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尚未结束,手机被秋世镐扔到一旁,话筒另一端远在别个城市的秋世琳,只能听着隐隐约约的声响光着急。
    「林妍熙你还好吗?」秋世镐用力拍门,但没有得到回应,「我数三秒,不回我我就衝进来喔!」
    洗手间的门被反锁,秋世镐后退两步再衝刺,试了两次都撞不开。
    想不起钥匙在哪里,但是他想起小时候偷进爸妈房间玩电脑的经验,用回纹针成功开锁。
    一开门,秋世镐都吓傻了,林妍熙蜷缩在注满水的小小浴缸之中,浴缸的水被血染成淡淡的粉红。
    林妍熙缓缓地转头,目光呆滞地看向愣住的秋世镐,晕头转向的脑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又没死成。
    目光交接的瞬间,秋世镐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把林妍熙从水中捞起。
    秋世镐俯身低头的时候,馀光瞥见了地上染血的刀片,他认得,是刮鬍刀的替换刀片。幸亏林妍熙还有意识,不然就算姐姐不追究他,他也免不了良心责难。
    泡过水的衣服很重,即使林妍熙本身很轻,秋世镐还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抱到客厅。
    仔细检查林妍熙手腕上的伤口,其实伤口不算太深,也没有割到动脉,多半是泡在温水里,阻碍凝血功能才会一直流血。
    不知道是失血让林妍熙变得昏沉,还是她放弃了挣扎,温驯地让秋世镐任意摆弄。
    「该死的似那个丢光我们男人脸的噁男,你死什么死!」秋世镐慌乱地翻找着药箱里的急救用品,「噁男给我烂鸡鸡啦!吼——气死我了!」
    慎重起见,秋世镐简单替林妍熙包扎后,把大毛巾盖在她身上,便背着她往附近的小诊所奔去。
    「伤口不深,血压偏低但目前没有输血的必要,伤口过几天就会慢慢復原。先不要喝太多水,慢慢观察调整,再有情况就需要送急诊。」医生抬头看向秋世镐,「根据指引,我需要往上通报,地方主管机关会接手处理,必要时会安排访视,请见谅。」
    原来自杀未遂也会被通报的啊?秋世镐点点头,至少人没事就好。
    确定林妍熙没有大碍之后,秋世镐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被扔在一旁还在工作室的手机。
    把林妍熙带回工作室休息,在他三催四请的请求下,林妍熙才愿意更换掉湿漉漉的衣服。
    秋世镐就站在房间门外,为免林妍熙又反锁房门,索性把左手放在门与门框之间,只让林妍熙虚掩房门。右手正拿着刚才被他遗忘的手机,怕林妍熙听到对话内容又会胡思乱想,只用文字向姐姐说明状况。
    「伤口就在刚才被噁男抓住的手腕。」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手被噁男抓过不乾净,才会想切割的。秋世镐皱起眉头,噁男在他心中的黑名单排名跃升至第一位。
    犯错的是别人,可林妍熙就似活在鞭笞自己的地狱,只有痛苦是真实的。
    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秋世镐有点意外,姐姐比他预计赶到的时间提前太多。
    大门一打开,秋世琳马上衝进房间,找到了呆坐在床上的林妍熙。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怎么做你才会明白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秋世琳一腔怒火无从发洩,随手抓起书桌上的笔筒,往地上砸去。
    「冷静冷静!」秋世镐头一次看到姐姐大动干戈,他站在门外示图劝说。
    可理智线断掉的秋世琳听不进弟弟说的话,瞥见散落在地上的文具中有美工刀,一个坏念头產生。
    「好呀!你要死是不是?来啊!我先死为敬!」边说边快速捡起美工刀,用力割在自己手上。
    血溅开来,地板也染上斑驳的鲜血。
    「姐!别别别别别别!」拦都拦不住,秋世镐急急衝进来,夺过美工刀,再拿起被子死命按在姐姐的伤口上,吼道:「林妍熙你还愣着干嘛?快报警啊!」
    还好林妍熙还懂得帮忙报警,但显然也被失控的秋世琳吓了一跳。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血止不住?秋世镐吓得脸色发白,彷彿失血的人是他一样,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送上救护车之后,秋世琳的伤口终于止血了。
    即使没有大碍,救护员仍然坚持秋世琳必须去急诊室一趟。
    「这怎么弄的?」急诊医师轻轻抓起秋世琳的手腕察看。
    一旁的秋世镐着急抢答:「我就说我切水果嘛,她非要跟我抢来做,结果就不小心割到了。」
    他姐不是真的要自杀,秋世镐不希望医生也把他姐通报上去。
    「你切的水果能吃么?」秋世琳也顺着弟弟把话接过,「啊……伤口好痛……」
    医师瞥了秋世琳一眼,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自杀的人,暂且相信他们的说法。但可以如此不小心地割出这样的伤口,也是奇才。
    「都快要割到手动脉和中枢神经了,当然会痛,我给你打点麻醉药再缝合。」医师的语气有点无奈,要是再割深一点就容易落后遗,说不定会影响手的活动。
    后来医师又问了些问题,谁都听得出是要确定秋世琳没有自杀的念头,秋世琳只得再三说明就是一次意外。
    伤口缝合完毕,还得等待批价领药。
    秋世镐陪着姐姐在大堂坐下,姐姐气完了,换他生气了。
    「你似不似白痴啊?林妍熙要死都没割那么深,你割这么一刀下去一定会留疤的啊!做雷射属疤都不知道属不属得了!」即使压低了声线,也明显感到他的不满。
    「我就是气过头了……除疤除不了也就算了吧。」秋世琳抿着嘴,回来时在高铁上虽然很焦急但也还好,却在亲眼目睹林妍熙手腕上渗有血跡的纱布后,便完全按捺不住情绪。
    「疤痕都似其次,万一影响你弹琴做音乐怎么办?你可似要当製作人的啊!」
    「很多工具可以用啦,做音乐也不是一定要弹琴,电子模拟的也很像样。再说,你研发的合成器不也是可以用嘛?」此刻的秋世琳并没有心思考虑太多的未来,左顾右盼的,似在找寻什么。
    「这才想到我喔?」秋世镐觉得他姐快没药可救了,「别看了,林妍熙下了救护车就没有跟进来,不过妈咪知道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待会你死定了。」
    「她在外面吗?还是回去了?你快去找她,别让她一个人!」急得猛地站了起来。
    「说你白痴还真似白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她。」秋世镐不耐烦地跟着站起,然后双手按住姐姐的肩膀,让姐姐坐下。
    「人要死掉太容易了,但被留下的人才是最艰难的不是吗?我其实很气她,很气很气她,可我不想她死掉,一点也不想……」
    「别说话了你……」秋世镐叹了口气,不想跟伤者发脾气,「我这就去找她,你安心等着被妈咪骂吧!」
    秋世镐才离开不到五分鐘,徐敏娥就出现在医院大堂。
    心中有愧,但秋世琳还是主动站起来跟妈妈挥手,毕竟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就算被骂个臭头也得面对的不是吗?
    于是,两母女展开了久违的促膝长谈。
    虽然在意秋世琳的伤势,但对于林妍熙与秋世琳的事,徐敏娥并没有显露任何意外的神情。
    「你开始不回家睡的时候,世镐就跟我说了。」徐敏娥只是假装不知道,让一切顺其自然,不把压力加诸在秋世琳身上。
    「那个大嘴巴……」秋世琳撇撇嘴,就知道弟弟不靠谱。
    「你弟只是担心你,担心你也会受到影响有情绪困扰,担心你也需要开导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看,事情不就真的发生了吗?徐敏娥把后句吞了回去没说出来。
    「对不起……」
    徐敏娥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呵护着的女儿,长大至今都算顺遂的人生,大概还没真的学会面对不幸。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幸运,或许是个机会让女儿更好地成长,变得更强壮,将来才能面对世界的恶意。
    「会后悔吗?」徐敏娥摸摸秋世琳的头。
    「后悔太不冷静太衝动了,痛死了……」虽然平常笨手笨脚也常常受伤,但秋世琳万万没想到割腕原来这么痛。这么想来,还心疼着林妍熙怎么就捨得伤害自己。
    「我说,会后悔跟小熙一起吗?」徐敏娥见秋世琳摇摇头,便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不会就没问题了,不用担心其他,其他事有我也有你弟在。多陪伴、多聆听、多理解,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她身上,要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为什么她会做这么做。要沟通,不要用猜的,知道吗?」
    「我会努力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只有相信,才能拥有。没有人能拥有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所以,不只你要相信,也要让她相信,你们是可以做到的。」徐敏娥仰起头,思绪飘到很远,「你看我,当年谁都不看好我能离开你老爸。谁都说我已经离开职场好些年了,怎么可能不依靠你老爸过活。但我相信我可以,我相信只有跟你老爸划清界线,才能跟不幸也划清界线。前几天我又收到猎头公司的邀约呢,如果我愿意跳槽过去,薪水加两成,要比你老爸高了。信念,是可以创造现实的。」
    「我一向都知道妈你最本事了。」秋世琳笑着说。
    「你是我的女儿,你也很本事啊。」徐敏娥抿抿嘴,有些事比较难以啟齿,但还是决定告知秋世琳,「那个……世镐有过疑虑,我想你可能也会在意。小熙她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她有她的一套底线,所以,不要放在心里。」
    意思是,她们并没有发展到床上关係的地步。
    相对于徐敏娥的谨慎,秋世琳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我说就算她卖,我也会爱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啊?」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会蠢呢?现在都什么世纪了,只要你认为值得就是值得,其他人的意见都是个屁,放了就散了,不用理会。」
    「哎——妈你别学秋世镐那傢伙用粗俗用语,这不符合你的气质。」
    徐敏娥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拥抱秋世琳,「世琳,一定要幸福啊。」
    「我会的,但我希望她也可以幸福……」
    「我们都在追求幸福啊,只是都不知道哪条路才是通往幸福的路。她很努力了,你也很努力了,但只有努力是不够的,一定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像月亮能呼唤潮汐一样,不要小看你的能力。」
    墨菲定律和吸引力法则,其实都在说同一件事:每个人最后能拥有的,就是他们所相信的。
    松开了拥抱,秋世琳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妈咪有认识可靠的律师吗?」
    「长大了,会找人算帐了?很好。」徐敏娥脸上是自豪的表情,「如果世镐说的没有添油加醋,那男的绝对犯公然侮辱罪,而性骚扰要成案不容易,但应该一试。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你还是需要蒐证,有足够证据才容易告,要注意法律追诉期。不过重点是,她也要愿意提告,这两项都是告诉乃论。」
    告诉乃论需要被害人主动提告,国家才会追究被告或犯罪嫌疑人的罪责。
    「至少世镐会愿意先提告,那个人骂他『干你娘』。」
    闻言,徐敏娥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干我?呵。告!告死他!律师费我全出。」
    秋世琳被妈妈的反应逗笑,挽着妈妈的手臂,撒娇说:「谢谢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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