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寸的手指模描摹过了墨守额头上的伤口,心和病中的身子一般的沉重。
    在室内,光线充足,谢思寸才注意到墨守头上还有一个血窟窿。
    就算墨守说自己是自愿跪着的,可这个血窟窿,总不会是他自己砸的。
    谢思寸不禁回想起了谢蕴的话。她不得不去思索谢蕴的话。
    她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心里明镜似的,不是墨守害了她,是她害了自己,更害了墨守。或许谢蕴说得并不错,如果她真的在乎墨守,就不该这般宠爱他。
    爱之适,足以害之。
    不一会儿,甘棠和小星取来了金创药和热水,谢思寸眼唇咳几声,每一声的是一把长了倒刺的鞭子,狠狠的甩在墨守的心尖上。
    谢思寸将帕子沾上了热水,轻轻的拭去墨守额头上的血迹,她的动作很轻柔,那一张因为病气而显得失去血色的小脸也凑得很近,墨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抬起了手,想要碰碰谢思寸的脸,却想起了自己的手很冰,在衣服上摩挲了一阵以后,这才把手贴在谢思寸的脸上,“殿下……奴自己来就好,殿下不要顾虑奴,去歇息吧!”
    墨守的话触怒了谢思寸。
    谢思寸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不顾虑你?”她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因为怒气听起来有些破碎,“你是我的人,我不顾虑你?”伤口有些深,在谢思寸擦拭着四周的时候,鲜血又慢慢的沁出。
    “是奴错了,殿下别气。”墨守见她气得狠了,一点都不敢再多说,任由谢思寸把他的伤口擦干净,上了厚厚的一层金疮药。
    “去把自己打点好,再来见我。”她已经很久不曾为他上药,上一回帮他上药,那是他为了她,在心口挨了一下的那一回。
    或许从那一次开始,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单纯的主子和奴才之间的关系了。
    又或者在更久以前,每一次的陪伴,他都已经悄悄的住进了她的心里,在她的心里慢慢的成长,如今已经大到卡住了,出不来了!
    “去把自己打点好以后,再过来见孤。”进入室内,有着炭盆的保暖,墨守逐渐恢复血色,可同一时间,他身上吧冰雪消融,打湿了他的身子,就算盖上了毯子,他身上依旧是一片通红,一看便知道是冻伤了。
    墨守换了一身衣裳回到了寝殿,谢思寸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殿下一醒来,第一个问的就是墨大人,还和皇上起了争执。”甘棠轻喟了一声。
    甘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叹命运不由人之处,可听在墨守心里,却是别样一番的苦涩。
    墨守坐在床边,望着谢思寸的睡颜,久久无法回神。
    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苍白的将近透明。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谢思寸这一病,足足养了十天才见好。
    大病初愈,谢蕴顾念谢思寸的身子,免去了她批奏章的工作,可谢思寸却不肯,不只如此,她还主动揽下了更多的政务。
    她好似拼了命的把自己投入在政务当中,越是投身政务,越是发现自己的不足,谢蕴对她过分保护,有许多最肮脏的事,没有经过她的手。
    这次谢思寸不止主动接触更多的政务,她还涉入了更多的军务。
    岁朝新立,新旧臣对谢蕴臣服,可不代表对她臣服。她心中也明白,在正君立下来的同时,也代表了她所选的天子近臣是哪些人,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都会成为她的助力。
    以往她不曾怀疑过这么做的合理性,可如今她却是对这样的做法产生了怒气。
    莫非只因为她是女子之身,就必须要这样“卖身”?谢思寸曾经这么想过,可这样浅薄的想法一下子就消散了。
    谢思寸生来聪慧,这是传承至父亲的能力,谢蕴当年可是三岁能认字的神童。
    在谢蕴有意倾囊相授之时,谢思寸也慢慢的抓住了一些窍门,她有了崭新的想法,如果想要摆脱臣子的控制,她就必须要令人心悦诚服的能力。
    可能力并非一蹴而就,须得长期培养,才能做出成效。
    她被困住了,反覆的思考着,遵循传统难道是唯一的方法?
    除了新旧臣,岁朝最大的危机是外侮和前朝余孽,这三个月,边关并不平静,探子回报,前朝魏氏余孽在暗中活动。
    政事繁忙。她对墨守的宠爱也减缓了,这些日子她并未召见墨守,令墨守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养病。
    或许老天爷聆听到了墨守的心愿,在谢思寸好全了以后,墨守却是久违的病了一场,他和谢思寸一样高烧不退,谢思寸还稍微动用了一点关系,这才拜托李老太医派了弟子给墨守看病。
    墨守可能是被谢思寸给吓着了,养好身子后,近来也足够安分,两人之间达到了平衡,知道两厢安好,互相不打扰。
    同时谢思寸和谢蕴之间,也回复了往日的和睦,好似所有的龃龉都是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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