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离开大地的瞬间,她刚走进一片幽静的森林,就像突然进入黑夜。她停了脚步,整个人迷茫的站在那里,转身,四周静悄悄,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声音。在她的记忆里,前一刻还在城门。她慌张的向前跑,想跑出这片骇人的黑暗,脚下不断传来枯枝的断裂声。脚腕处猛地失了力气,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脸被干枯的枝桠狠狠划过,一道深深的血痕从耳边蔓延到她的右眼下,她楞在那里,直到血滴落在地上,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那么疼,她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手掌上也被尘土蹭的血和土混在一起,她一边啜泣一边小心的爬起来,轻轻拍着手,把大半尘土抖落下去,小声对自己说:“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一双手扶住她的手腕。
    阿芙抬头,是个长相普通的青年人,他皱着眉头拿出一块手帕,动作轻柔,先擦了擦她的脸,又把她摔破的手掌轻轻包扎好。这气息太熟悉,阿芙心里涌着万千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愫,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在森林里不要乱跑,会有喜欢捣蛋的小妖怪故意让你迷路。”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伤口,有种奇异的温暖覆盖住伤口。
    阿芙眨眨眼睛:“你是会捣蛋的小妖怪吗?”
    他的手一顿,又很快继续愈合着伤口:“你叫什么名字?”
    “阿芙,我叫阿芙。”她强忍住想抱住眼前这个人的欲望,大喊:“我叫阿芙,我忘记以前的事了!你认识我吗?”
    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他的指尖轻点她的眉心,指尖微光一闪而过,离开她的脸庞:“我不认识你。”话音一落,整个人已经不见。
    阿芙看着面前潮湿的森林,眼泪不自觉的落下。脚边铺展着一片大树叶,上面留着许多刚摘下洗净的果子。
    当阳光重新一寸寸映射入森林,树叶间又开始了今日的追逐时,她再一次僵硬地向着一个方向前行。她看不到,面前重重迭迭的荆棘与灌木都为她分开。
    长宁城门大开,守卫森严,阿芙一步步慢慢出现在城门处。
    刚来到城门处巡查的赵牧看见这个身影立刻翻身下马,拉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在这?”
    阿芙眼中有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裴渠大人……裴渠大人……”
    赵牧皱眉,很明显她被人控制了,那人让她找御史裴渠是什么目的?
    “她中了梦咒术,找到御史裴渠自会解除。”有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此人修为不低,他完全没感觉到对方的存在。阿芙经过多日的辛苦奔波,身体已然脆弱不堪,本就不稳的魂魄更加散乱。赵牧顾不上此人,立刻撕掉符纸通知墨丹青后领着她先到了自己府中。
    墨丹青到的时候,阿芙仍是一脸的呆滞,只是有泪水不停流下。
    “从进城就开始了。”赵牧解释道:“她中了梦咒术,那人让她去找御史裴渠。”
    “……你为什么不直接带她去?她魂魄已紊乱至此。”墨丹青抱起阿芙,或者说是幼年模样的岐空。
    “我是将军!将军私下会见御史,你是嫌我活太久?”赵牧心里非常不舒服,帮他找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还埋怨自己。
    墨丹青没理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出现在御史书房里。御史正在奋笔疾书,准备着弹劾的奏折,他完全不知道屋内多了两个人。
    岐空察觉到了什么,挣脱开墨丹青的怀抱,从衣袖里拿出一本装订工整的本子,恭敬地放到御史的书桌上,当一切完成后,她陷入昏迷。墨丹青接住她,两个人立刻消失。
    御史停了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奏折,抬头准备品口茶,突然出现的本子吓他一跳,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什么人都没有,拿起那个本子,翻开第一页——
    卓城知州宋易文贪腐罪证!
    裴渠意识到时心里大惊,立刻合上本子,心乱如麻。宋易文是现今宰相的得意门生,此事定与宰相脱不了关系,而宰相已权倾朝野多年……只是如今的皇上对宰相多有忌惮……短短几秒,他心中思绪已转过多次。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本子,思索许久,突然对外面大喊一声:“来人!备轿!”
    千里之外的清涟在睡梦中突然醒来。
    宋易文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也悠悠转醒:“怎么了?做噩梦了?”
    清涟咽了口血,扯出一个笑容:“做了噩梦,特别害怕,终于要醒了。”说到最后,语气里还带了些哽咽。
    半梦半醒的宋易文赶紧抱紧她:“别怕阿涟,我在你身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带着沉沉睡意地安慰着她:“阿涟,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到现在都没给你名分,等回到长宁,你为我诞下一儿半女,我就可以把你迎入府中,到那时谁敢指指点点……”
    清涟语气温柔,脸上却毫不带笑:“恩,等回到长宁……”
    怀里昏迷的人没多久就醒来了,原本趋向破碎的魂魄因为消失的咒术已经彻底稳固。岐空一个巧劲从墨丹青怀里跳出来,两个人此刻正站在街道上,周围一片安静,很明显,他布了结界。
    墨丹青看向她:“跟我回去。”
    岐空侧着脸:“我要去曼城。”
    墨丹青怒极反笑:“曼城?你不若直接说去永安。”
    岐空瞪着他:“我去怎样?干卿何事!”
    “你以为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你是何身份?”墨丹青冷笑。
    “……”岐空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既然我身份卑微,尊驾何必为难我?”
    墨丹青楞了一下,叹了口气,向前抱住她:“我知道你怨我,你怨便怨吧,不要再去找他了。”
    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很快蕴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认识我吗?
    而他回:我不认识你。
    “她睡了?”赵牧看着抱着岐空的墨丹青问。
    墨丹青点点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两个人走出去。“她魂魄还是不太稳,毕竟不是……现在还是不能带她去仙门,先让她留在长宁,有利于她养伤。”墨丹青道。
    赵牧埋怨的叹了口气:“行行行,就当我欠你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对了,你去永安了吧?任务结束你还不回去?”
    墨丹青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间。
    赵牧无语:“行了!我帮你照顾她行了吧!这么一个小孩子我能照顾不好吗?你就安心的去吧!”
    墨丹青嗯了一声:“还有那个给她施术的人……”
    赵牧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行!”
    今日的别院很热闹,这儿的女主人突然来了兴致,请了曼城的许多知名戏班来唱戏,原本宽阔的院子挤得快没了下脚的地方,整个别院都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场闹剧的组织者正在一个幽暗无人的地方与一个戏班的戏子交谈。
    “我已经告诉宋易文你们的身份了。”清涟轻轻挥着香扇,嘴角挂着懒散的笑容。
    “你说什么!”站在她对面的那位姑娘脸立刻红了,气愤极了:“你这样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开心便是好处了。呵,你们以为你们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意罢了,玩腻了不就得丢了嘛。念在你们也给我带来了不少乐趣,提前提醒你们一句罢了。”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没想到脖颈处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匕首。她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清涟姑娘,我们是玩意儿,你以为你是什么?”那位姑娘转了转手中的匕首。
    “红菱!”一声短喝,匕首被石子击打开,男人横在两人之间。
    清涟惊魂未定,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没什么伤口,又恢复了原本的趾高气扬,不过她看起来也不敢太过分:“这可是我的别院!你们别太嚣张!真是狗咬吕洞宾……”眼看那叫红菱的姑娘神色越来越愤怒,她赶紧跑出去,到了人多的地方才舒了口气。
    “师兄!这种女人杀了就罢了!”红菱气不过,之前看这女人以为她还真的喜欢自己师兄,本想利用她,没想到居然只是把他们当做玩意!
    男人神色严肃的看了看清涟离开的方向,转头对红菱道:“我们现在离开。刚才已经有卫兵向别院赶来。”
    红菱气的眼睛都红了:“这女人!”
    男人拉住她:“走!”
    戏开了一会,宋易文姗姗来迟。他坐到清涟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今天可是风光了一把?”
    清涟一笑,嘴角略带了点高傲:“当然,知州大人的卫兵亲自来护卫小女子我,岂有不风光之理!你看,我后面那个知县夫人,前几日还对我趾高气扬,现在呢。”
    宋易文爱极了她这恃宠而骄的模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瞧你这小气样儿。”
    清涟娇笑一声,打开他的手:“看戏呢,干什么呀!”说完便将目光转向台上。
    宋易文轻笑一声,感受到身后众人的目光,冷冷扫了一眼,那些打量的目光立刻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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