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咯咯笑,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他安静凝视片刻,倏地翻身压住我。我的睡衣是连身裙款式,裙襬长度大约落在大腿一半,一隻男性大掌从下摆伸进去,指尖一路向上点火,最后停在我的腰际。
    我面红耳赤看着他,想着要不要提醒他关灯。他用另一隻手拉低我的领子,往内瞧了一眼。我紧张地憋着一口气看他,完了,已经瘦到没半点肉了,前面后面都快要分不出来了,他不会很介意吧。
    好可怕,我不敢呼吸了。
    他抬眼看我,勾唇,笑得很可爱,像隻毛绒绒的大狗狗。看来他很喜欢,我松了一口气。
    纯洁同居四年多后,难道、难道我们终于要进行到这一步了吗!
    我感觉异常兴奋!
    程寅的呼吸变得急促,体温高得烫人,他边啄我的脖子,边问明天早上能不能请几个小时的假去登记,我连声说好。
    大学毕业之后,我试着与程寅达成共识,我希望婚姻仅是我们两人的事,不该为了家族间的互相磨合,让弱势的一方委曲求全。
    「我们偷偷瞒着全世界去结婚,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一开始他很难接受,他觉得这么做太自私了,成熟的个体不该做什么事都只考虑到自己。
    「我同意你的看法。」我还记得我当时这么说,「但我若失去了笑容,希望你仍乐见那样的我。」
    在a世界结婚后,我虚心接受所有长辈的指教,为了眾人口中的完美娇妻,做出妥协与牺牲。然而我幸福吗?我快乐吗?不。我很忧鬱,忧鬱到我甚至慢慢相信那句经典名言,相信自己跨进了坟墓里。
    我把气都出在程寅身上,把错迁怒于他,在他死之前,甚至已连续多个月没给他好脸色看。那阵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一律拒听拒看拒绝接受。所以当憾事传来,接到警方电话时,我连他为什么会死,都毫无方向。
    我呆呆地问,他不是去上班了吗?
    我告诉警察,程寅只是晚一点回家而已啊。
    「他会回来的。」哭着说完,我气愤地掛掉那通可恶的电话。
    葬礼前的那几天到底是怎么过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如果来到b世界后还重蹈覆辙,让悲剧重新上演,那就太蠢了。既然我手中握着一次捲土重来的机会,我不会再把自我丢弃。
    时代改变了,以前的女人能为家庭奉献一切,默默忍耐所有不公。但我是在爸妈的宠爱灌溉下长成的公主,我的丈夫与他的亲族不该剥夺掉我的骄傲,也不该折去我自由飞翔的羽翼,女人很早以前就不是男人的附属品了。
    他看我迸出泪来,赶紧抽了几张面纸替我拭去,艰难啟唇问:「我爸妈都是很好的人啊,你没见过他们,怎么会怕成这样?是不是网路上那些艺人的离婚新闻看太多了……」
    我哽咽摇头,透过眼前这个程寅,向过去那个深爱我的男人道歉,「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怕造成你的烦恼,所以独自隐忍着。我以为我能靠着瑜珈和音乐放松下来,然后挺过去,我以为困境只会是一时的,但我错了。在每一个睁眼到天亮的漫长夜晚,我安静地流泪。那时我对你很不好,总是兇你,怪罪你,朝着你怒吼、扔东西。我一个人把怨怒积在心底,想着为什么只有我得迁就,为什么是我?可你,却还是你,婚前婚后,都还是那个可以做自己的你。」
    他愣愣听着,「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一直跟我道歉?还有……结婚?我们还没结婚啊。」他握住我的手,「你失眠的情况听起来有点严重,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心力交瘁的摇头,「不需要了。」
    后来他进厨房端了杯他的万能神水,走到我面前诚恳问:「好一点了吗?要不要喝热水?」
    「……」
    现在连忧鬱倾向都能用热水治了。
    电灯被关掉以后,室内仅剩窗外照射进来的朦胧月光。程寅的上半身赤裸着,跪在我身侧,俯身吻我。我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睡裙在经过一番粗鲁拉扯后,整件飞出去,掉在地上。
    他咬我的脖子,接着是锁骨,然后逐渐往下。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某包装物被撕开的清晰声响。
    隔天早晨,有个男人比我还羞涩,脸红得跟什么一样,和我一起躺在床上发傻,谁也没能起床梳洗。
    在几番考量后,我果断把唯一一件被子让给他,跳下床捡起地上的睡裙套上。跨出房门前我回头想看看他的春光,没想到他裹得很紧,除了肩膀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好惋惜地离开,黯然走向浴室刷牙。
    等我走出浴室,回了自己房间做上班前的准备,他忽然门也没敲就闯进来,拿着床单红着脸问:「这是什么?」
    我瞄了一眼,奇怪地看着他。不会吧,程寅会这么没常识吗?他该不会以为我月经来了还隐瞒他,坚决闯红灯吧?
    我是那么没有卫生观念的人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非常生气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认为他这句话严重侮辱了我的人格,于是我咬牙切齿告诉他:「你自己不会去查啊!连这个都不知道!读那么多年的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生活阿呆!」
    「不是……我……」他彷彿被逼入绝境,找不到适当的措辞,而且显得非常困惑,舌头打结,问:「我知道的,但你……你不是说你和前男友……已经……」
    前男友?什么前男友?
    咦,听程寅这么一说,脑海中依稀有点模糊的印象了。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确切说了什么,我哪可能还记得啊。况且,我们应该、不可能聊到这种话题上面去吧,如果有,也太诡异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后,我清清喉咙说:「你也知道我比较喜欢乱开玩笑,会不会是你误把哪个玩笑当真了呢?我也就交过你这个而已,哪来前男友啊?」
    程寅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能立刻吐出血来,狰狞得很,简直能用眼刀杀人了。我恐惧地退后两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刚刚不是都还好好的吗?刚突破关係,难道不是应该你儂我儂,你傻笑我也傻笑吗?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想扭断我脖子的阴狠表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按下怒火,冷着脸扫过一眼时鐘,转身往外走,「先换衣服化妆吧,你上班前不是都要摸老半天吗?我去洗床单,晚上再跟你算这笔帐!」
    我歪着头,天真问:「怎么算啊?」
    「就、昨晚那样算!」他彆扭的嗓音消失在门外。
    两秒后,我意会过来,遮着脸颊,摇头晃脑,呜呜两声。好害羞哦。
    两人都忘了昨晚说过的结婚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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