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对朱至是不熟悉的,毕竟她跟在陈亘身边虽然有些日子,架不住就算陈亘嫁入宫中,朱至居于东宫,与陈亘往来也并不多。更可以说是,她们两人除了见面寒暄,无事绝不多话,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陈亘和朱至关系不好。
    但今天两人一道合计宫中用人之事,两人好些想法不谋而合,可以看得出来,她们算是想到一块的人。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一不小心可能会一无所有。”陈亘叮嘱一声,让婢女好些话不必说。让朱至变成她们这一路的人大可不必,朱至的格局并不仅限于大明,而她们只须借朱至的势,就能得到庇护,朱至只要继续强大足以。
    “走,我们去看娘。”陈亘算是忙完了,这便要去见常氏。朱允炌一天天的长大了,越发可爱,陈亘也习惯每日忙完后过去陪着常氏,哄一哄朱允炌。
    其实陈亘很享受在宫里的日子,常氏不是恶婆婆,泰定帝纵然因为陈亘背地里做的事有所不满,却也没有要因此对陈亘多加苛责之意。
    而朱允炆也罢,朱允熥也好,都因为对朱雄英的尊敬,也对她十分客气。
    至于朱至,她们之间算是相惜,却也相互有所防备,但都会默契保持距离。
    宫中上下,陈亘凭手段足以立足,所以,宫中的生活对陈亘来说是相对轻松的。
    第167章 上朝
    ◎心塞◎
    然而很快陈亘便迎来了嫁入宫中后的第一个挑战。
    也不能说是挑战吧。只不过朝中上下都知道, 朱雄英和朱至虽然都早早成亲,却也众所皆知, 两人年纪尚浅, 太医叮嘱,他们须得年满十八后才可圆房。
    兄妹二人是龙凤胎,如今他们两人虚岁也不过十四, 还须等到四年后, 这才有夫妻之实。
    因而朱雄英和陈亘虽然同睡一屋,却是分榻而眠。
    陈亘听说, 原本按常氏的意思不如让两人分房,却是朱雄英坚持一房分榻, 道是他们既成了亲,自该好好相处,不同房罢了,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会守不住?
    泰定帝一听十分认可,说得对, 朱雄英要是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趁早练去。
    故而陈亘与朱雄英虽然不同床, 却是同房的。
    而原本朱雄英身边伺候的多以内侍为主,除了一个祝娘, 闲杂的宫女极少能近他的身, 这也是朱雄英坚持的原因。
    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至,都没少跟朱雄英说起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朱雄英自小奉行的原则就是, 离小姑娘远一些, 能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 绝对不能靠近。
    可是自陈亘嫁入宫中后, 朱雄英是不用宫女不假, 陈亘得用,陈亘便注意到,这新送入东宫的宫女中,想爬上朱雄英榻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真正看到,而且那么一个人已然往朱雄面前凑,朱雄英对于有人突然的靠近极是不悦,人已然停下。
    “太子妃。”站在门口处,正好看到那么一位宫女贴近看书的朱雄英,陈亘身边的婢女已然第一时间唤一声。
    “祝娘,丢出去。”没等陈亘想好该不该出面,朱雄英已然一声令下。
    正着急想让陈亘进去解决的婢女一愣,朱雄英已然抬头看来,正好看到陈亘就在眼前,朱雄英立刻道:“来得正好,这些都是伺候你的宫女,让她们都过来,好好看看。”
    方才想要靠近朱雄英的宫女在听完朱雄英的话,已经吓得浑身直颤抖的跪在地上。
    可是,朱雄英冲陈亘说的话同样叫人听得不得不正视。
    “殿下。”陈亘缓缓走来,对于颤抖的宫女连个余光都没给。
    “先前没有胆在妄为的人,既然冒头一个,正好,杀一儆百。”朱雄英补上一句,表明态度。陈亘道:“爹和娘那里?”
    解决人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常氏。要是常氏觉得是陈亘不能容人,后续有麻烦的是陈亘。
    “也对。”朱雄英一点就通,问题不仅要解决,更不能创造新的问题才行。
    “去请皇后来一趟。”朱雄英觉得,嗯,住得近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此,比如现在有什么事能够立刻把人请过来。那,正好,趁早把以后可能碰上的问题都解决。
    祝娘瞧了陈亘一眼,似乎在无声询问,至于弄那么大的阵仗?
    可是,朱雄英决定的事,可不是在跟谁商量,而是心里已然打定主意,谁也别想改。
    祝娘福身退去,常氏听说儿子有请,马上警惕问:“怎么了?”
    “一个不长眼的宫女企图勾/引太子。”祝娘如实对答。
    常氏!!!“太子妃碰见了?他们夫妻吵架了?”
    这个她要怎么回答呢?祝娘犯难。
    “娘娘不如亲自去看看?太子请您过去。”祝娘决定什么话都不说,只负责把人请过去就好。
    “好。”常氏知道儿子让她过去必有原由,哪里会再迟疑,马上起身准备过去。
    等到朱雄英和陈亘的院子,朱雄英与陈亘迎面便向常氏见礼道:“娘。”
    常氏注意到周围都是宫女,而且都是生面孔,常氏问:“这是?”
    “不安分的宫女,儿子想着该让她们这些刚进宫的人知道下场。”朱雄英出面代为回答,只为让常氏知道事情是他想做。
    常氏一眼扫过陈亘,朱雄英已然道:“太医早就说过,过早纵欲伤身,朝中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还有人在我面前晃悠,不整治,以后宫里上下个个都搔头弄姿,宫里还有规矩吗?”
    “你想怎么治就怎么治。”常氏完全没有意见,只要儿子不是被人逼着的,他想怎么样都成。
    “人赶出东宫,另外,从现在开始,东宫不用年轻的宫女,都用嬷嬷。”朱雄英补充一句,目光看向陈亘,陈亘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常氏,常氏马上道:“你身边的人,你想怎么安排都行。”
    “连爹那里也一样。我跟爹说。”朱雄英补上一句。
    常氏!!!这个事她不想管。
    “宫里的事交给你媳妇管了,你们商量着来就行。”常氏如是说。朱雄英道:“别的都好说,您和爹那里,您们的人,还是您们自己挑吧。”
    对喽,父子母子之间也得保持一定距离,不是什么事都能管。
    常氏道:“行,知道你有分寸。那她们就......”
    “另行安排。”朱雄英一锤定音,常氏完全没有意见。
    等到吃饭的时候,朱雄英当着一家子的面说起以后宫里不希望再见得年轻不懂事的宫女时,朱至挤眉弄眼道:“谨守男德!”
    “浑说什么!”常氏斥一句,提醒朱至小心说话。
    朱至这时候侧过头问:“我是不是以后也应该跟年轻好看的郎君保持距离?”
    “不用。”泰定帝和朱雄英异口同声而答,父子间的默契也是十足的。
    “你什么时候和年轻郎君亲近过?”朱雄英如此道来。
    泰定帝也道:“若是见着喜欢的......”
    常氏与陈亘的目光同时落在泰定帝身上,常氏已然连忙道:“阿显挺好。”
    所以,当爹的别总想让朱至再弄几个好看的郎君在身边,那不是惹事。
    “爹,我就别了,没那闲心。不过,爹身边好些年也没有新人了,要不要选几个好看的,漂亮的宫女?”这话也就朱至敢当着泰定帝的面问。
    “我也没有这份闲心。”泰定帝如是答。“你哥说得对,以后我们身边少弄些年轻不懂事的人伺候。”
    朱雄英道:“我说了,让阿亘以后多用些老成的人,年纪上来了,办事可靠,也不用重新教规矩,省事。”
    泰定帝淡淡瞥过朱雄英,有些人想什么以为没有人知道?
    “爹,我们好久没有吃烧烤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动手放松放松?”朱至嘴里还吃着肉,却想着今晚吃烧烤。
    “好。”泰定帝毫不犹豫答应,朱至已然追问,“爹想吃什么?”
    “素菜。”泰定帝如是答,朱至立刻开始数起来,“现在这个时节青菜很多,烤菇子更好吃。云南那边又送来不少新的菇子,我试了试味道相当好。而且有辣椒了,沈家出海把辣椒带回来了,爹要试试新口味。然后,爹,我们商量点事。”
    泰定帝已然问:“出海?”
    “对,出海。爹,咱们有军队,信国公不是都已经提议要练海军了吗?这建海军是要钱的,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国库那些微薄的收入上,咱们得自己赚钱自己建。爹,出海贸易可是暴利,暴利!”朱至生怕泰定帝不相信,因而拼命说服泰定帝,请泰定帝务必要相信,这绝对能让大明富起来。啊,不对,应该是可以让国库富起来。
    相信没有哪一个皇帝可以拒绝赚钱这个事。
    “顺着这个事,还可以让咱们大明的百姓也富起来。”朱至有的是让泰定帝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
    果然,泰定帝已经道:“那细细说。”
    确实得细细说,比如这出海贸易涉及的生意都有哪些,该安排多少人参与此事,由谁来管这个事,必须一件一件安排妥当。
    这才是朱至为什么请泰定帝一道吃烧烤的原因。
    炉子烤起来,自有宫人们去准备,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个小的没什么事,已然围在炉子前自己动手,说到吃烧烤,他们两个最是积极。
    火烧着,肉烤着,国家大事也聊着。
    常氏是不管国家大事,陈亘听得津津有味,考虑更多的是,朱至决定开展海上贸易,这需要各自各样的货物,她是不是可以争取几样包下来,分给她的人做。
    值得一说的是,陈亘不管是在西安或是进了应天,都养了不少绣娘,朱至手底下也有制衣的铺子,因而两人之间其实一直都有合作,按朱至话里的意思,接下来需要的绣品应该是更多。
    不仅是绣品,还有朱至所说的工艺品。
    “沈家会参与吗?”泰定帝听了半天,只问这一句。
    “当然。这么多年我跟他们家赚了不少钱,我想把生意做到,并非要将人弃之。”朱至理所当然而答,泰定帝对此只是提醒道:“于沈家而言,你同样在抢他们的生意,未必见得他们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生意,难道我不抢就没有人跟他们抢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谁手里握着的人越多,资源越多,能走得越远,就越能把生意做得更大。以沈家一家之能,他们是做不大海上贸易的。可是我们可以。”朱至背后靠的人是谁?那是大明!
    倾一国之力支持整个海上贸易,这是沈家终其一生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做成的事,又怎么能说朱至抢他们家的生意?
    “沈家若是不懂我把生意做到,他们沈家就算不再是主事的人,可他们挣到的钱绝不会比以前少,甚至更多,他们不吃亏,那我也没有办法。”朱至绝不可能一直依附于沈家,之前她参股,分一杯羹,如今她主事,她也分沈家一杯羹,难道还不够?
    “依你的意思,大明要派使臣前去吗?”泰定帝听着海上贸易的话,考虑更多的是否要代表大明的使臣一并上船。
    “那就要看,爹想不想了不解外面的世界!”朱至眼睛亮闪闪的诱/惑着泰定帝。
    泰定帝一顿喃唔道:“外面的世界?”
    重重点头,朱至认真道:“对,外面的世界。我总觉得在那江河之外,大海的深处,未必没有另一个王朝。而我们所读的书所记载的那些国,那些人,或许在他们之外还有国,还有人。咱们的人出海,既可以是跟他们互通有无,也可能了解这天地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国,他们那些国又有什么样的过往。咱们既是王朝的缔造者,也可以是开拓者。如同汉武帝当初派张骞出使西域之前,谁知道西域有那么多的国?路在那里,哪怕就算是没有路,我们也可以走出一条路,这,才是我们大明留给后世,亘古不灭的东西。”
    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雄英,又或者是陈亘,一直都知道朱至的眼里并非只有一个大明,可是朱至心里装下的东西,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丝绸之路流传千年,以后,依然会存在。如果大明开创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难道就不能流芳百世?爹爹不想我们大明将来像大汉一样,人人提起丝绸之路便想起大汉?而将来有人提起海上丝绸之路,也会想起我们大明。这才是我们给民族留下最深,最无法抹灭的痕迹。”朱至有理想,她要谋的从来不仅是一时,而是更长远的未来。
    泰定帝听得一阵火热。创造一个传说,一条路,只要路还在,哪怕王朝覆灭,人们却会永远记住是谁走出这条路。
    “好。”泰定帝心热无比,根本无法拒绝朱至丢出的这一份畅想。为大明创造一个纵然有一天大明覆灭,然永远会烙在这个民族,这个世界的路,这或许才是永恒不灭的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至高兴要向泰定帝讨一句准话,泰定帝愉悦笑道:“就这么说定。”
    朱至得了泰定帝这一句话,高兴的扑过去抱住泰定帝道:“爹,爹您可真是太好,太好了啊!爹我最最最喜欢您了!”
    泰定帝被女儿抱着,高兴得又在一个劲哄他,泰定帝既是受用,也同样高兴。
    “你啊,要是事事都依着你,自然千好万好,若不依你,便就不好了?”泰定帝努力板起一张脸,提醒自己绝不能中朱至的计。
    “都好,都好。爹什么时候不好了?一直就很好。”朱至头靠在泰定帝的肩,可劲儿的撒娇,保证在她心里泰定帝是最好,最最好的那一个。
    泰定帝且问:“按你这意思,你莫不是将来打算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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