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焰下午去市中心办事,路过一个咖啡厅,他往里一看,却看见付闻樱和一个朋友在喝咖啡,下午的阳光投射在装修典雅的咖啡店里,她们面前是几个小盘子盛着的糕点,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微笑着说些什么,一派富太太的悠然自得。
    宋焰心中不屑,他最讨厌这些有钱这幅做作的姿态,工作日大下午的,不工作,就在那吃吃喝喝,生活全无意义,付闻樱是这样,他那个终于嫁给了有钱人的妈也是这样,依附着男人,毫无自己的价值。
    他没再多看,快步离开。
    咖啡厅里,付闻樱笑着说:“于教授,这次多亏了您愿意为我们这个为留守女童筹集教育基金的活动号召,你是有名的儿童心理专家,有您的加入,我们一定可以多帮助些留守的孩子们。”
    对方笑了笑说:“我很荣幸能参与这个活动,难为付女士每天这么忙,还愿意抽时间做慈善。”
    付闻樱闻言有些苦笑,说:“前段时间孟家的事情您也听说了,不瞒您说,我的心里很过意不去,自己也觉得在孩子的教育上有所欠缺,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自认为物质上,精神上,从来不亏欠孩子,但是尚且力有不逮,想想那些物质上欠缺的,父母又不在身边的女孩子,恐怕难以得到好的引导,女孩子人生中总是遇到的困难要多些,如果我们能做些什么,也算是我能弥补一些孩子犯下的错误吧。”
    她因为许沁的事情大病一场,心里又为了王雅一家愧疚难安,总要做点什么才能找到平静。
    于教授喝了口咖啡,说:“在我接触到的案例里,孩子做错事,在教育和人格形成上当父母的固然要付主要责任。但是孩子,或者说是人,是有惰性的生物,要力争在大部分时候都做‘正确的‘选择,就意味着要屏蔽诱惑,刺激,而这是很难的,家长亦不能时时监控提醒,所以付女士不必太过于自责,无论是孩子还是父母,在正常社会体系下长大的成年人总是要承担自己的责任的。”
    付闻樱依然眉头紧锁。
    看付闻樱还是很苦恼的样子,于教授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本科时候是学化学的,我们做实验,有个方法叫做控制变量,就是每次做实验,力求只变化一个条件,来看到底影响结果的因素是什么,我们总是试图去了解一个孩子人格的形成,到底受什么影响,原生家庭的影响固然重要,但是我总认为,一个家庭中出来的孩子,即使是在同一个培养方法下成长的,也绝不会成长为完全一样的性格,因为,人,是太复杂的生物,人生来就带着不同的性格,因此他们面对一个场景,所吸收的信息也是完全不同的。虽然我鼓励家长多反思自己的言行对孩子的影响,但是也不必对自己过于苛刻。”
    付闻樱闻言若有所思。
    宋焰办完事,看了看时间,干脆直接回家。
    到家了,许沁不在家,应该是去接宋知许了,他扫了一眼,就看见餐桌上精致的小茶壶和盘子,上边还有一块小块吃剩的蛋糕。
    他仿佛可以看见许沁坐在那慢条斯理吃蛋糕的样子,优雅从容,她这方面的礼仪被教导的很好,很像付闻樱,可是她的气质,其实更像宋焰的母亲,翟清芳,她人如其名,长得清秀高挑,气质温柔婉约,虽然出身平凡,但是她一向心气高,不甘于平凡。父亲事业失败,穷困潦倒,翟清芳外边柔弱,内心却很果断大胆,她毅然离婚,又一路高歌猛进,嫁给了蒋家的当家人,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
    宋焰记不大清翟清芳的样子了,只记得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宋焰小的时候家里穷,可是翟清芳还是坚持每周都要买个小蛋糕,她会带着宋焰两个面对面,拿着叉子,一口茶一口蛋糕,两个人优雅地享受下午茶。她从来都力持优雅镇定,宋焰记得小时候有邻居的大妈背后议论她,说她傲,说她假。不过宋焰那个时候,却很为有这样一个洋气的妈妈而骄傲。
    后来宋焰也没有见过她,他歪歪扭扭的长大,也绝对算不上是个优雅温文的人,可是他却是会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消防员,他过得粗枝大叶,也格外讨厌下午茶这种做作的行为。
    他看着桌子上精致的茶具,一股烦躁从心底升起,拿起盘子和茶具,他转头扔进了垃圾桶。
    许沁带着宋知许回了家,发现宋焰已经回家了,在看电视,她转身准备做饭,却发现自己下午没来得及收拾的茶具不见了,她问宋焰,对方冷冷的回答,扔了。
    “为什么!你知道那套是Royal  Albert的,很贵的。”她急忙打开垃圾桶,发现茶壶的把手已经磕坏了,茶杯和盘子也裂了。她几年前从孟家的房子里搬过来这套茶具,一直没有什么时间用,如今好不容易想享受下,没想到才几天就坏了。
    “你停职在家,就好好分担家务,不要搞些有的没的,我再说一遍,现在我们家就是普通条件,普通人家,没必要弄这些故作高雅的东西。”宋焰警告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在家,喝个茶吃个蛋糕,怎么就搞些有的没的了?难道我没有做家务?没有照顾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停职了,不能做医生了,你没有一句安慰,现在我想轻松下,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许沁积累许久的怨念全部爆发,她不明白宋焰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不体贴。
    “你还要怎么样?你被停职,要赔偿,我也没什么怨言,现在你还要什么安慰?你要我怎么安慰?你自己技术不过关,把事情搞砸了,还想别人怎么安慰你?”宋焰火气上头。
    “当初你也在场,知道情况如何,可是这个事情你从头到尾也没有试图帮我说句话!我被网暴,被批评的时候你在哪?你现在居然反过来怪我。”许沁感觉自己那根理智的弦一下子断了,她以为最亲密无间,永远应该和自己同一战线的爱人,居然面对自己的痛苦如此漠视,她痛哭着问。
    “帮你?帮你什么?最后我的工作也搭进去?”宋焰厉声问道。
    “哇,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宋知许哪里见过这个,被两个人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吓哭了。
    她又看许沁大哭,走过去想安慰妈妈,宋焰却一把把她抱起来,走出门去,只留下许沁在屋子里。
    许沁被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哭得脑子发木,整个人也冷得很,宋焰就这样带着宋知许出门,把哭泣的妻子留在家里,许沁脑海中回荡着他的话,他的理由很理智,可是当他的一切理智的考量是面对自己的妻子时,许沁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接受。
    她只觉得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的爱人,温馨的家庭都变得如此灰败,她不禁扪心自问,宋焰真的爱重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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