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白玖玖睁开眼迷迷瞪瞪地望着天花板,双眼茫然,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清醒,惊然发觉自己睡在床上。
    他记得自己昨夜分明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白玖玖坐起身后下意识朝一旁望去,正好看见萧铭煜坐在沙发上,正用一双黑沉双眼望着他,见他转头望去便站起身道:「醒了就走吧。」
    白玖玖诧异地望着他,眸中染上疑惑。
    萧铭煜瞥了他一眼,竟开口解释:「让女孩子睡床是基本礼貌。」说罢,他又语气冷淡地道:「赶紧下床,该走了。」
    白玖玖望着他微红耳根愣了愣,思绪还有些转不过来,他可是一隻丧尸啊......这萧铭煜莫非其实是个滥好人?还是他偽装的太成功,让萧铭煜都对他放松了警惕?
    还有......白玖玖不解地道:「可我不是女的啊......」他的声音不大,却在一片寂静的房间中清晰传入萧铭煜耳里。
    萧铭煜已走到门口的背影僵了僵,他驀然回过头,一贯无表情的面孔难得出现一瞬的扭曲,「你说什么?」
    白玖玖一副被他吓到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不是女的,是男的......」
    萧铭煜面色发黑,瞪视了床上面色惊惶的小丧尸半晌,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外走:「走了。」
    「......啊,好。」白玖玖连忙跳下床,视线扫过地板发现了在沙发边的鞋子,他赶紧小跑过去穿上鞋,这才朝门外跑去。
    自楼梯往下望去,能看见一楼大厅所有成员都到了,且行装整齐显然是早已准备好,就等他便可以出发了。
    白玖玖驀然浮现一个念头......他们该不会是为了等他起床吧?
    作为一个丧尸这样的待遇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他瞥向萧铭煜,萧铭煜察觉他的视线,神情冷淡地道:「还不快下来?」
    白玖玖连忙下楼朝他走过去。
    萧铭煜扫了一眼眾人,见没问题后頷首道:「走吧。」说罢他便率先往外头走出去,步伐稳重,气势凛冽,颇有高阶异能者的威势。
    后方一眾异能者互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一晚过后队长和小丧尸的氛围有些诡异?
    眾人跟在萧铭煜身后朝外走去,钟盈盈则走近小丧尸,朝他笑着道:「早啊,江柳。」
    白玖玖也羞怯地笑了笑,「早安。」
    钟盈盈忍不住感叹道:「要是我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多好啊。」乖巧懂事又可爱。
    谢封哼哼笑道:「你怎么知道别人想不想要你这个姊姊?」
    钟盈盈嘲讽回去:「怎么?没有妹妹所以嫉妒吗?谢!哥!哥!」
    谢封抖了抖,一脸噁心的模样。
    其他人哈哈大笑,白玖玖懵懂地望着眾人神色,也忍不住弯了弯唇,笑瞇了眼睛。
    前头的萧铭煜馀光瞥见小丧尸的笑容,眸光微微凝滞,心脏不由自主加快了些。
    白玖玖原以为萧铭煜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后,会认为是他的刻意欺瞒,迁怒于他,没想到萧铭煜彷彿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再提起这一件事,让其他队员继续将他当作「女孩」。
    由于白玖玖的丧尸身分,其他队员实力再强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他行动自如,每时每刻白玖玖身边都一定会有至少一名队员守着,且多半是萧铭煜亲自看着,大抵是因队伍中只有萧铭煜实力与白玖玖较为相近。另外白玖玖也被半哄着套上一个手环,那是末世后研发出来的科技產物,能通过远端遥控控制手环发出电流,以此限制配戴者的行动力。
    不过虽然有这些防范措施,队伍中的人倒是都对白玖玖态度一般,并没有因为他是丧尸而透露出明显厌恶,白玖玖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经过零一解释才明白。
    这一切都是万人迷光环的锅。
    尤其是萧铭煜,面上看着冷淡,可却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时不时还送他糖果、饼乾,犹如将他当成了宠物饲养。白玖玖每每看着他冷着脸掏出巧克力时,都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他。
    白玖玖表示,成为了一个人见人爱的丧尸,他也是压力山大啊。
    五人一丧尸又持续了数天路程,眾队员白天轮流驾驶,晚上因丧尸攻击力较强,多半是找一处房屋休息整顿,若是在荒郊野外没有建筑物便是随意找个视野好又安全的地方,幕天席地休息。在末世,眾人皆早已习惯野外生活,其中最娇贵的大约便是白玖玖了。
    白玖玖睡不惯硬梆梆的地,若是在野外他便乾脆不睡了,就睁着一双紫眸幽幽望着远处发呆,反正他是丧尸,睡不睡都无所谓。
    可后来萧铭煜发现这事,便尽量都在城镇才停下队伍休息,若是真的遇到大片荒野,连续数日不见半分城镇的踪影,队伍逼不得已必须在野外休憩,萧铭煜也会为他铺上一层地毯。这份特殊待遇也让其他队员看白玖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白玖玖觉得良心隐隐作痛。
    夜晚,月明星稀,巨大夜幕之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柔和月辉。
    距离白玖玖加入这个队伍已有六日,也就是说他已经跟着赶了六日的路。
    白玖玖百无聊赖地坐在帐篷外发呆,萧铭煜正在一旁擦拭他的武器,无论是什么系的异能者都有异能耗尽的可能,因此多数异能者身上都会带着自己惯用的武器,且多半不只一样。
    帐篷外是大片荒漠,极目望去只能见到稀疏几株数尺高的变异植物,远处是沙漠与天幕的交接线,彷彿天与地融合在一起。只消仰头,便能看见宽广瑰丽的星空横亙在上头,点点星光交织出一幅动人心弦的星图。
    萧铭煜不着痕跡地瞥了眼出神的小丧尸,随即垂眸将目光落在泛着冷光的刀刃上,状似不经意地道:「明天大约就能到了。」
    白玖玖一楞,旋即朝萧铭煜笑了笑,「太好了。」白玖玖满心欢喜,没察觉萧铭煜楞神模样。
    萧铭煜望见他纯粹无邪的笑容,心脏驀地加速跳动,他楞了一下便彷彿被烫到般低下头,目光死死定在手中刀刃上,眸色深邃了几分。
    就在气氛逐渐微妙时,远处倏地传来一些动静,白玖玖疑惑地抬头瞧了瞧远方,又偏头望向一旁的萧铭煜,他果然也察觉了有异常,正凝眸专注地注视着远方,一张凌厉的面容在此时更显肃穆。
    丧尸的耳力相较于人类更加敏锐,白玖玖能听见几声狼嚎从大约五百米之外依稀传来,他定睛望向远方,果真看到了数十个黑点。
    「变异兽。」萧铭煜沉着脸道,随后起身去将其他人自睡梦中唤醒。
    末世后不仅人类受到感染会变异为丧尸,植物与动物受到感染同样也有机率变异,因此大大缩减了人类粮食范围。动物变异方面,若是宠物受到感染却没有成为丧尸而是变异,那也许会成为异能者的一大助力,而像这种野生的变异兽就麻烦多了,他们不仅能力受到强化,甚至有可能衍生出异能,是异能者外出冒险时的危险因子之一。
    就白玖玖来看,那狼群约莫有五、六十隻,而其中就掺杂了至少五隻的变异狼,是个不小的变异兽群。
    钟盈盈他们从帐篷中出来,面色寻常,不见丝毫刚从梦中醒来的迷茫,也没有透出任何慌乱,显然是早已习惯这种突发事件。随着萧铭煜下了指令,眾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并做好作战的准备。
    远处黑点逐渐变得清晰,就连其他成员也看清了那是一批狼群,萧铭煜见眾人都收拾好,又瞅了眼远方那明显是朝着他们而来的狼群,沉稳地让眾人准备迎战。
    萧铭煜在脑中估算出几种击退狼群的方法,随后驀地想起什么,朝一旁望去,果见到小丧尸正望着远处逐渐接近的狼群发呆,一双澄澈紫眸似落进星光,泛着璀璨之色。
    萧铭煜顿了顿,朝小丧尸走近一些,开口道:「你若是怕,可以往后离远一些。」说罢,萧铭煜又觉有些不妥,这岂不是代表他已经完全信任小丧尸,并且能忍受他在自己背后么?
    什么时候,他已经卸下大半对小丧尸的防备了?
    白玖玖自然不知晓萧铭煜的矛盾心理,他听到萧铭煜的声音,只迷茫地朝他望去,脑中仍残留着刚才想像出的烤狼肉。
    他好久没大吃一顿了,在末世食物异常珍贵,他作为一个丧尸当然无法分得食物,只有萧铭煜偶尔暗中送他的糖果饼乾,因此现在望见一大群狼接近白玖玖就有些绷不住了,他脑中霎时充满了溢出香气的烤狼肉,在火上烤着泛出油光的模样。
    白玖玖暗暗嚥了嚥唾液。
    远处昂首朝前迈步的狼王忽觉一阵寒颤,忍不住抖了抖,「......?」
    萧铭煜看着满目懵懂的小丧尸,又重述了遍刚才的话,白玖玖这回听明白了,他当即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道:「我不会怕。」我只是想吃肉。
    萧铭煜眸光微微柔软,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言语在唇齿间绕了几绕,最终还是只道了句:「自己小心些。」
    白玖玖点了点头,朝他扬起一个笑容,示意他放心。
    萧铭煜转身避开小丧尸热度灼人的笑容,让其他队员备战,并确认队伍中剩下多少粮食与武器。
    狼群逐渐迈近,数十匹狼的双眼在夜间泛着幽幽光芒,更透出几分輒人。牠们无声地踏在黄沙上,自远处的连绵沙丘而来,数量虽庞大,行动却极为迅速有效率,领头的变异狼王仰首傲视,身形约莫有九尺高,一旁几隻变异狼也大约有六、七尺高,比身后数十隻未变异的狼还要壮硕许多。
    无须多久狼群便已接近,双方遥遥而立,空气中蔓延着肃杀气息,随着为首变异狼王的一声狼啸,彻底开啟这一场廝杀。
    萧铭煜率先对上狼王,亮丽火光在夜间迸发出来,令这方天地此时骤然亮如白昼。而其他成员也不甘示弱地上前对上其馀几隻变异狼,就连治癒系的喻修言也执着一柄长刀在狼群间耍得虎虎生风,完全褪下了平时斯文的模样,令白玖玖看得目瞪口呆。
    果真不愧是黎明基地的精英队伍。
    眾人奋战,白玖玖倒成了里头最间的,由于他的四级丧尸威压,多数的狼都不会朝他这儿过来,哪怕有零散一、两隻狼毫无眼色地衝过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会被萧铭煜的火焰波及到,进而将那一身光滑皮毛灼成黑炭。
    白玖玖望着战场,嗅了嗅隐隐烤肉味,觉得自己更馋了。
    那些变异狼俱敌不过这组精英队伍,转瞬便伤痕累累,遑论那些未经变异的狼,狼群在萧铭煜等人的异能下须臾便死伤无数,空气中瀰漫着血腥气味与一股焦炭味。那变异狼王能力虽强,却也敌不过萧铭煜霸道的火焰,原先一身威风凛凛的皮毛被灼烧了部分,鲜血沿着他庞大身躯滴落,在地上匯聚成一小摊血池。
    变异狼王一双幽幽瞳眸化成嗜血的红色,浓郁的红犹如即将渗出鲜血般,牠暴怒地伸长脖颈昂首咆哮一声,巨大声响撞入耳膜,令白玖玖忍不住蹙眉,而其他队员受到声波攻击行动也滞了滞。
    萧铭煜距离变异狼王最近,受到的声波攻击也是首当其衝,因此身形慢了慢,变异狼王抓住这个空档抬爪狠戾一抓,眼瞅着便要抓在萧铭煜身上,那隻爪子却驀然顿了顿,随后断落于地上,喷出一蓬鲜血。
    萧铭煜诧异地望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年,他身上过膝连身裙随风摆盪,好似一隻展翼的蝶,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可就是一个看来这么纤弱的少年,却在霎那取了变异狼王的爪子,那一瞬间爆发的速度竟连他也无法完全看清。
    变异狼王感受到身前这名丧尸的威胁,加上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异能者,牠顿时明白这次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对方并不是牠们能应付的,变异狼王当即仰首嗷呜一声,带领其他存活的狼逃之夭夭。
    狼群负伤撤退,留下一地鲜血与尸体,萧铭煜抿了抿唇,让其他队员自个儿整理一下,有受伤的赶紧去上药包扎,随后便迈步向小丧尸走去。
    其他队员相互对视一眼,都乖乖地朝停在一旁的车辆而去,他们的家当与伤药都在车上。
    白玖玖抬眸便对上萧铭煜复杂的神色,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萧铭煜便先出声了:「有没有受伤?」
    听见萧铭煜暗藏温柔的语气,白玖玖愣了愣道:「没有。」
    望着小丧尸呆萌的面容,萧铭煜神情更柔和几分,内心好似盈满水一般,充满了温柔与一股自己也道不明的情感。他瞧见小丧尸时不时悄悄投向狼群的目光,手指微微动了动,没忍住便伸出手放上小丧尸的头顶。
    柔软的发丝触及手掌,也彷彿挠在心上,带起一抹鑽心的痒意。
    白玖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内心一惊,脚步登时往后一退,避开了萧铭煜的手。
    萧铭煜彷若无事地收回手,眸光却是一黯,周身气息瞬地好似严冬般染上了一抹寒意。
    白玖玖却无心观察萧铭煜心思,他只觉得自己又快要把任务做崩了,万人迷光环太强大,都要把男配掰弯了啊喂!
    何况他的头是能随便乱摸的吗?要摸也只能给他男人摸!
    想到裴子濋,白玖玖垂下头,面色在月光下透出几分不自然。
    瞧见小丧尸垂着头,面色似乎不太好,萧铭煜顿觉自己刚才太鲁莽了,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对不起......」他想了想,又道:「我们走吧,就快到基地了。」
    白玖玖调整好心情,朝萧铭煜点了点头,面色已恢復原来的微微怯意,可萧铭煜望着身前看似如常的小丧尸,却驀然觉得心中有些闷。
    就在气氛不太对劲时,谢封走过来喊道:「队长!我们要走了吗?」
    萧铭煜顿了顿,移开放在小丧尸身上的目光,转身朝其他队员頷首道:「我们继续出发。」
    「宿主......」许久未刷存在感的零一终于出声了。
    白玖玖垂眸跟着眾人上车,「我没事。」
    零一才不信他的话,它想了想最近看到的一个產品,还是说道:「宿主,我们有情感淡化功能,只需要少许能量就能帮助宿主淡化先前世界带来的情感。」这是属于扮演部门的一种特殊福利,毕竟扮演部门的宿主极容易过于入戏,为了因应这种事情发生进而影响到业绩,扮演部门乾脆推出情感淡化功能,让宿主不用再纠结于从前世界的情感。
    情感淡化?白玖玖笑了笑,毫无动容的拒绝。「不用了,谢谢。」
    零一惊讶,「宿主,真的不考虑来一发么?」
    白玖玖偏头望向车窗外无际的荒漠:「我真的不需要。」他怎可能会选择忘记这份情感?那是他与裴子濋之间仅剩的桥樑了,他又怎么可能拋去这份情感。
    甚至可以说,这份情感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他甚至害怕自己真的获得足够能量回到原来世界时,会被删除他与裴子濋的所有记忆与感情。
    到时的他,还会是他么?
    隐隐察觉到宿主想法的零一顿觉心酸,也不敢再提起这个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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