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浮现眼前的是陌生的装潢,我环顾四周,思考几秒才想起这里是睿妮家。
    艰难地起身,脑袋浑浊地如同做了一场长远的梦,昨天晚上我和睿妮聊着天许久,不知不觉睡着了,
    只是此刻身旁的位子是空的,不知道睿妮人去哪里了。
    我发现床头柜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先去忙了,好好休息」。
    我坐在床边,依然被涌现的回忆衝击着,那段青涩的记忆彷彿在眼前重现。
    后来大学我如愿考上第一志愿,并且加入「飞翔乐团」担任小号演奏一职,加入乐团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团长是陈子翔父亲的堂弟,他告诉我许多以前的事情,像是陈子翔小时候的事蹟,「那时候,子翔老是喜欢来听我们的演奏,每次我说要教他乐器,他却又跑得不见踪影,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孩子。」
    我微笑着强忍惆悵,心里明白他的原因,他曾经和我说过他不想变成像他父亲那样的人,后来学小号是为了讽刺他的父亲,没想到最后却是死心踏地地喜欢上了。
    陈子翔以前跟我说过的回忆,偶尔从团长口中说出另一个视角的故事,意外地重叠回温,不过团长告诉我最多的不是往事,而是问我:「你确定要待在飞翔乐团?」
    「我确定。」我笑着问:「团长,你怎么老是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不欢迎我吗?」
    团长抓了抓头,「不是啦,我想说这样太委屈你了,我们只不过是个业馀的乐团,像你这样专科的学生待在我们这样玩票性质的乐团,对音乐上的卓越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团长你可以放心,这从来不是我参加的原因。」
    团长好奇问了一句:「那你参加的原因是什么?」
    我思索着,最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却彷彿那里有一片天空,「也许这里是梦想的起点吧。」
    把话说开后,团长对我的器重一天比一天加重,而我也在大三那年申请上日本的姐妹校当交换学生,
    一位老教授十分喜欢我的演奏,对我情感丰沛的演奏深感兴趣,常常将我带在身边学习,也因此认识了不少音乐家,得到不少收获与指导。
    就学时我在教授身边学了不少新的知识与想法,我在日本所成长的一切都是教授无私分享给我的,可以说教授是我的贵人。
    毕业后我更考上了他们的研究所,专心学习音乐,期间教授给予我更多机会参与演奏,渐渐的在音乐圈内有越来越多人认识我,实战经验不断累积,这期间的成长更是促进我四天后的个人演奏会。
    这些过程叙述起来并不会太长,长的是背后的练习,每个音符都是琢磨上千遍、每场演出都是费尽心力,当然教授也不可能对我只有肯定,对我一些处理的方式也颇也微词,两个人也会有想法不同的时候,这些都靠着磨合一点一点消除。
    整个过程并不容易,但是我一直都很努力,始终没有违背与他的约定。
    思绪回到现实,我走出房门,屋子里的一切彷彿都还留着陈子翔的气息,高中毕业有多久、我便有多久没见到他,也不能再见到他了。
    儘管记忆褪色不少,如今踏进属于他的空间,也像是跟他重逢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在了。
    一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的心情是平静的,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一直以来他都在我的回忆里,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如今站在属于他的地方,一吐一纳之间彷彿都带着他的气息,混入我的呼吸里,昨天太过疲惫加上专注在睿妮身上,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现在伤痛毫无预警延伸,每个呼吸都是想念、都是伤痛,原来睿妮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的确很难受。
    突然,对面房间出现的动静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猜想着是睿妮吗?房门缓缓打开,走出人影却比我想像的苍老,严格来说并不是用走的,而是推着轮椅,白发苍苍无不显示着年龄。
    这个家里原来还有其他人,大概是昨晚太仓促,睿妮来不及跟我说明。
    看着她艰难地拖着轮椅,我走上前想帮忙,她看见我之后却情绪激动,手努力拖着轮椅似乎想朝我靠近,却反而不得要领,嘴里似乎不断唸着同一个字,有些模糊。
    我赶紧走到她身边想要帮忙,没想到一靠近便被她拉住手,我想抽出自己的双手,那双佈满皱纹和青筋的手却比我想像的有力量。
    她的声音逐渐加强,「阿、阿辉,阿辉啊。」
    我终于听明白她说了些什么,却只有无限感伤,我记得团长曾称呼陈子翔的父亲「辉哥」,想必这位就是陈子翔的阿嬤。
    手被紧紧抓着,因为过度用力阿嬤的指甲陷入我的肉里,感觉到疼痛我挣扎着想要收回手,「阿嬤,我不是阿辉,你认错人了。」
    但是阿嬤却像什么都听不到,一直喊着阿辉。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大门传来转动钥匙孔的声音,是睿妮回来了,她一进门看见我们似乎就明白了状况,一边往我们走来一边对我说:「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忘记跟你先讲好,这位是子翔的阿嬤,阿嬤前几年离患失智症,这几年情况恶化的很严重,已经认不得任何人了,这样的状况常常发生,你不要介意。」
    睿妮安抚着阿嬤,「阿嬤,已经没事了,阿辉回来了。」
    一听睿妮这么说,阿嬤本来紧抓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专注的看着睿妮,像个孩子般睁大眼睛,睿妮安抚阿嬤后推她进屋休息,在阿嬤进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她问:「子翔呢?」
    门关上的那一刻,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归到平静我却止不住心里的悲伤,即使生病了,阿嬤惦记的却还是这两个名字,这背后有多少的爱?
    如今惦记的两个人都不在身边,一看见我便以为是想念的那个人,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肯放,一句「回来了」才能够安下心。
    我看着手上的红印,本来觉得痛的,现在却只剩下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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