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长椅上,男人望着不远处在草地抓着蝴蝶的猫,思绪化入了三月微凉的春风里,一双桃花眼满是淡漠。
    「——行洲。」
    从加护病房过来的金正浩远远看见他,凑近陆行洲身后唤了声,见他没反应,伸手攀上他的肩,「行洲。」
    怔了下,陆行洲诧异地回首看去,就见金正浩开口:「处理好了,走吧。」
    俩人并肩走出医院,却没回警局。金正浩在河边的贩卖机投了一罐热美式一罐热牛奶,又把后者扔进靠在栏杆的男人手里。
    和陆行洲望着起起伏伏的河面,大风吹乱俩人头发,金正浩喝了口咖啡,不禁叹息,「唉,这许小姐也是命苦??」
    「这从龙仙区逃出来的,当年要不是在大街上遇见了师父,估计现在还待在里头。」
    停下喝牛奶的动作,陆行洲一愣,愕然侧目,「??龙仙区?」
    龙仙区,位于南旧城区一带,a城警力监管最弱的辖区,也是??a城最大的风化区。
    「这个嘛,其实我也看得不太明白??」金正浩皱起眉,「好像是在那工作时听到不少地下情报,为了报恩告诉了师父。」
    「后来知道咱们想抓谢柏锋又抓不到的事,这许小姐就求师父让她到南区当了uc。」
    安静听金正浩说着,陆行洲一时诧异得说不出话。虽在此前因许筑的录音信息,能从内容模糊听出她和谢柏锋不清的关係,他却从未听过这些资讯。
    努力缓上劲,陆行洲皱眉追问:「求陈警官?为什么?」
    「不想回去唄,这流离失所的,也没家啊。」又抿了口咖啡,停顿片刻,金正浩困惑地撇了撇嘴,「其他的话??说是为了想当个好人,赎罪什么的,这我也没看懂。」
    ??赎罪?
    呆滞地眨了眨眼,陆行洲又讶异起声:「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松远和小茜不是领人去南区搜赃物了吗?也把她的东西一起带回来了,里头有她的日记本。」金正浩理所当然地回答,唏嘘地摇摇头,「写满了整整三本呢,一年一本,叠起来和字典一样厚,昨晚看得我都想哭了。」
    说着,那些不堪的字句再度涌入脑海,愤然咬牙,「谢柏锋那个混蛋,还真是死有馀辜!」
    瞧他愤慨的神情,陆行洲沉默片刻,皱着眉看向河面,片刻后低声问:「她怎么样?」
    「一週前的病危通知是安稳下来了,刚才在水疗呢,隔着两道门都能听见那喊声??」不忍地嘖了声,「肯定疼死了。」
    陆行洲没接话,只是喝了口牛奶,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而金正浩将美式一饮而尽,静看几许流淌的水流,又喟叹一声,「不过九成的烧烫伤,能够撑下来也是奇蹟了。」
    「??是啊。」陆行洲一叹,「希望她能赶紧好起来。」
    俩人间一时无话,风声簌簌袭耳,佔据了静謐。
    天际的夕阳渐下,黑发被变大的河风吹得乱糟,陆行洲面无表情地望着河面闪烁的金灿,眼底却是沉淀淀的黑。
    瞧他握着铝罐没再喝,金正浩眉眼微垂,还是忍不住问:「雪尘姐她,最近还好吗?」
    闻言,陆行洲敛眸,无奈咧口,「比起年初那时候,算好很多了吧。」
    「之前和你说的那心理医生,看过了?」
    陆行洲嗯了声,片刻沉默后,唇边泛起苦笑,「??说是不要想起来也好,要是想起来了,也许会承受不了。」
    「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才适合接受治疗吧。」
    见陆行洲颓丧的神情,金正浩抿抿唇,眼底也不禁染起悲伤。
    视线从他左耳的助听器收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金正浩长叹一声又望向河面。
    「会变好的,慢慢来吧。」
    ?
    「你回来啦!」
    反手带上门,陆行洲刚踏入玄关,一道笑意满盈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陆行洲朝厨房望去,就见南雪尘端着汤笑看着他,可下瞬右手却不小心一晃,洒出来的汤烫到了手——
    「啊!」吃疼地喊了声,慌忙把锅子放在桌面。
    瞪大双眼,一脚踩一脚扒下鞋子,陆行洲赶紧衝了上去。
    轻轻拉着她的手凑近流理台冲冷水,又紧张地捧在手里仔细观察,陆行洲心疼地皱眉,「这都红了,过来我给你擦药。」
    陆行洲说完,牵着她到客厅沙发坐下,又在电视机下的斗柜取出药盒,急匆匆拿出棉棒和药膏。
    瞧男人一身外衣都未褪去,便坐在身旁小心翼翼替她涂药的模样,南雪尘忍俊不禁,「瞧你紧张的,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只是烫红了点,没事的。」
    手下动作结了尾,听南雪尘这么说,陆行洲放下棉棒,无奈地歪头看她,「不是小孩子?」
    伸手一捏她的脸颊,声线却依旧柔和,「要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自己烫到自己。」
    心一暖,南雪尘不禁笑了,坐在沙发瞧他把药盒放回原位,又脱下外套折好。
    「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
    「和正浩去看许小姐了,处理得晚了。」
    闻言,南雪尘沉默片刻,眼瞳微转,「累了吧?」
    「不累。」陆行洲温声笑答:「不是和你说了,我最近把加班都给拒了,轻松得很呢。」
    见他说完就走向厨房,南雪尘盯着他抿抿唇,侧头从沙发边的茶几拿起什么,便下了沙发跟去。
    看着陆行洲洗完手便处理起她刚切到一半的菜,南雪尘直盯着男人在暖光下的侧顏,扣着塑胶盒的指头攥了攥,「陆行洲??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我想知道以前的事,可以问你吗?」
    听她突然提问,陆行洲下着刀锋的手一滞,转眼却又继续动作,柔笑应道:「对啊,怎么了?」
    「你说我以前开了间咖啡厅,可是我觉得有点怪怪的,我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而且,」说着瘪瘪嘴,拿出手里的盒子,疑惑低眸,「我今天还找到了这个。」
    「是个警徽呢,它怎么会和你送我的发夹放在同一个地方??」
    瞳孔瑟缩了下,陆行洲动作骤然停止。
    缓慢放下手里的刀,侧首看向那躺在女人掌心闪着金光的警徽,数秒后,他视线又一移,定在她眼底真诚的困惑。
    喉结微不可见地滚了下,陆行洲安静片晌,露出温柔的笑顏,「啊,是我之前整理东西时放的,不小心放错了。」
    一愣,南雪尘眨眨眼,「??啊?」
    男人微笑着,眉目温润如玉,瞳面是无庸置疑的澄澈。南雪尘盯着他呆了好久,恍然大悟地看向手上的警徽,「放错的?原来是这样。」
    没再回应她,见女人将盒子收至口袋便旋身坐到餐桌,陆行洲垂眸倒抽口气,看向方才不小心划伤渗血的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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