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蓝瑭接到王序的电话,说江雪善疯了,一直吵着要见她。
    起初,蓝瑭怀疑江雪善把她和王悦搞混,但当她实际抵达那里,发觉王悦其实一直守候在那女人身边,看起来无计可施。
    同样在现场的还有一批二十四小时轮班戒护的刑警,蓝瑭到的时候刚好与检察官擦肩而过,她私生女的身份在调查过程中已经不是秘密,因此检察官体恤地对她说:「好好照顾王夫人。」
    蓝瑭点头,默默走进病房,这一次来,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在这栋北海岸的别墅里,时间好像停滞了。
    医疗仪器持续为王渊苟延残喘的生命打着节拍,江雪善就坐在房间角落,她一个月前自残的右手如今依旧包着纱布,但听说神经都有顺利接回,若是好好休养,未必会落下病根。
    但谁都知道,她的病根根本不在那。
    有时候蓝瑭会想,不管是成长的阴影,还是諮商个案,还是身边的悲剧,要不是让她早一步遇见林南予,她肯定一辈子都不愿意跟男性有深入交往。
    「我出去走走。」王悦看到蓝瑭来了,站起身对她说。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的富家千金,如今却是连跟蓝瑭争锋相对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悦很识相地把门带上,这时蓝瑭才慢慢走进江雪善的视线中,她反应迟钝,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接着,那空洞的眼神中逐渐匯聚出一丝光彩。
    「蓝瑭!帮我求求你哥哥,让他放过他的父亲......我......我们的确对不起他,但那全是我的意思......跟他父亲无关......」江雪善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要不是蓝瑭扶住她,她的下巴撞到地板,怕是又要流一滩血。
    蓝瑭将她扶回椅子上,淡淡说:「在开始之前,我要你发誓保重身体,否则,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江雪善一愣,良久后才默默点头。
    得到首肯,蓝瑭这才拉了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你知道,做错事的人,不会因为身体不好,就免去其刑。」
    江雪善坚定地摇了几下头:「不是......他也是受人指使,一时鬼迷心窍......这是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公司,他不可能放任这一切陷于水火,蓝瑭,你有办法对不对......让他转污点证人,就算他不能说话,我也见过幕后主使几次,我知道他是谁,只要能找到当年的文件......」
    「你知道是谁?」蓝瑭瞇起眼睛看着她,江雪善一愣,突然又呆呆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于是蓝瑭无情地起身,拋下一句话:「我没办法帮说话颠三倒四的人。认识不认识,只是一句话而已。」下一秒,江雪善往前扑在她脚边,死死捏住她的裤脚:「我认识,我认识!拜託你救救他......」
    「放开我。」蓝瑭双手插在口袋,缓步到王渊床边,问她:「你觉得,如果让他开口说话,他会说些什么?」
    「他一定可以供出那个人,而且,他说的话会比我有效......」
    「那我们就要选最万无一失的办法。」蓝瑭截断她的话,看向江雪善:「我会跟王序谈谈,现在你的工作,就是陪在他旁边,帮他恢復记忆。」
    ……
    三小时后的t大医院。
    大盏手术灯,生命监控仪稳定运作,偶尔传出血液抽吸声。
    「教授,昨天那位又来了。」站在手术台对面的研究医师对林南予说,而全副武装的林南予拿着手术刀,只有低低地嗯了一声。
    「片子你看了吗?」他追问。
    「看了。」
    「阴影范围扩大,再不治疗就不行了。」
    「嗯。」
    这时研究医生的手抖了一下,被林南予瞪了一眼。
    「我觉得......那人至少是您的父亲......」
    「他想保守治疗。」
    「没有听说过肺癌早期还保守治疗的......」
    一句话落,林南予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冷冷地抬眼看着他:「你r几?不想开刀就滚出去。」
    之后,直到手术结束,都没有任何人敢再发出声音。
    其实就在几天前,兰韵陪着林道远南下看医生,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在北部不放心,生怕到处都有林南予的眼线。
    但事实是,不管他逃到哪,都有林南予的人。
    近一年,他胸闷越发严重,一个月前咳嗽咳出血,他看遍各大医院,但医生的说法都模稜两可,他想去中国看病,却碍于几个月后的选举,不能轻易离开台湾。
    「委员,我们都知道您儿子是谁,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敢随便帮您治,您看您这肺,还是赶快回t大处理吧。」连南部大医院的医生都这么说,最终林道远只能阴沉着脸走出医院,转头就要助理帮他联络美国的医疗团队。
    「老爷,不如我们就去t大让小少爷看看吧......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兰韵苦口婆心的劝着,只换得林道远冷回:「他恨不得我死。」接着还拿出菸抽,兰韵只能在一旁叹气。
    而那位刚目送林道远走出诊间的医生,立刻拿起手机。
    「林医师,按照你的吩咐跟委员说了,看来他已经走投无路,整个台湾没人愿意治他。」
    林南予笑笑,对面就坐着王序,两人在喝茶。
    「辛苦了。」
    王序看着林南予掛断电话,笑道:「同样都是儿子槓上父亲,我要和您学的还很多。」
    林南予不可置否,长指敲在桌上:「找我做什么?」
    「昨天蓝瑭来找我,想让王渊恢復意识。」顿了顿,王序继续解释:「她在想,或许王渊可以转污点证人,把幕后黑手供出来。」
    林南予状似思考,没有回答,王序有些急了,继续补充:「王渊早期和林道远签订的合约超过百份不知被他藏到哪里,那是我的心头大患,如果可以趁这个机会斩草除根,我这个董事的位子才坐得安稳。」
    「他的脑损伤不可逆,就算治好他,也得冒着无法通过精神鑑定的风险。」
    「我相信您有的是办法。」王序站起身,林南予抬眼看他:「我明天去看看。」
    晚上,当王序回到办公室,发现蓝瑭又佔据了他的办公桌。
    「你在干麻?」王序没好气地问她。
    蓝瑭头也没抬:「忙着救你,检察官昨天说你提的资料,有几份根本没盖章签名,不能用。」
    王序皱着眉,走到桌边抄走她手中的卷宗:「2005年以前的正本基本都被王渊藏起来了。」
    「他该不会早就烧掉了。」
    「不太可能,他得留着那些文件自保。」说罢,看向蓝瑭中指的鑽戒:「你真的要嫁给他?」
    「你二十六年没关心过我,现在倒是拿出长兄的架子了。」
    「我只是怕,当我们帮他除掉林道远以后,他就子承父业了。」
    「他不会。」蓝瑭淡淡地说,心想林南予应该会开开心心地回去当医生。
    王序不以为然:「我可以介绍很多优秀的男人给你认识,在这事结束以后,别再和林家有瓜葛。」
    蓝瑭敷衍地应了他一声,两人没再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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