碰上以前在平安镇上的孟姓同窗,不知因何对他怀恨在心,寻了一伙人教训了他一顿,然后将他丢在一个破旧巷子中,让他过上了一段日日受人欺凌与乞丐为伍的日子,孟姓同窗还不时出现羞辱他,断断续续中他才明白,姓孟的认为就是因为他孟家才得罪了大人物,没办法再在平安镇上待下去被迫迁了出去,现在碰上他赵平川正好把这口气给出了。
    再大的傲气也在那段日子里被磋磨掉了,为了抢到一口吃的他可以跟乞丐打架,没人相信他还有个秀才的身份,说出来也只是遭人嘲笑被人暴打一顿,直到,虞家人的出现。
    只要能把他从那噩梦一般的日子里解救出来,上门哥婿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虞家富裕,所以不管虞家抱着什么目的,他统统答应了下来。
    哪怕现在再次让他选择,他还是选择这样一条路吧,哪怕从此受制于一个哥儿再不得参加科考成日无所事事只能买醉,起码他不用过上与乞丐抢吃食的日子,还可以把吃过的苦给姓孟的报复回去。
    没有尊严……总比没有性命……来得好。
    他还活着不是。
    三叔公过世,他没脸回去,他不是赵家人了,而且三叔公最希望看到的他考取功名步入仕途的结果不能如愿,他没脸见三叔公。
    阿母又疯又傻的,他同样没脸回去,是他自己选择的这一结果终究辜负了阿母的期待,没能让阿母过上受人敬重羡慕的日子。
    平山村的发达他知道,越加衬托出他的卑微,回去,只能让他沦为别人的笑话而已,曾经被他瞧不起的人,现在却过上富足的日子,曾经让他渴望的权力,有人却随手丢弃。
    幸好,以前那又懒又蠢的侄子,却没变得像他一样自私,阿母床前有人进孝,他不过是再求那人一次,反正他这面子早就没了。
    番外五
    丙十三坐在茶楼的窗前,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单纯而美好。
    丙十三淡漠地看着,眼底没有一丝浮动,过来给他上茶的小二大气不敢出,就怕惊了这位客人,他们这个镇子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他也算是有见识的,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惹。
    等客人略一点头,小二立马滚了下去,离开时后背心都湿了,好像是从鬼门关过来了一趟。
    丙十三当然不是真名,只是一个代号,然而这个代号会一直跟着他,真名早丢在角落里了,只要在这个组织里活着一天,他就只能使用代号,区别不过是职位上升时他的代号也会随着职位而出现变化。
    他曾经有一个名字,叫秦狗蛋,与那些人那些事一样成为了过去,而他,已经回不到过去。
    他这次来到这个叫卢杨镇,当然是做任务的,这个镇上也有组织的一个据点,不过,近来上面对这个据点起了疑心,怀疑据点传回来的消息有误,故派他来看看据点的人是不是起了异心,如果起了异心,他还要负责解决背叛组织的人。
    “哟,彭大善人,是您来了,快快请进,楼上雅座,老位子给您留着呢。”楼底下来了个客人,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热情地把客人迎上楼。看到此人出现,楼下的茶客纷纷议论起来,这个彭大善人在这一带可实在有名极了。
    “今年可多亏了彭大善人赊种子给乡亲们啊,否则哪里有现在的丰收,也只有彭大善人没有趁火打劫,给庄户人家一个活路,否则不说现在的丰收了,卖地卖小子卖哥儿的人家多着呢。”有人赞道。
    “不错,去年雪灾的时候,就连县老爷都手忙脚乱的哪里顾得上这下面百姓的死活,也就彭大善人给受灾的人家送药送粮,到了春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又同意赊种子给受灾的人家,现在边上的庄户人家可恨不得把彭大善给供起来了。”
    “可不是,看看隔壁的朱大户家,趁着受灾的时候手里又进了不少地,可现在也就那些不得已的人家才会租种他家的地,他家的租子又收得高,这种人迟早会有老天收拾的。”
    “是啊,真把老百姓逼狠了……”下面的话不敢说下去了,不过朱大户家虽富裕,在这一带名声却因为彭大善人而糟糕得很。
    “你们说的彭大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真有这么善心的人家?”
    “呵呵,说到彭大善人,我们卢杨镇谁人不知,彭大善人姓彭名远,本不是我们卢杨镇人,只是当年于山中被猛兽所伤,滚落下来后正好被经过的彭家所救,经大夫诊治,因为头部受创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也是彭家人心善,看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往又身受重伤就将他带回来,为他寻医问药。彭大善人伤好后自愿卖身为仆报答彭家,彭家也是厚道人家,没让他为仆而是做了长工给他一份活干。”有人解说起彭大善人的来历。
    “那后来如何成了彭家人了?莫非被彭家收了义子不成?”好奇的当然也是过路人。
    “哪里,说来也是彭家的缘分,这彭家原本有一个小子一个小哥儿,可这小子还没到成亲的年纪时就因为一场大病一命呜呼,彭家可不就剩下老两口守着一个小哥儿。老两口不是没想过要招哥婿,可自家小哥儿性子柔顺怕这哥婿品行不好最后反而守不住家业,宁愿把家业做了嫁妆给小哥儿寻个好人家,可这还没相看中人家却先看中了他们救下的那汉子,那汉子老实又勤快,小哥儿对他又生了情意,汉子无家可回于是为报答彭家自愿做了上门哥婿,当初在我们卢杨村可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彭大善人是为了报恩让恩人可以留后,这也是难得了。”
    “是啊,这几年下来谁不夸彭大善人的,就是当初妒忌彭大善得了钱财又得了人的人家,现在谁还会再说什么酸话,如今彭家小哥儿早生了个小子,可把彭家老两口乐坏了,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彭大善人,老两口只顾着带孙子了,哈哈……”
    ……
    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不凡,丙十三将楼下的种种议论都入了耳中,对这彭大善人起了丝兴趣,想弄清这大善人究竟是真善还是伪善,他性子偏执,又嫉恶如仇,尤恨表里不一的人,倘若让他遇上了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若是那真善人,说不得兴致上来时也乐意为他处理一些麻烦。
    等到众人口中的彭大善人离了茶楼,丙十三远远地跟在后面。彭大善人倒是生得高大壮实,不过丙十三心里总觉得有些违和感,真正的大善人,他遇到过,小时候就遇上那么一位,那人在别人口中却有凶人煞神之名,可从来不屑别人口中的名声,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过着自己的日子。他时常在想,倘若当初不是凶人将他送出来送到组织中,他如今会是怎样的处境?或许是人见人憎面目可恶的恶棍,或许早已经一g黄土这世上已无秦狗蛋其人,虽然组织中那几年受训的日子艰险,屡次从鬼门关闯过,他都凭着一口劲气闯了过来。他想,哪怕他会跟其他受训同伴一样死在了受训途中,他也不后悔过上这样的日子。
    心中不止有违和感,为何还觉得这彭大善人有些面善?这让他更加下定决心在卢杨镇的这段时间弄个清楚。
    他丙十三从来不是个好人,小时候就敢拿刀大逆不道地砍继父,这些年在组织中见不得光的身份更是让他手中沾染了许多鲜血。
    他虽然不是好人,却总希望遇见真正的好人,一如那个凶人,后来的威武将军。
    彭大善人彭远回到家中自然受到夫郎儿子的欢迎,夫郎柔顺秀美,儿子乖巧可爱,彭远抱起儿子与夫郎说说笑笑一起,先去看望了老两口,才回了他们自己的屋。
    丙十三在屋顶上看着一家子和和乐乐,这样的日子想必让许多人都羡慕,可丙十三没有动摇,依旧蹲在屋顶继续观察着。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丙十三依旧一动不动,突然间竖起耳朵,下方些微的动静他都听得见,他听到那夫夫的屋子里传来动静,有人出来了。
    果然,看到一人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彭大善人彭远,丙十三如夜猫一样悄然跟上,没弄出一丝动静出来。
    跟着彭远一路来到书房,所谓的书房只是彭远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彭家有田几百亩再加上铺子等产业,如今都交到了彭远手上由他打理,可见彭远深得彭家老两口的信赖。
    书房中早有一人在等着了。
    彭远进来时,那人忙起身行礼,彭远拦下道:“不必客气,我让你打听的消息都打听到了吗?”语气有些急迫,就连暗中的丙十三都能发现他脸上的焦急之色。
    “老爷,都打听到了,老爷,小的这就跟您一一道来。”
    “好,好,坐下说,坐下慢慢说。”对下人都如此,可见大善人之名倒不虚传,彭远在彭家也颇受下人敬重。
    “是,老爷。”那人坐下回话,“老爷,安平县的平山村果然同外面传说的一样,不,甚至比外面传说的还要富裕,没有亲自见过真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山村居然会让城里人都羡慕……”
    丙十三无惊无波的心在听到平山村名字的时候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眼中有杀气闪过,倘若这个彭大善人想对平山村有任何不轨之心,他绝不轻饶!
    那下人将耳闻目睹的平山村一切都讲述了出来,平山村的水好土好,所以能生长出远近闻名的蔬果粮食让远近的商人求而不得,平山村的水好人好,能酿出让当今皇上都御笔亲题的唐记贡酒,平山村更是出了一位威武将军,陪着自家夫郎在家种地,让远近的人提了谁不竖起大拇指夸赞羡慕……
    “唐夫郎?你说那唐夫郎是改嫁的?那他原来的夫家呢?他抛弃原来的夫家不管不问了吗?”彭远对平山村其他的事情有惊叹,但似乎更关心旁的东西,声音更加急迫起来。
    “老爷,您听小的说,小的因为好奇特意打听过了,那唐夫郎可没有一分对不起原来的夫家的,他现在有四个孩子其中两个就是原来夫家的,威武将军可真正是好阿爹,对前面两个孩子可一分不比自己两个亲生孩子差的……”下人以为老爷有八卦之心,将那唐夫郎与原夫家赵家的恩恩怨怨一一道来,对那赵家一丝同情心都没有,最后得了那样的结果也只有跟着拍手叫好的,这叫恶有恶报,“老爷,要小的说,那原来的汉子也不是个好的,连自己的夫郎孩子都不顾着尽养了些白眼狼出来,真正愚孝,结果人一去,夫郎孩子可差点被卖掉,若不是唐夫郎拼了命断开关系,否则……”那下人兀自摇头,丝毫没发现他的老爷脸色极其难看,拳头都捏紧了。
    “你下去!”
    “呃……”下人还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
    “下去!”
    “是,老爷,小的这就下去。”下人不知哪里触怒了老爷,不过知道老爷不会无缘无故发怒责罚下人,倒也没露出胆怯之色,告退了出去。
    丙十三原来只是心中起了涟漪,现在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破裂,从彭远听到唐夫郎与赵家的事情变脸后,他终于窥出不对劲之处,为何起初觉得这彭大善人面善?因为他像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人相貌有些像他。
    那人就是长大后的李森,唐夫郎的第二个儿子,平山村从没有人提起来,唐夫郎的二儿子相貌随亲阿爹,因为这相像只有两三分,且自幼跟着阿爹习武的李森长大后,气质上更有四五分随了养他长大的阿爹,那两三分相似自然就被人忽略了。
    可丙十三却是在组织中受训长大的,其观察力非常人可比,哪怕一两分的相像,他也能从中辨出。
    丙十三捏起拳头,这彭大善人莫非是那本该死在山中猛兽口下的赵大虎?!
    好一个彭大善人!
    此时的彭大善人却气恼万分,当年他为了躲避熊瞎子不慎滚落山崖,醒来后却忘了前尘旧事,一直到一年前脑子像开了窍一样,旧事尽数还了回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安平县平山村赵家人,原来他已经有一夫郎一幼儿,同时还有阿母兄弟,只是身边的一切又让他无法割舍,不说彭家两老对他有再造之恩,就是如今的夫郎和儿子同样是他珍重之人,如何抛得开舍得下?所以他想方设法打探平山村赵家的信息,如果,家里人过得都好,那他可以地机会回去对他们补偿一二,因为这一切这并不是他故意造成,他不想让任何一方为难。
    可是,打探出的结果却令他如此失望,尤其是他的夫郎,竟然抛下夫家,不但改嫁他人还对赵家的困难视若无睹,任由赵家陷入困境之中,听到阿母疯疯颠颠,彭大善人心头犹如滴血之痛,那是阿爹亡后为他们兄弟操持劳累的阿母。尤其是,改嫁之人竟然是朝廷的威武将军,那哥儿在他眼中顿时成了攀附富贵嫌贫爱富之辈,他当初真是眼瞎了,将这等人当成珍宝舍不得他劳累辛苦,只让他一心孝敬阿母便可。
    彭大善人打开一个暗柜,里面供奉着一块牌位,牌位上人分明以赵为姓,眼利的丙十三再肯定不过,这就是本该已死的赵大虎,唐夫郎的前任当家!
    这时,彭大善人的声音响起,再次确认了丙十三的猜测:“阿爹,您告诉我我该如何做?他怎么可以改嫁,还带着我的孩子改作他姓了?!我明明还活着,我还没死呢,他就改嫁了,眼睁睁地看着阿母受苦大哥受累,就连我赵家的希望三弟他都……这贱人!可他改嫁之人却是朝廷威武将军,我该怎么办?这唐记贡酒分明该是我赵家之物,我……”
    最后话却卡在喉咙口,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的喉咙被人掐住了,彭大善人惊恐地瞪着来人,什么人居然偷偷摸摸地进了他的家?是不是偷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彭大善人?”丙十三压低的声音尾音却上扬,说不出的讽刺意味,“还是平山村的赵大虎?”
    “你……你……你是谁?你是威武将军的人?”彭大善人脑中惊雷闪过,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否则谁会居心叵测地对付他查到他真正的身份?
    丙十三拿着把匕首对着彭大善的心口:“你也配提威武将军,那才是真正的善人和磊落之人,你这样的猪狗不如,你更不配提起你的前夫郎跟孩子,他们都差点因为你死了!死了,你知道吗?在你尸骨未寒的时候被你那好阿母跟好兄弟逼死了,你这个好儿子在你阿母口中可是很不孝呢,所以要把你前夫郎十五两银子卖给一个老鳏夫,你儿子卖给一个傻子做童夫郎,嗤,等你回去了跟现在有什么差别?你还能从别人手中抢回来?凭什么去抢?现在不过是妒忌抢不过威武将军吧,威武将军的名声让你没办法继续做善人了吧?”
    “恶心的善人,你说,要是让人知道你真正的面目会如何?你说明天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到你门中唾骂你这个伪善人?”
    丙十三眼中尽是戾气,早将这几年养尊处优的彭大痒人吓破了胆,在丙十三手□体发颤,辩道:“不,阿母不会的……阿母只是伤心……最后不是没卖吗……”
    丙十三拍打彭大善人的脸:“你其实死了就不该再出现了,我看你还是继续死了的好,省得去打搅威武将军一家,他相信威武将军家没有人希望看到你出现的,就连你两个孩子,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话音刚落,彭大善人的瞳孔猛缩,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就看到那把匕首已经□□了他心口:“……为什么……我……没做错……”
    丙十三把他往地上一推,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血水从胸口冒出,彭大善人面前闪过夫郎孩子的面孔,而他怨恨的前夫郎与孩子,面目早就模糊了,想恨却找不到他们的身影,带着不甘失去了呼吸。
    丙十三厌恶地看了尸体一眼,转身又走进黑暗中,就如他所说,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跑到威武将军面前,同威武将军相比,就同一只恶心的苍蝇一样,所以还是由他来解决掉麻烦才好,这样就没人去打搅威武将军一家的清静。
    威武将军是他恩人,而记忆中那个小哥儿,是他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因为,他有一个全心维护他的好阿母。而他的阿母,却是个离开了汉子就没办法活下去的人,在汉子和儿子之间,哪怕这个汉子在伤害他和他的儿子,他还是选择了那汉子。所以,自从通过受训加入组织后,他只回去悄悄看望过一次,他虽然过得不好,但,那是他自己求的日子。
    而他自己,也许哪一次就死在任务中了,就让他当自己已经死了吧。
    丙十三完成任务回到组织后,坦白了这次的错误,杀掉一个与任务无关人的性命,为此受到了组织的惩罚,名字从丙序降到了丁,成为丁十四。
    又过去了许多年,丁十四成为了甲六,他来到了战场上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在一次敌袭中为保护将军失去了性命,那被他保护的将军,姓李。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番外都赶了出为,写番外比写正文还痛苦啊,看我都熬夜写到现在了。关于赵家,关于狗蛋,后来想想还是写成这样了,狗蛋小时为什么砍人,没具体写出来,就通过后来长大后回忆中略微交待了两句,可以自己在这基础上脑补一下,呵呵。。。。。。不要骂我,那些事情写起来太罗嗦了,而且有亲的留评已经猜测出了大概。
    好了,番外都结束了,应该没有漏掉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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