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昭对你而言我陈景中到底是什么?」这是陈景中进房后问我的第一句话。
    穿好衣服,我知道刚才的语气不好,轻叹口气的走到他面前,把脸贴在他胸前,说:「你是我男朋友啊!我知道刚才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但是书妤是我朋友,我担心她现在的状况。
    你应该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况非常的差,我真的很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好,别想太多好吗?」我试图安抚他内心的不安。
    「别一脸被拋弃的小媳妇样好吗?」伸手戳戳他的脸逗他。
    他还是愁容满面的看着我,「不然我向你保证,晚上十点前回来,ok?」
    有了保证他才稍稍缓下的说:「嗯,十点我去载你。」
    「嗯,那十点我在巷口的便利商店等你。」
    时间,总是毫不留情走,而我却依旧在原地踏步。是不愿意承认他已经离去,还是在凭弔我们的曾经?
    他说过的话彷彿还縈绕在我左右,再回首,我们已天人永隔。
    再多想说的话都已随泪蒸散在空气里,偶尔仰头望着天空发呆,张口轻语:「在天堂的你,好吗?」
    偶来的一阵凉风抚过发稍,像他温柔的轻抚与回应,再糟糕的心情也都随风而去。
    如果当年的我们能冷静下来别那么衝动,是否就不会有那样残忍的结果?
    而事实没有如果,建构在单方的爱情比起两情相悦更容易受外在影响而改变。当然这些也仅是他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对我来说,我是爱他的,但他却不信。
    如果不是书妤在景中的告别式后跟我说那些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他是用这样想法来认定我们的爱情。
    爱情可以让人勇敢却也使人卑微。在陈景中的爱情里,他选择勇敢的爱我,但也因为爱把让他的自己变得更渺小。
    后来,我发现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所以他懂我的感受,所以他的温柔全是为我。
    人说衝动是魔鬼,这句话我应该早有体会,但我还是学不乖,一再的挑衅它。
    回到公寓,看着玄关早已枯死的盆栽突然有种人事皆非的感慨。
    我边脱外套边碎唸的说:「你们都没在浇水的吗?」
    「我不知道吔,我搬出去那天,你不也搬去陈景中那里,应该是文伶没浇水才对。」
    「……」被她的话给噎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书妤把外套放在客厅的地垫上,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昭昭,我累了,你陪我睡一下好吗?」
    「我进去陪你,等你睡了我再回去。」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陈景中在一起?」书妤走过来双手攀在我肩上掂着脚附在耳边问。
    面对她的靠近我突然觉得反感,总觉得在和我说话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爱笑的女孩。
    见我不语,她又开始咄咄逼人地问:「是不是因为被我讨厌,刚好陈景中出现在你身边,为了寻求温暖才跟他在一起?」
    「不是。」我大声的对她吼:「为什么你总要把人性想得如此邪恶?我跟陈景中在一起和被你讨厌是两回事,不要把它牵扯在一起。」语毕,我甩开秦书妤的手,抄起放在桌上的外套准备往外走。
    「别回答得那么快,那只会让我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昭昭,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今天说爱你,明天就会背着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搞,全都一个样。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他,免得到时候跟我一样搞得狼狈不堪。」
    「秦书妤我告诉你,不是所有男人都跟苏裕杰一样烂,请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还有,我和陈景中之间的感情没有你说的那么脆弱,我们相信彼此,也给彼此空间,这就是我对他的信任。
    当然,感情都是自私的。你来找我跟我说这些已经造成我们的困扰,希望你别再来跟我说这些奇怪的话。如果你有把我当成你的朋友看待,请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看着她扭曲的脸,我知道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爱笑的书妤。
    「孟晓昭我就张大眼等着看你被男人甩的下场,什么好朋友,什么喜欢都是骗人的……骗人的……」秦书妤对着闔上的门板大声咆哮,彷彿想将她满腔的怒火宣洩。
    面对精神崩溃的她我实在无能为力,本想打电话给苏裕杰问清楚为何书妤会变成这个样子,又想到他对我一直充满敌意,想想便又作罢。
    怎知才刚踏出公寓就见黄文伶和苏裕杰行色匆匆地跑过来。
    「晓昭你怎么在这里?」文伶神色紧张的看着我。
    「文伶你也提早回来了吗?」
    不等文伶回话,苏裕杰一见面就抓着我的手问:「孟晓昭我问你,书妤在这里吗?」
    「她在不在这里干你什么事?」看他问话的态度让我忍不住发火。
    他说的理直气壮,「她是我女朋友,当然干我的事。」
    「小妤精神有些失常,做事常常颠三倒四,她妈妈非常的紧张,说她前几天跟她大吵一架后就负气跑了出来,所以打电话问我和苏裕杰有没有看到她。我们猜她可能跑回来公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黄文伶看着欲吵架的两人赶紧出面解释。
    「她昨天中午的时候跑去我家找我,本来想借住,但家里不方便,我就送她到车站,她跟我说想先回公寓住不然没地方住。」说到这里我先是瞪了苏裕杰一眼又接道:「我还问她有没有先去找你,她说你们一家在南部过年还没回来。」
    「怎么可能,都已经初几了,我怎么可能还在南部。我跟你说,自从那次被学妹那么闹过以后,书妤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感觉她时好时坏的,毕旅前我刚好接到书妤妈妈的电话,有跟她谈到情绪这一块。
    她跟我说小妤在堕胎后患有轻度忧鬰症,在服药以后情况已经好很多,后来又被学妹一闹,病症又加重。开始对周围的人產生不信任感,有轻微的人格分裂症状產生。我们害怕她自残更害怕她伤人,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想找到她。你也别怪裕杰了,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还不知道要回公寓这里找人呢!」
    「如果不是这个始作俑者,书妤至于会变成这样吗?」我忿忿难平的瞪向他。
    苏裕杰也不服气,回瞪我说:「谁让你这个变态在打书妤的歪脑──」
    「够了,你们别吵了。赶快找到小妤比较重要。」
    在上楼前我跟他们说了这两天小妤的精神状况和不久前我和她争吵的情形,好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我们三人站在公寓门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由我敲门试探书妤。
    门铃才刚按下,大门就被打开,感觉她就守在门口随时等我回来似的。
    秦书妤的眼睛都哭肿了却仍若无其事的说:「昭昭,你回来啦!快去洗澡,等一下我们一起去晚餐。你想吃什么呢?炒饭还是炒麵?」她边说边走回客厅里。
    「小妤,你还好吗?」看着她,霎时红了眼眶。
    秦书妤笑笑地侧头看我,「你干嘛呢,又没什么事,你哭什么啦?」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喜欢你也不会被逼成这样,「都是我害你的。」就连刚才面对苏裕杰的指控时,我都觉得自己没错。但在看到她以后,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小妤,你清醒一点好吗?我寧愿你讨厌我,也不要你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吗?」
    秦书妤晃悠悠地走到玄关用力的把公寓门关上落锁,并大声的吼道:「为什么要我讨厌你,是不是你也觉得自己喜欢女生是不对的、是变态的?」
    「小妤,是我不对。你听我说,别生气好吗?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求你别伤害自己好吗?你这样折磨你自己,我很难过。」我哭着求她。
    她像是兀自活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爸妈不要我、裕杰和宝宝也不要我,现在连你也讨厌我,那我还剩下什么?昭昭……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呢?」
    「我没有不喜欢你,你知道我还是爱你的呀!」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没想到门外的苏裕杰却沉不住气的拍着门板大叫:「孟晓昭,你开门,我来跟她说。」
    一听到苏裕杰的声音秦书妤宛然惊弓之鸟般乍起,她杏眸圆瞠地望向我说:「是你找他过来的吗?」
    看着又恢復原状的她,我在心里已经咒死苏裕杰一千遍。
    我着急的上前安抚,「没有,是你听错了。外面没有人啊!」我刻意喊得很大声。
    「一定是你。」秦书妤指着我大声吼道。
    「书妤,你听我说,没有什么困难是没办法渡过的,相信我。」听着我的话她好似安静了许多,可下一秒却又躁动的拼命摇头。
    「没办法,我没办法,我是个不幸的人。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不是我永远不知道我的感受,我讨厌你们、讨厌所以人看着我笑的表情。」
    眼见劝不动她,或许苏裕杰可以,就在我走到玄关准备开门的时候,书妤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
    「昭昭别走好吗?」她拿着刀子逼近我。
    下意识想抢她的刀,一个不小心被她划破了手臂。虽然伤口不大,但挺深的,血液缓缓的伤口流出,鲜血瞬间染红了手掌。
    她崩溃大哭,喊道:「昭昭,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呜、呜……」
    黄文伶听见书妤的哭声,也不管里面危不危险,拿出钥匙直接开门。当她看见我手臂和手掌上的鲜血后差点没晕过去。她率先鑽进屋里拿了一条毛巾绑在我的手臂上替我止血。
    苏裕杰见状连忙赶紧夺下书妤手中沾血的美工刀,抱着她安慰道:「小妤,你不是故意的,别自责。我们赶快把晓昭送到医院去。」
    兀自沉浸在自己悲伤世界的秦书妤压根没在听,只是一劲地哭说她不是故意的。
    「我们先带晓昭和书妤到医院,不然一直这么耗着晓昭会受不了的。」刚对苏裕杰说完,又转头对一旁直哭的秦书妤说:「小妤你听话,我们快带晓昭到医院擦药好吗?」
    文伶的话好似起了作用,她抽噎地陪在我旁边。苏裕杰进房拿了书妤的包包后也跟着下楼。
    当我们准备上车时,她突然开始抗拒。
    「我不要,我没病,我不要去医院。」一脚刚踏上后座的她又退了出去。在我们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往巷口奔去。
    刚要上车的苏裕杰第一个追了出去。怕她出事,我也不管手臂的伤跟文伶一起追上去。
    春天的夜来得早,不到晚上六点就天黑,如果不快点追到她,怕愈晚愈难找。
    陈景中坐在便利商店看书,刚好瞥见苏裕杰追着秦书妤跑了过去,连忙跑出来,没想到却看到女友手上缠着带血的布,吓得大喊:「昭昭,你怎么了?」
    「我没事,被刀子划了一下。」
    「血都流成这样了还没事,走,我带你去医院。」陈景中牵起我没受伤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
    「景中,昭昭交给你了,我去追书妤他们。」
    「嗯。」
    当文伶离开后,我转身恳求着他,希望他帮我找书妤回来,毕竟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会有危险。
    「孟晓昭,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还流着血受着伤,你知不知道你看到你受伤我比你自己更难过啊?」
    「我知道,可是景中我真的很担心书妤,就当帮帮我,让我安心一点好吗?」眼看着已经不知跑去哪的三人,心里真的很担心。
    陈景中皱眉想了一下,说:「要我去帮忙找也可以,但我必须先带你去医院,你这个伤口可能需要缝合。」
    「好,那我们快一点。」
    去医院的路上我也还在四处探看,是否能找到书妤。但直到医院前一直都没看到。
    才到医院,口袋的call机就响了。显示的电话并不熟,或许是苏裕杰有消息了,为了让我安心处理伤口由景中去回电。
    直到我伤口缝好也缴完费用拿完药,都还等不到他人。call机被他拿走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索性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等他来。
    春天的夜里偶尔张扬的风狂得令人胆颤,或许是等太久了,让我有些焦躁不安。不管是坐着或来回走动,都让我快要等不下去。
    本想搭计程车回公寓看看,一辆救护车在眼前呜咽而入,几名医护人员从急诊室衝出来,在交谈的过程中我听见患者的姓名。
    我难以置信的衝上前去,「不,不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怎么会这样……景中。」
    一名护士拉着欲上前抱住他的我,说:「小姐,请你别妨碍我们急救?」
    「我、我是他女朋友,请问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详细的情形我不清楚,只知道患者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被送到医院。」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人推进急诊室,唯留我焦虑在外等候。与此同时,文伶和裕杰带着满脸惊恐的书妤搭着警车到医院。
    苏裕杰才刚下车,我二话不说上前攫住他的衣襟,吼道:「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书妤被我疯狠的模样吓得躲进文伶的怀里。
    黄文伶这才哭着说:「我们跟着书妤跑了一段路,后来在体育公园那里看见她,苏裕杰跟附近店家借了电话想call你过来劝她,后来景中回电说你在医院处理伤口,我们跟他报了位置,没多久他一个人就来了。」
    「后来我在体育场找她找很久,最后是景中发现书妤的,等我们找到他们时景中就已经被车撞倒在地,地上流了好多血。」
    我转头看向书妤,别说喜欢,想着景中发白的脸色,我现在想杀她的心都有。
    苏裕杰怕我再吓到书妤,旋即挡在她面前说:「警察说肇事司机供称是因为书妤衝到马路上,陈景中为了救书妤才衝到马路上把人推到路边,他闪避不及才撞到人的。」
    「希望景中能平安无事。」他说得沉重。
    秦书妤猛地摇头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被护士带进诊疗室的背影,心里感到绝望。如若不是因为我,景中不会遇此劫难。
    虽然当时景中被医生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终究逃不过死神的召唤,在加护病房里待了两天和父母见完面后就匆匆地离开这苦难的人世间。
    我曾经想过,或许那个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只是陈景中替我受了这个劫。
    记得在灵堂前我跟他说:「如果有来生,那就让我们再相遇吧!」
    说归说,我想他应该很怕再遇到我吧!
    书妤在接受治疗后也渐渐地恢復成往日那个爱笑的女生,只是笑容的背后也早已不復过往单纯。
    我承认在景中死后有段时间我真的很恨她。曾经的爱,如今的恨其实都是自找的。或许我只是想在那样的恨意里替自己得到一点救赎。
    毕业后,随着时间距离把思念及那莫须有的恨意都冲淡了。在自我保护的机制里,我选择刻意遗忘,不管是他亦或是她。只是偶尔在和老同学聊天时,才会又想起那个曾经爱我入骨的男人及恨我入心的女人。
    「人啊,不该总是把自己困在回忆里。」这是江铭锋每见我一次就对我说一次的话,可我怎么觉得该改掉这个坏习惯的应该是那个老爱嘮叨的男人。
    抬头望向初升的朝阳,深吸一口沁人心脾的凉风,把自己从往日旧事里抽出回到现实。暖暖的阳光冷冷的风,无比绝配的组合让我浑沌的脑袋清醒许多。
    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也很喜欢这样的偏凉的天气。
    景中,你好吗?
    ──故事完──
    后记:这章有点长……不过,故事结束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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