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明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骂我。”
    “不过不管这个了,牧、队长,我们走吧。现在其他队伍应该收集到不少碎片,我们也得加快速度才行。”
    杨铭明转头对牧白黎笑着说道。
    “不、不行!求求你们留下来待一会吧!就几分钟!真的就没几分钟,我队友肯定能把我治好的,到时候我们帮你们收集碎片!”
    倒在地上的倒霉蛋撑起勉强的笑脸,慌乱地乞求,他害怕死亡,也害怕单独处在这种危险恐怖的环境里,于是把最后一根稻草拴在这群人的身上。他还有一丝念想,会救他的少年是个好人,只要他再求求他,肯定能留下来帮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忙……
    但是,
    “你能代表你的团队吗?你只是那支队伍中最边缘的一个角色。说的冷漠点,你的队友们会不会来也是一个问题。[五分钟后他们会来救你]只是你的自我妄想,你应该也知道的吧。自欺欺人可不好,安静点去等待复活才是正确的选择。”
    杨铭明的表情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异常冷漠。
    他站在那里,看着地上面容扭曲、眼神怨恨的男人,眼底透出少许不耐烦,脚下的阴影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被强行压制下去。
    杨铭明没再看倒霉蛋的脸,回头朝向牧白黎,重复一遍,“我们走吧?”
    牧白黎安静地望着他,突然说道:“你不去找齐斯书,也是觉得欢乐城不存在死亡,所以就算他真的身处生死危机也没关系吗?”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以队长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会威胁到他——”
    “但现在有了。”牧白黎与杨铭明对视,“刚刚你说不想留在这里的理由,是要去寻找碎片,可先前我已经告诉过你齐斯书有危险,可你还是下意识说出碎片的事。为什么?”
    原因在场的人都能想到,要么毫不在意对方的安危,要么就是已经确定对方的情况,而只有亲手攻击的人,合谋的人,以及可能会出现的目击者才能知道。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表明了杨铭明身份的可疑。
    杨铭明笑容有些僵硬,“那只是借口,毕竟队长的身份不能向普通人透露,更何况还是深陷危机的情况,以免有敌人听到后……”
    庄万楼突然插嘴:“要救一个朋友,有急事这种,随便找个理由都行,但你十分明确地选择寻找拼图碎片这事,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更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给出这么一个明显的漏洞,就像是亲手把[我好可疑啊]这种标签贴在自己脸上,真的,很好笑,也很诡异。”
    杨铭明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冷冰冰地看向庄万楼,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满脸都写着“关你p事”的意思。
    庄万楼:“……啧。”
    杨铭明又扭头看向牧白黎,瞳色漆黑的少年依旧望着他,表情平静,从杨铭明有记忆起,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位自小陪伴长大的好友就一直是这个模样,像是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样。
    许久,像是无可奈何一般,杨铭明无声叹了口气。
    “阿牧,你还记得那条叫小花的狗吗?”
    他还是没有暴露牧白黎的真正姓名,只是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牧白黎有些疑惑,“你从路上捡的,拜托我养,然后死掉了的那只?”
    “最重要的那事怎么没提啊。”杨铭明有些想笑,语气却陡然一转,平静得甚至有几分冷漠,“关于你杀害那只小狗,然后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的那事。”
    庄万楼不知道在惊喜什么,再次插话:“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童年时期有虐杀动物的孩童有可能存在反.社会心理……”
    他注意到牧白黎投来的冰冷视线,慢慢闭上嘴,做出闭嘴的动作。
    杨铭明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继续说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有怪癖,心里阴暗,不好接触,是个怪孩子。只有我一如既往地跟在你身边,成为别人口中固执又可怜的小孩……啊,可怜是因为我爸妈正在吵架闹离婚,也因为死狗这事,他们开始把注意集中在我身上,减少了吵架的次数。因为有你的衬托,所以身边的大人都会觉得,我是个热情、开朗、善良的小孩。”
    “但只有我和你知道,那条狗是我杀的。爸妈吵了一晚上,我睡也睡不着,偷偷藏起来的狗也一直在乱叫,我心里烦,就跳窗出去用石头砸死了它。”
    杨铭明耸了耸肩,朝着牧白黎露出一个笑,“你那段时间喜欢坐在墙上看我家,你也看到我杀死那条狗的全过程,我以为你会害怕,结果你翻墙跳下来往自己身上沾狗血,面对跑出来的我爸妈的质问,也应下了是你杀的狗。我那时候都惊呆了,到现在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样做。不过仔细想来,或许怪小孩和坏小孩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
    我说那么多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欠了你一句谢谢。”
    牧白黎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瞳孔紧缩,面上的平静被打破,忍不住高声打断道:“闭嘴!”
    杨铭明的神情温和,却显出几分诡异。
    “谢谢你,多年来替我承担了这么多的罪孽。”
    第67章 回忆上
    十二年前的殡仪馆, 是杨铭明和牧白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刚刚过完六岁生日的杨铭明惶惶地拉着母亲的手站在走廊里,周围都是走动徘徊的成年人,入眼望去一片灰白, 零星的红色更是晃得刺眼。
    广播发出模糊冷漠的声音,一群一群的家属捧着骨灰盒成群结队地跟着工作人员消失在这条走廊尽头。
    六岁的小孩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 这种压抑的气氛更是让他有些不安害怕。
    很快被叫走的人就轮到了杨铭明身边的大人们。
    在等待室里,周围响起轻微的抽泣,杨铭明抬头一看,包括他母亲在内的多数人都眼眶通红。
    还有些懵懂的小孩憋红了脸也学不成大人那样哭出眼泪。
    杨铭明见过死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他基本没什么感觉,左看看又望望, 偶然回头就看到等候室的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和他同龄的男孩, 戴着白布制成的帽子,身上披着拖地的红布,脸上没什么表情, 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安静又乖巧,正踮起脚尖往室内看, 恰巧与杨铭明对上视线也没什么反应,几秒后径直转身离开。
    杨铭明:“!!!”
    他看见到同龄的男生,瞬间兴奋起来, 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时不时站上又跳下, 他母亲嫌他太烦,就让他出去玩, 但嘱咐一句别跑太远。
    于是玩闹心渐起的杨铭明便蹬蹬蹬跑了出去, 没多久就找到那个披红布的同龄男孩, 对方正在站在西侧第三个等候室的门口,安静地探头往里看。
    杨铭明学着对方的样子,站在旁边也往里面看。
    有嚎啕大哭的,也有扯着嗓子大声聊天的,还有互相指着对骂的,以及冷着脸像谁欠了他一样,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还有些房间是空的,他们也去看了几眼,仿佛有数不尽的好奇心一样。
    没多久,杨铭明便感到无聊,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男孩要在每一个等候室外边停留一段时间,忍不住问出了声。
    “本来是迷路了,但后来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
    男孩回头看了眼路程,他们已经跨越大半个殡仪馆,再往前走点就能直接前往前门走廊。
    “你的耐心真好。”
    他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夸道,莫名有种敷衍的意味。
    杨铭明:“???”
    他瘪起嘴,感觉自己被耍了。
    男孩迅速转移话题,“对面有小卖部,应该有棒冰,你吃吗?我请你。”
    杨铭明的委屈顿时消失,眼睛亮了起来。
    “我吃!”
    结果是爬墙。
    杨铭明看到那个男孩熟练地拎着长长的红布爬上,轻轻松松地坐在墙上,神态平静,就好似会翻墙再不正常不过了。
    杨铭明感觉这真的超酷。
    “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杨铭明欢快地挥动手臂。
    正要跳到另一边的男孩闻言,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就是透露出一股“你好废”的模样,然后居高临下地开始指挥杨铭明踩在石头上再爬,这个距离刚好他能把他拉上来。
    “你力气好大。”
    第一次成功翻墙的杨铭明仿佛做出一件大事,兴奋又激动,叭叭叭地开始在男孩旁边叽里咕噜,男孩默默翻了个白眼。
    杨铭明已经说到自己上学时和同桌关于玻璃上的是苍蝇还是蜜蜂而吵架的时候,男孩突然插嘴。
    “上学很有趣吗?”
    “不好玩!要写很多很多的作业,同桌很烦,但是下午会发小零食。”
    “......”
    杨铭明说着说着,突然吓了一跳,连忙把往前准备过马路的男孩扯了回来,“过马路要走斑马线,还要看红绿灯,你不知道吗?”
    男孩没有去看杨铭明,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宽阔的道路,与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来回看了几眼后,拉着杨铭明往那边走去,“现在我知道了。”
    杨铭明满脸惊呆。
    夏天的棒冰很甜,一口下去滋遛滋遛得爽。
    杨铭明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很适合写到作文里,但那份好心情却很快被打碎。
    男孩的母亲跑了出来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画着精致浓妆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嗓音尖锐,“我不是告诉过你别乱跑吗?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男孩安静地咬着棒冰,面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就仿佛看不到在他身前状似疯狂般怒吼的女子。
    杨铭明也被找来的家人抱住,他看着好似疯魔的女人有点吓坏了。
    在那之后,杨铭明回忆这天的印象里,只有男孩脸上那道红得仿佛染血的巴掌印,以及突然冻得浑身发冷的棒冰。
    杨铭明甚至不知道这个男孩的名字。
    直到两年后的夏天,住在他们家旁边的老酒鬼娶了妻,大办宴席,杨铭明才再一次见到那对母子。
    也终于知道对方的名字。
    牧白黎。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似乎过去的家境很优越,没怎么上过学,请的都是家教,也基本不怎么出门,对外界环境很陌生。
    杨铭明被母亲要求要和邻居家小孩好好相处。
    似乎大人们都忘记了两年前殡仪馆两个小孩见过面。
    很快,杨铭明带着隔了两年再次认识的男孩去上学,慢慢的,两人相处开始熟稔起来。
    他发现阿黎似乎真的与外界格格不入,比两年前看到的更加冷漠,更加像一个冷冰冰的人偶,像是缺少很大部分的情感一样。
    阿黎喜欢待在人群之外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注视人们,无论是课上交流还是小组作业,都冷淡得好似与他无关一样。
    这种性格让他无法适应班级环境,除了杨铭明基本没人和他说话。
    班主任曾多次找他谈话,杨铭明趴在窗台小心翼翼往里看。已经步入中年的班主任捧着保温杯在那忧虑地絮絮叨叨,男孩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发着呆。
    半小时的交流好似班主任的单人脱口秀,无论他说什么问什么,男孩始终一声不吭。
    班主任放弃了,“我会和你家长聊聊的。你先回去吧。”
    这天回家的路上,杨铭明也有些忧愁,“阿黎你知道吗?在其他人口中你已经变成了自闭的怪人了。再这样下去阿姨又要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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