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周迟发现蒋臾身上总会多出点东西,例如后颈皮肤上一小块不规则红印,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是吻痕。
    再例如,她偶尔穿连衣裙,小腿上一条条明显的刮痕,是种不言而喻的小癖好,这些例子都在告诉他,他的蒋老师似乎在谈恋爱。
    他们具体到哪一步了,是亲亲抱抱,还是已经做了爱。
    她依旧是那么专心的给他讲解题目,耐心地教会他书写每个步骤,引导他在题型上如何进行举一反三,训练他的逻辑思维能力,甚至抽空还要锻炼他的记忆水平。
    试问有哪个萍水相逢的家教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毫无疑问,蒋臾做到了,她的专业能力真的很硬核,知识储备更是一等一的好,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至于其他方面,周迟联想到的不是她的文化素养,也不是她的道德素养,而是她在做爱时的状态,蒋臾看起来是个无比坚韧的女孩,这种女孩在周迟的刻板印象里,是很少哭的。
    她会哭吗,那个人的性器撞到她灵魂最深处时,她会不会呻吟着小声啼哭,会不会爽到尖叫大哭,一定很好看吧,那个人也一定很喜欢吧。
    周迟忽然自嘲一笑,他的脑子里都是某个男人和她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然后他会像个变态一样代入自己的脸,他怕不是有自虐倾向。
    可当他无意地注意她,或者有意地观察她,那刺眼的红色总是叫他气愤和嫉妒,气愤那个人可以得到她的爱,气愤那个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她的爱;嫉妒那个人可以拥有她的全部,以及好多好多。
    这种情绪既蹩脚又矛盾,周迟要纠结爆炸,如果非要用个例子来形象地描述,那就是眼前这张临近满分的数学卷子,努力一场,到头来写上了别人的名字。
    所以,那一分是对他无形的惩罚吗,惩罚他无作为,不敢迈出哪怕一丁点距离,可这种惩罚未免太残酷了,因为他既赢不了名利,得不到大家的赞美;又无法证实既定事实的事实。
    “已知A与B平行且相等,所以A与C是平行关系。”
    他沉默低头,她喊他的名字,“周迟,你有在听吗。”
    温温柔柔的嗓音,像是一块柔软的海绵,轻轻一挤水就渗出来,流到他心里,“嗯。”他说我有在听,姐姐讲得很好。
    他换了称呼,叫她姐姐,蒋臾怔了一会,反应过来又觉得没什么,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她比他大,喊他姐姐情理之中,况且这年头,只要脸皮厚嘴巴甜,60岁奶奶都能秒变18岁少女。
    “那你说说,我刚刚在讲第18题的时候,列举了几个公式。”
    周迟蹙着眉看过去,白纸黑纸,内容是他誊写的,正确率很高,而且这道题他也做对了,按照课本的内容,他抱着侥幸心理回复道。
    “四个。”
    蒋臾叹了一口气,“错,我刚刚讲的是第19,等差数列的运用,你还说你没有分心。”
    周迟略微发懵,而后笑笑,“姐姐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啊。”
    谁跟他玩游戏,现在是上课,严肃点!
    蒋臾选择无视他的不正常腔调,开口说明,“第18题,书上确实只写了4个公式,但是我这里还有另外一种解法。”她拿起笔,在纸上推演。
    周迟托着腮看着她,先瞧瞧她的侧脸,再扫扫她的字体,越看越上头,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字如其人。
    她的字体和她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冷感,但一笔一画又是显得柔和。
    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着实养眼的很。
    “做数学题首先思维要具有发散性,越散越好,不要担心后面的步骤会不会因为卡到哪一步而中断,只要你愿意动脑去想,然后再按照思路一点一点去推,慢慢的就能抛砖引玉,孰能生巧;其次就是多练习,基础题掌握好了,中高难度的题目解起来就更快,重点依旧是那个重点,只不过拐了个弯来考,要想柺回去,我们要从最源头出发;最后就是创造,创造命题,验证命题,推翻命题,得出结论。”蒋臾说了一大串,周迟只抓住了两个字。
    “创造?什么意思啊,是让我自己创造一个新知识点吗,国家教育主管部门会采纳我的创造,把它写进课本里吗,我对当数学专家没什么兴趣啊。”周迟一脸惋惜,仿佛教育界丧失了一位大好人才。
    蒋臾:“创造一词,能开发的范围本身就是很广的,我说得不仅仅是数学,可以是语文,可以是英语,包括显性也包括隐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灵活变通。”
    周迟似懂非懂,“噢,既然学习都可以创造,那生活方面,不是更可以了。”
    人,事,物  ,景,包含与被包含,反对与被反对,方方面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看前提吧。”蒋臾说,“我们继续看第20题。”
    真够敬业,讲不得一点题外话。
    周迟把笔一搁,罢工不干,蒋臾狐疑地看着他。
    “蒋老师,学习最讲究的劳逸结合啊,你一味地教,我一味地学,看起来相得益彰,相辅相成,但实际上,我听得口干舌燥,做老师的适当关注学生一下的情绪和状态不为过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为什么他总能莫名其妙讲得这么歪,不过他说“口干舌燥”的时候,她下意识也觉得自己渴了。
    “冰箱里有几颗新鲜柠檬,我给你做柠檬水喝吧,纯手工制作不甜不要钱。”
    他说不甜不要钱的时候,还做了个wink。
    蒋臾顿时觉得,酸的也不是不行,可能是自己年龄大了,这种可爱俏皮的动作,在她眼里略显油腻。
    “不用了,我喝水就行。”她拒绝道。
    “那你不喝,我要喝,读书暂停,我先去!”
    “…”
    过了几分钟,周迟就举了两杯柠檬水回来,手速还挺快,在家估计做多了。
    他硬要塞一杯给她,嘴里还不忘自夸,“哇,我可太厉害了,我创造出了两杯不同口味的柠檬水!”
    她好心教授心得经验,他拿来当梗玩。
    “你的那杯我加了西柚和椰果。你尝尝看好不好喝啊。”
    在周迟的殷切期望下,蒋臾不得不含着吸管喝了一口。
    “怎么样?”
    没有想象中的难喝,也没有想象中的好喝,“喝进去的时候感觉好甜,回味的时候感觉好酸。”
    “哇靠,我太牛逼了吧,不仅创造出了两杯不同口味的柠檬水,还创造出了一杯当中富含两种层次口感的柠檬水!”
    蒋臾无话可说了,就让一切随缘吧。
    双方陷入沉默,周迟搅动果汁里的冰块,磕出咔咔声,“姐姐,你这么优秀,是不是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都找得到正确解法?”他好奇地眨眨眼。
    蒋臾思考了会,她说,“世界上没有无解的题,至于正不正确,你认为它是正确那就是正确的,你认为它是错误的那就是错误的,关键在于自己。”
    好通透哦,周迟问,“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啊,师范吗?”
    蒋臾吐出几个字,“广告设计”
    怎么听起来像是理科生学得,周迟说“真的假的,我觉得你很有当老师的天赋唉,你看我的成绩明显进步了很多。”
    蒋臾捏住玻璃杯的手指自觉收紧,表情淡淡,“我教你教得好,不代表能把几十个人教好,还有,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动,比如现在,是我选择教的你,不是你选择的我。”
    意思就是说,当老师,学校让她教谁,她就教谁,特被动。
    “你这种心态放在职场上也是相当炸裂的。”周迟评价道。
    不过,像她这么有主见的人,谁控制谁还不一定呢。
    “我觉得人活着就是要经历无数种可能,不该局限在条条框框里,就像我现在学的是广告设计,说实话,我并不是完全足够热爱它,但也不妨碍我选修其他课程,自己喜欢最重要。”
    “所以,被姐姐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吧。”周迟感慨道。
    谁不想被一个同时兼具美貌,才华,见解的女孩疼爱呢。
    蒋臾突然就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她所有的言论导向,都是从“基于现实,肯定自己”而出发,爱自己永远是人生的第一信条。
    “我会努力让他幸福。”蒋臾说。
    如果可以的话。
    “那…”周迟犹豫着,他有些矛盾,怕听到那个答案,又怕没听到那个答案。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无外乎—有&没有。
    蒋臾摇头。
    周迟笑了,他的眼睛开始有了光,柠檬水里的冰块化成水,稀释了大量的酸,周迟喝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她说的对,人活着就要尝试无数种可能,经历恋爱,可能这个人到最后不是他,但他不表白,她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意呢,即使她身边目前有个类似于固定床伴的男人,那又怎样,哪怕她暂时贪恋那个人的肉体,只要她不喜欢他的心,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他还那么年轻,再养个几年,长成她喜欢的样子,把战线拉长,然后放长线吊蒋臾。
    想到这里,他就控制不住地傻乐起来,周围开始冒出爱情的粉色泡泡。
    蒋臾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从他喊她姐姐之后,人就不正常了,该不会是补课补出来的吧,她隐隐担心自己是否能坚持到第2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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