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阳身上的伤并不严重,经过这三天的休整已无大碍。
    当初谢落对他还是留了手,不敢真地与他搏命,只不过,内力的消耗却要一点点恢复过来,三天的时间,也不过只让他恢复了六成的功力。
    他运起轻功,飞快地赶往当初他与青冥逃命时暂时休息的那个山洞,他曾经让青冥跪在那不许起来,然而青冥却还是跟出来了,那个笨蛋不会刚刚醒过来就又回去跪着了吧?
    当楚晗阳赶到那个山洞时,便听到了里面有人压抑的呼吸声,还伴随着一阵阵低咳,声音嘶哑,分明是受着伤。
    他面上顿时浮现出一层寒气,快步走了进去,果然看见青冥正跪在那里,面无血色,形容憔悴,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青冥咳了几声,听见有人走进来,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楚晗阳目光不善地一步步走进山洞,他眼中闪过几丝慌张,声音有些嘶哑地唤道:“主上。”
    “看来我打晕你都不能让你听话。”楚晗阳冷声道。
    青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中有些茫然,最终却低下头。
    “属下违命,私自出了山洞,愿意领受责罚。”
    楚晗阳冷笑道:“不错,这次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青冥,我是不是对你太温和了,让你三番两次地敢违抗我的命令?”
    青冥喉咙一窒,叩了一个头。
    “属下知错,请主上处罚。”
    楚晗阳淡淡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青冥,你是我的刀,可你若不听我的,那我留你何用?”
    青冥一惊,心里一片惊慌,他震惊地看着楚晗阳片刻,随后砰地一下将头再一次磕在地上,颤声道:“主上,主上!属下真的知错了,求主上别赶属下走!”
    楚晗阳皱了皱眉,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看着他原本漆黑明亮的眼中满是慌乱和无措,唇瓣苍白,还在微微颤着,最终还是看不得他这个样子。
    这一刻,楚晗阳似乎明白什么叫心软了。
    “阿青。”
    楚晗阳扶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我的刀,我是你的执刀人。我一身血腥,仇敌无数,没了刀,便等于没了命。危机时候,你想离开,你想去送命,我知道,你是想护我,但是,这也是让我手无寸铁,任人宰割。你能明白么,刀客没有了刀,便等于死亡。”
    楚晗阳轻轻地说道:“我既然选定了你,你就不要低估了自己对我的重要性。
    阿青,我楚晗阳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刀,因为那就等同于背弃我自己。你不是我的奴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无论你处于哪种情感,都不应该做出那样的选择。”
    青冥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如遭雷击,整个内心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知道楚晗阳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青冥低下了头,久久地沉默着。
    楚晗阳拍了拍他的手臂,一只手从他腋下穿过,另一只手牵着青冥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稳稳地扶住了他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皱着眉,又责备地瞪了他一眼。
    “你说你这是闹腾什么,刚刚好一点的伤口又裂开了,回去我让颜若卿再重新帮你处理一下。”
    青冥喉咙动了动,抿住了唇,由他扶着一步一步朝回走,走了一会儿,楚晗阳听到他低低地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
    “主上,对不起,是属下错了。”
    楚晗阳抬了抬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眉眼间的冰冷悄然散去,尾音带着一点慵懒。
    青冥悄悄地回握住楚晗阳握着他的手,手心一片冰凉,他颤了一下,却没有松开。
    楚晗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只不过一直阴郁的唇畔突然又变得有些明媚起来。
    这男人,真听话。
    颜若卿听到楚晗阳阴着脸疯狂地找人,也有些坐立不安,他在青冥屋外焦躁地转了两圈,咬着牙捶了一下墙。
    该死的,那个侍卫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拖着一副伤体到处乱走!
    就在颜若卿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焦虑想要出去找那两人时,他眼尾的余光中瞄到了两道人影缓缓地走了回来。
    冬日里的空气有些冷,然而阳光落在身上依然温暖。
    在依旧带着霜色的不归林中,一白一青两道人影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从远处走近,脚步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无比的缓慢,却也十分平稳,仿佛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颜若卿看的失了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本来风朗如玉的面容都黯淡不少。
    “怎么了?别傻站在这,阿青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你赶紧来处理一下。”
    楚晗阳走近了,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指使着他。
    颜若卿一下子回了神,他没好气地瞪了楚晗阳一眼,最终无奈地帮着他一起将青冥扶回屋中,仔细地又换了一次药,却难得地没有与楚晗阳拌嘴。
    楚晗阳皱着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不是他能问的,颜若卿若需要他帮忙,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到了夜里,楚晗阳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早就习惯了抱着青冥睡,如今,青冥身上有伤,他怕压到那人的伤口,不敢过去胡闹。
    只不过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被窝里,哪怕屋内烧着炭火,却依然觉得冰寒刺骨,之前在外面睡了一个晚上,也没觉得这么冷。
    楚晗阳叹了口气,用被子将自己捂成了一个粽子,头埋在被子里,没有熟悉的体温,没有熟悉的味道,让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睡过去。
    失眠的滋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到过了,不过抱着青冥睡了短短几个月,暂时地分开几天,竟然再次让他在夜里睡不着觉。
    楚晗阳有些气闷,那个蠢货,替自己挡了一身的伤,现在自己倒是连个暖床的都没有了!
    就在楚晗阳心里越来越烦躁,失眠到有些头痛的时候,他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响动。
    顿时楚晗阳的耳朵嗖的一下就竖了起来,隔着被子,他能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有些沉重,他眼睛转了转,依然猫在一团被子里没有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那人屏住气息,悄悄地来到了自己的床前。
    屋内没有灯,对方似乎辨认了一会儿他的位置,楚晗阳便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轻轻扯了扯,然而却没扯开。
    楚晗阳肚子里的坏水顿时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了,他挑了挑唇,动了动身子,将被子悄悄压死,用手在里面死死按住。
    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扯开被子,犹豫了很久,又忍不住悄悄在床上爬上了一点身子,半跪坐在床上,手臂伸向里面,又轻轻扯了扯被子,力气比刚刚稍稍大了一点点。
    然而,那被子被楚晗阳故意牢牢地压死了,根本扯不开。
    来人呆住了,看着楚晗阳用被子将他自己包成一团鼓鼓的东西,没想到自己竟然连被子都扯不开,一时间半坐在床上,手臂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楚晗阳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地笑出声来,一把掀开了被子,果然看见青冥一脸震惊和尴尬地坐在一旁,手还没有收回去。
    月光透过窗子隐隐地洒在他身上,一身白色中衣,面容冷俊,身形修长,然而目光中却有着一丝慌乱。
    楚晗阳笑了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青冥,挑了挑眉。
    “阿青,你这伤还没好,半夜来我房间做什么?”
    青冥抿了抿唇,借着月色果然看见了楚晗阳熟悉的坏笑,不吭声了,然而他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半个身子还尴尬地探在里面,正不上不下地停在那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半夜爬上主上的床,偏偏还被当场抓包,青冥纵然再沉稳,面皮都忍不住开始隐隐泛红。
    “属下······属下······”
    青冥低声说着,然而却始终说不出下文。
    楚晗阳心里笑成一团,暗想,平日里动起手来凌厉果断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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