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全都消失了。有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对,无论身处哪里都觉得满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南透过缝隙看看外面的阳光,又看看还没醒来的人儿,忽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周南有刹那的心虚慌神,然后恢复过来,凑前去:“小安?”
    叶小安原本还有些迷糊,看到那颗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脑袋就忽然清醒过来了。昨晚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里,睡到一半忽然被兽性大发的某人吃干抹净了……
    “小安,我问过你的!”周南见他眼神凶狠起来,忙抢先说。
    叶小安随手把旁边的枕头砸了下去,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砸醒过来。
    虽然心中懊恼,但是其实自从决定了成亲那天起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虽然身/下痛涩难忍,他也只扔出个枕头之后没有再说话。
    “小安?”周南却觉得有些慌了,他知道的叶小安远比在陈喜弟面前表现得乖巧的样子更跳脱,他也想过最多会挨几下子让他发泄怒气,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无声无息。
    他拉开叶小安压在眼睛上的手,却见那双眼清亮灵动,唯独不见他以为会看到的怒意。
    周南似乎明白了什么,爬上/床贴着他后背将他环在身前。
    “小安,你不生气了?”
    叶小安不理他,微微闭上了眼。但是虽然还困,这时候却也睡不着了。
    “我要喝水。”虽然两人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但清醒着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还是有些别扭。叶小安用手肘碰了碰周南,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周南这才想起自己把么么交待的事都给忘了,忙爬起来试了试水温,见还是温热的才凑到他嘴边:“就等你醒来呢,慢点喝。”
    叶小安咕噜咕噜把水喝下去,终于觉得喉咙又恢复了正常。
    “还痛不?”周南扶着他,让他把大半身体的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叶小安动作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周南心道还好,也不顾他的拒绝将他抱到床缘,道:“早上还怕你生起病来。么么要是问起,你只管说不舒服就好。”
    叶小安忍着身体不适着衣穿鞋,知道那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也只是点了点头。
    “喝粥吧?我给你拿来。”叶小安摆脱了周南的搀扶,走到堂屋里坐着。周南略放下心来,准备去拿陈喜弟早上熬好的白粥。
    屋外的风吹来,叶小安喝了一口茶,觉得身上的疼痛也消了许多。
    在陈喜弟的照看下“养病”休息了一日,叶小安也终于恢复了。他有些心虚要竭力表现自己“很好”,倒让陈喜弟有些觉得这一场病有些奇怪,继而更加认定是他说话无忌惹的祸。
    不过因为他的“病愈”,原来的食补又提到饭桌上来。这回周南笑吟吟的主动要帮他“分担”,总算让叶小安看出不对劲来。想起那夜的事,才明白多半也是与那一碗药膳有关。
    “算了,还是我吃罢。”叶小安护着碗,没让他拿了去。这回用的是鸡肉煮酒,味道并不那么甜腻。
    周南笑嘻嘻地作势要去抢,陈喜弟便进来了。
    “小南,你怎么跟安哥儿抢?以前你可不爱吃这个。”陈喜弟瞪了他一眼,又朝叶小安道:“你莫理他,这东西他吃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呢,周南暗地里想,不过他也不需要特别在这方面补就是了。
    挑选药材对苏木而言几乎成了本能的事。苏家的库房里存放的药材,大概够一座大城镇供应一个月。许多珍贵的药材并不对外药房提供,消息灵通的有人需要自然会求上门来。作为一个生意人,有时候苏衡要求的并不是金银,而是其他利益交换。
    不说得了苏衡的话可以随意拿走,就是他自己闯进来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苏木原本是要让下人收拾好的,最后却不放心自己动手了。打包完自己要用的几种重要药材后,看到另一个柜子里的人参等补品忍不住又另外打包了一个包袱。
    “好了,你还真想让我的库房搬空?”房门的光线被阴影挡住,苏木头也没有回。不知道看了多久,苏衡才忍不住开口。
    “日日山珍海味还补什么?让他们要注意清减才是。”苏木不慌不忙,又往里头扔了些常用的药材才停手。药材的生长习性不同,很少能在一个地方找齐。像林下村,虽然里头没什么人采药,但是里面的药草种类比较单调,很难凑齐他要用的药材。
    苏衡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怎么地想起前些日子城里某户人家的孩子吃撑了肚痛,结果吓得要死拿了人参含在口中说要掉命。
    “我刚才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难道你现在就想离开?”苏衡见他停了手也不再说,拿点东西原本也不会让他心疼,只是想到他要把自己的东西搬去给别人,怎么都有点不甘心的情绪。
    苏木打包的手一顿,他原本是想拿了东西就从后门离开的。大哥这时候应该正忙着和掌柜们商事,怎么会突然来看他?
    “反正我也不能在家里长待,迟一天和早一天有什么不同?”驱去心头最后一丝牵挂,苏木有些无奈的反问。
    “不过是神棍信口胡说,你也相信?”苏衡从门口走进来,打开放药草的架子最角落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给他,道:“即使是对你有恩,也别太过相信别人--谁知道他为什么会救了你?”
    苏木没有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入刚才的包袱,道:“你放心罢,我还能被算计了去?此事一了,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让人传信的。”
    “那就去罢。”苏衡挥挥手,拉开几个柜子看了看,似乎在检查损失的药材。苏木便沉默地背着几个鼓鼓的包袱离开了。
    从林下村到郸图城来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如今要离开却十分容易。他从小门离开,到苏家马厩里牵了一匹马,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三
    时间在叶又平眼中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多年来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关于“声音”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了。所以得知当时弟弟忽然改变主意把那个小哥儿留下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再次听见”时,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天亮了起来干活,天黑了回家。日子对他而言无比简单。但因为多了一个人,他不得不考虑更多。有时候在地里干了一半的活,抬头一看时辰晚了,便得匆匆往家里赶。
    偏偏自己潜意识里又很快习惯了这样的改变。直到那个人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最后离开这里,他竟然每天辰时都会抬头看看太阳。
    换了一个人熬夜,那些墨色的药汤更苦了。叶又平偶尔也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大夫――他为数不多的经历里,大夫都是发须皆白的老人。敬开叔也曾经跟他说过,做大夫可不容易,有时候二十年、三十年也只是个帮忙晒草药的学徒。
    这日太阳刚在山那边冒了个头,林下村的黑雾开始散去,房屋、山林开始露出轮廓,叶又平便准时睁开了眼睛。
    三十一天了。
    叶又平茫然地望着屋顶,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小凡从五天前就没有再来熬药,与那人临走时告诉他的时间一致。
    可是那人没有回来。
    叶又平觉得懒散得不想起床,想想地里家里都没有什么急需他去做的,竟然慢慢睡了回去。立夏过后他就开始穿着短衣睡觉,这时候全身滚烫竟然也只以为是天气太热。
    他家的大门最后是被踹开的。
    苏木这一路赶得风尘仆仆,其实还是绕了不少远路才找到这个小村子。出门的时候太自信,竟然一开始从郸图城出来就走错了方向。
    村里外来人口不多,白天大门是少有人锁上的。苏木驾着马车过来时,身后已经跟了不少孩子。蓦然瞧见木门紧闭的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有几分焦躁。
    “师父!”田西凡匆匆跑过来,看见他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
    “他呢?”苏木敲了几下才想起即使叶又平在屋里,也听不见外面的响动。偏偏这时天色快要暗了,即使是去地里也该回来了才是。
    “阿平哥?”田西凡有片刻的茫然,很快意识到他问的是谁,挠了挠头道:“今天没有看到他,哎,怎么从里面闩上了?”
    苏木反应过来,这就说明里面有人?
    “要不我去问问我爹。”田西凡完成了他吩咐的事,小小的脸上满是自豪。
    “不用了。”苏木感觉不太对劲,叶又平既然是独居,此刻屋里有人多半便是他。他看一眼紧凑到身边的田西凡,道:“退开些。”
    田西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依言退到他身后。眨眼间忽然见他深吸一口气,抬腿就往门上踹去。
    “砰”的一声巨响,把围观的孩子吓退了三分之二。田西凡后知后觉地捂着耳朵,木门已经被踹歪了,门闩便也掉落下来,歪歪扭扭露出半尺左右的空隙。
    “这扇门……”田西凡想这扇门怎么这么脆弱?看师父也没有多少力气的样子,竟然就把他踹坏了。现在门坏了,阿平哥会不会生气?他好像挺不喜欢看到师父的……
    苏木没有去揣测别人的心思,用力把门尽可能的挪开,侧着身就走了进去。
    他曾在这里住了许多天,对这栋小小的屋子已经十分熟悉。与灶房相连的门厅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似乎许久没有人走动过。
    莫非出去了?苏木眉头一挑,正想着是不是要走一趟宝平村,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低声呻/吟。
    两间屋子的门都虚掩着,苏木推门进去,才发现床上竟然有个人蜷缩着。
    他向来不在乎什么礼数,这时毫不犹豫地走前去,马上皱起了眉头。
    叶又平似乎还在半睡半醒之间,但表情却是十分痛苦的。他弯着身子,一手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
    “师父,阿平哥在里面吗?”虽然踹开了门,屋外却也没有人敢跟进来。对他们来说,好奇不过是维持在看到一个漂亮的人这件事上。刚才苏木粗暴的动作更是吓坏了不少人。这时候见他进去了,很快都一哄而散。只有田西凡因为家离得近,又惦记着苏木才在外面等他。
    “把马车里的东西拿进来。”苏木半跪在床上把滚到里面的人抱出来,虽然心急如焚但总算还记得吩咐了他一句。也不知道他离去前剩下的草药够不够用,幸好他回来时就有所准备。
    伸手按了按叶又平的额头,他捂着肚子的手马上伸过来要把他的手拉开。苏木脑子转得飞快,再摸摸他的脉象,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田西凡得了他的吩咐也拖着一个尺余高的药筐进来。
    “阿平哥生病了?”马车上一共有三个同样的药筐,田西凡不知道师父要的是哪一个,便把最靠近门口的哪一个先搬了下来,走到屋里来问他还要不要再搬。不过刚到门口就看到叶又平躺在床边,苏木捏开他的嘴巴显然在察看情况。
    “把药炉洗……”苏木下意识的吩咐他,忽然又停住了,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你明日再来找我。”
    苏木认人的本领有点差,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也并不需要去记得对方的长相。但田西凡毕竟跟着他采了好几日药,这时候听他一口一个师父的喊,也想起了离开前答应的话。不过现在他显然没有空理会他。
    田西凡见他脸色不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也不敢上前去问。知道他要动手熬药,便点头离开了。
    高热加上脾虚体弱,在他以往给人看病的经历来看几乎不值一提,但不知怎么地苏木就觉得心情阴暗下来。高热容易让人陷入类似睡眠的状态,想来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沉睡。
    肢体触碰间都是滚滚的热气,苏木先沾了湿布巾敷在他额头,才从药筐里翻了几样包着的东西去灶房。其实每个人对高热的适应能力也不同,像叶又平这样有过因为高热而失聪的经历的,可见高热对他而言是比较危险的。如果任由他这样挨到明天,要么好了要么就该傻了。
    原先放在屋外的药罐都被田西凡洗得干干净净收在灶房里,苏木取了一个出来将草药放进去,加入水浸泡着,然后低头在灶膛里生火。
    屋里没有专门适用药罐的灶,不过苏木以前就熬过不少药,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除了柴火劈拍作响,屋子里竟然没有半丝声响。叶又平屋里的门打开了,这样从灶房里探头出去隐约也看得出并无动静。虽然知道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醒来,苏木忍不住还是去看了两趟。
    当药罐里的水开始翻腾时,便将柴盖上灰扑灭了,灶膛里已经烧成炭木的余火就能够将药汤熬成一碗。苏木这才舒下心来,仔仔细细地洗去脸上的灰。
    他设想过许多次回来的情形,却从没想到叶又平竟然会病倒了。马还在外面露天站着,门也失去了原来的作用。苏木却没有心思处置这些,只管将药倒到碗里,端了过去。
    额头上的湿布巾已经换了几次,叶又平潮红的脸色也稍微恢复了正常。药虽然熬好了,怎么让他喝下去却成了更大的问题。
    第二天田西凡一早就兴奋地跑了过来。
    马被被打了一夜的露,正甩着鼻子打喷嚏。昨日只坏了一半的门已经被拆了下来,田西凡探进头来,师父正在里面分草药。
    “师父!”他看到苏木连忙走了进去,勤快地道:“这些药要放到哪里去?我帮您。”
    昨天他搬了三个药筐并不觉得重,这时候才发现里面的草药都是已经晒干的。还有些用药纸包着,显然都是现成的。
    “不用。”苏木低头将一些药拿了出来,他需要一个类似药堂里用的架子,可以分门别类的将药放好。只是那东西又重又占地方,想来在这里也能让人做出来。
    “师父这次回来了还走吗?”田西凡不听他的,看见他拿了什么便将那样药挑出来,放在他手边。若说以前他也有一两分忐忑,就怕师父像别人说的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呆不下去。可现在师父回来了,那种担心显然已经烟消云散,这些事情问出来也不觉得沉重。
    “也许。”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离开的,叶又平的情况不能确定,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至于以后……
    田西凡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失望,随即又想只要师父一天在这里,自己能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师父,你分这些药做什么?”田西凡在旁边帮忙,苏木也没有再阻止他。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苏木挑的东西并没有规律,而且每样只放了一点在面前。
    “熬药。”苏木面无表情地说完,拿起面前的药就往灶房里去。昨晚的高热已经退了下来,今天得换药方了。
    “师父,你的……”他站起来之后田西凡才看到他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一片,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即被苏木冷冷的眼神扫了一眼,顿时说不出来。
    小小的灶房里,苏木将药依次投入药罐里,微抿着唇看得出心情并不太好。田西凡并不放弃地跟到门边,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师父时,也是觉得冷漠难以亲近的。大概是一个月的等待太漫长,久到自己心中只有期待,竟然忘记了其他。
    “师父……”他再次开口便有些期期艾艾,苏木瞥了他一眼,让他一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一阵药味飘来,才恍然道:“师父,阿平哥病了吗?”
    苏木“嗯”了一声,搅着药让它们都泡入水里。
    “啊,”田西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昨晚就看到他病了,刚刚过来只顾着跟师父说话,竟然忘了去探望一下。他和叶又平年纪相差甚远,并不拘束,回身道:“我去看看阿平哥。”
    “等等。”苏木手里拿着的勺子顿了顿,道:“他现在睡着了,你先将出去将我的草药收拾好,等他醒来再说吧。”
    田西凡听说叶又平睡着了便没有坚持,见他又愿意让自己收拾草药,心里更是高兴。
    直到他弄好了所有的草药也没有机会进去看。苏木倒是有大半时间呆在里面,向来要灌下那一碗药并不容易,田西凡稍微一想也是满脸同情。
    “师父,都放好了。”自从那一个冷漠的眼神田西凡又拘束了许多,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
    “这几日不上山,好好温习以前教你的知识,暂时不必过来了。”苏木又在灶房里熬药,没办法,不适用的炉灶烧起来本来就费时,何况为了快些见效,今日的药汤要服三次。
    “是,谢谢师父。”田西凡大喜过望,苏木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喊师父的事。
    见他喜孜孜地出了门,苏木也从灶房里出来,推开叶又平屋里的门。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直到他走近才似乎感觉到床前的阴影,迷糊地睁开眼。
    “你睡得太多了,出去走走?”苏木见他睁开眼才坐到床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他自然不熟悉叶又平用了十几年的动作,昨天至今两人几乎是各“说”各的,最后连蒙带猜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对。
    不过这回叶又平似乎看懂了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地摇了摇头。
    “头晕?”苏木又指了指头,神情也是难得的耐心。
    叶又平摇头,人却慢慢坐了起来。此时他才知道昨天那种昏沉慵懒原来是因为生病,更没想到一觉醒来那人就守在他床前。
    他觉得整个人还是迷糊不清的。
    “放心,明天保证你又是生龙活虎的。”在苏木看来他的表情却是茫然又消沉,以为是生病无力让他心烦。
    苏木现在意识到这个人对他是有所不同的――否则小小的高热怎么会让他觉得心慌?昨夜的药喂不下去,最后还是他撬开牙关灌进去的,最后还被狠狠地咬了几口。
    不过看来他已经不记得了。
    叶又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约莫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神却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吸引了,忍不住抓了过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眉眼一动似乎都在说话。手的用处很多,插秧拔草使锄头,多年磨砺下来都是坚硬而黝黑的。即便是更好的人家,家里的哥儿不下地也要洗衣淘米织东西,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一样的手。
    可偏偏那双手又能采药又能做饭。
    苏木的手被他握着,自己也愣住了。他进来前刚洗过手,手心还带着井水的微凉。反而叶又平一直卧床,包着他的大手有些热烫。更让他惊讶的是叶又平这样呆愣得像木头的人,竟然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
    过了许久,叶又平才发现他一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
    第47章 合更
    1
    少年血气方刚,初尝鱼水之欢自然有使不尽的力气。每日睡得愈晚,便是在陈喜弟那里也遮掩不过去。幸而看到叶小安眼下的黑圈,才不轻不重地让周南要“节制行事”。休养了两日,等叶小安再想起四哥时,已经足有七八天没有打听过消息。
    按说一般人家既然哥儿出了门,就极少能照顾上家里。但对叶小安来说却不同。一来他脑子里没有成了亲就是“外人”的想法,二来现在叶家里唯一让他挂念的哥哥孤身一人,自身本身又有缺陷,万一有什么事情除了他也是无依无靠。前些时候日日困顿没有多想,这天想起来却觉得有点不安。
    自从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周南对他愈加纵容。听说他要去林下村,主动驾车带他回去。
    “你回来了?”刚跳下马车还没有来得及找人,没想到看到的不是叶又平,反而是另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地喊道。
    苏木又在晾晒草药,瞟了他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苏木哥?”叶小安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实除了第一次听他说话的态度太让人反感,后面几次见面两人还算相处愉快。他心下不解,略带疑惑地喊他。
    “你哥在屋里。”苏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低声说了一句,似乎并无和他谈话的打算。
    两次下来叶小安也知道并非自己多想,一时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干脆依他的话往屋里去找叶又平。
    经过两天的休息叶又平看起来已经完全好转,唯有想要干活时才发现力气大不如平时。加上苏木也不高兴看到他动手,索性就在屋里歇着,心里却想着做件什么东西来让苏木方便收拾他的药。
    村里许多人都能动手做家里自用的物件,甭管式样,实用就行。叶又平也喜欢琢磨这些,以前在叶大家里要做的活儿多,刨个木也只管能用就行。反而如今一个人生活,从地里回来了就能细细去想。如今屋里用的竹藤椅就是他自己扎的,颇得苏木喜爱。
    “哥!”在苏木那里受了冷遇,叶小安差点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又生出更大的问题来。不过方才一瞥之下四哥神态从容,看起来反而比以往舒坦了许多。他这回来主要便是看看叶又平,因此看到他的刹那把其他疑问都压了下去。
    叶又平一如以往笑开怀,似乎知道只有笑容方能让弟弟放下心来。
    “哥,别忙。”叶小安仔仔细细打量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偏偏又说不出来。见叶又平要去冲茶,忙拉住他。
    每当此时周南便成了背景,他不太熟悉兄弟俩的交流方式,看着他们的比划也不能完全猜明白表达的意思。其实他们两人实在也无法分享更多,只听得叶小安说好,叶又平便笑起来。
    两刻钟后,两人之间的比划便停了下来。叶小安将周南按在椅子上,自己转身出去找苏木。
    在叶小安看来地上晒着的草药只有那么多,可苏木对着他们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他已经刻意放重声音,可苏木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兀自背对着他。
    “苏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让我知会我一声。”叶小安认为他回来了,对叶又平的事至少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他已经信守承诺,那态度上的小事也可以忽略不计。
    “当晚回来便看到有人高热昏睡过去了,今日才略好一些,没有空遣人去请你。”苏木见他蹭到身边,也没有沉默下去,意有所指地说。
    屋里的人说不了话,当然他即使能说话恐怕也不会提及半句。若他也闭口不谈,倒像是他在故意拿乔了。
    “高热?”叶小安猛然一惊,在这种环境里,高热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何况他一直担心叶又平,就是怕他一人在家出现什么预料不到的情况。
    回想刚才与四哥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痊愈了。他自以为已经够谨慎,可连四哥生病的事都不知道。
    “谢谢,承蒙你照顾了。”叶小安心中失落,一时沉默了下来,片刻才呐呐向他道谢。
    “不必,我救他也不是因为你。”苏木初时确实觉得心中气难平,但随着叶又平身体好转也消散了些。再说他们毕竟只是兄弟,隔着一个村子说近也不近,根本无法时时关照。
    “我知道的。”要说与苏木结缘,也是四哥先把他救回来才有后面的事,无论这次能不能治好哑疾,这次回来也算帮了一把。
    “等他的症状彻底消失,三天后我会开始治疗。”苏木从方才意识到关于叶又平的事也不能都指望叶小安负责,已经将那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也没有与他商量,只是将原定的时间通知他。
    “这……”叶小安出来时原先也有想催促他的想法,此时听他把时间定得这么急却有些踌躇了:“安全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苏木终于从草药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叽笑:“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不会比现在更差……叶小安想想也放心了,也就是说这次即使不成功,也不至于有其他坏处。
    “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不用,药材我都带来了。”从郸图城出发时他骑着马只带了一部分家里拿出来的药材,后来赶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才换成马车,且去采买了足够的药材。
    “那三天后我会过来。”叶小安也意识到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微妙,认真说起来就是不太待见。也没有多说辩解的话,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你们在不在这里都没所谓。第一天会有针灸,以后熬药的事有我徒儿。”苏木难得多说了一句,以前他给人看病都要清场,现在也不想让人看猴戏一样。
    叶小安这才知道他真的收了徒弟,田西凡也算得尝所愿了。只是不知道以后是苏木留下来,还是小凡离开这里?
    “过几日再陪你过来,别苦着脸了。”老马识途,周南养的马虽然刚来这里,但已经听惯了他的使唤,也不用一直拉着缰绳。见叶小安一脸失落,他揉了揉那削瘦的脸。
    “我是不是做得很不好?”叶小安知道几乎所有的事都是烂摊子,幸好陈喜弟对他没有苛刻的要求,叶又平这边暂时又有苏木照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木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周南揽着他的肩安慰他:“四哥并没有怪你。咱们成亲了,你不可能时时守在他身边的。要不以后让他也住到我们村里来?或者找个人照顾他也行……”
    叶小安摇摇头。
    无论是搬迁还是雇人都不太现实,前者牵涉过多,后者则更不可能得到四哥同意。他此刻更强烈的希望苏木能把叶又平治好,至少有什么事时不会安静无声。
    周南知道他的顾虑,便只是轻轻安慰他。再次看到苏木之后他心底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许久之前好像见过他。
    如果开智早,三四岁的孩子也能记得一些事了。他被周家收养的时候已经快七岁,对当时家里的一些事也有印象。若是把苏木如今的样子缩小一些,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
    “苏木哥没回来的时候就怕他一去不回了,现在回来了把时间定得这么近我又提心吊胆。”车上空空如也,两人相互依偎着,叶小安心中烦躁便抓着周南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病这事也像发榜,即使没什么信心,但在亲眼看到之前至少还能有几分指望。
    “你看苏木是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周南问道。他并没有和苏木单独相处,只在刚进去时打了个招呼。
    “嗯,他看起来不担心的样子,还让我可以不用过去。”
    “那就放心吧,他肯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要是他不行,恐怕机会也很渺茫了。”其实叶小安更需要他给些信心,但周南却说得很实在。
    “什么意思?你知道他很厉害?”
    “也许是他吧,我不敢确定。不过一个年纪不大却信心十足的大夫,我想肯定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原本一个哥儿做大夫就不寻常--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不能做,但有钱人家的哥儿不必如此辛劳赚钱,穷人家的又往往在十三四岁就成亲了,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肯定是提前收礼金比较实际。
    “那你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怎么没有说过?”叶小安怀疑地看着他,倒没有想他是故意欺瞒,只怕他是为了哄自己故意将苏木说得厉害些。
    其实他更怕的是期望太高啊!
    “这次看到他片药才想起来。那时候他还小吧,跟在一个老大夫后面,扛着比他还高的药箱。”周南努力想了想,但那些事实在太久远了,所有的画面都已经模糊不清。
    叶小安恍然大悟,回味片刻忽然又睁大眼睛:“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2
    叶小安恍然大悟,回味片刻忽然又睁大眼睛:“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他知道周南只是收养的,当时脑补了很多,也只以为他像北子一样是小时候被拐走,后来遇上北子一起逃出来,无处可去才跟着来到宝平村。
    要是他记得,为什么不回去?
    周南似乎总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飘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那一段过往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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