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凌一脸不可思议:“封尧那小子,当真要收网了?老夫怎没将他有所动作?”
    楚玄鹖又淡淡斜睨了一眼自家父亲,毫不留情道:“等父亲意识到皇上的动作,黄花菜都凉了。”
    楚凌:“……”
    他的确一直在盯梢着封尧,他近日来不是天天都在外面打探消息么?!
    楚凌觉得自己实在太冤。
    他凑到儿子面前,又问:“封尧找你商谈过?”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楚玄鹖点头:“除却封尧之外,封氏皇族没有一个能拉起来的,与其让几大藩王乱了朝纲,不如全力辅佐封尧,至少能保住妹妹。”
    楚玄鹖很会权衡利弊。
    故此,此前端王几人暗中拉拢时,他皆拒绝了。果然,端王是个短命鬼。
    永安侯府楚家,能有数百年的昌盛,靠得可不仅仅是兵权。
    在关键时候,抉择最为重要。
    楚凌又问:“你小子是不是早就与封尧有过交易?老夫是你爹,你岂能瞒着我?!”
    楚玄鹖抬手掐了掐眉心,打断了楚凌的话:“父亲,我已将楚家军分成四路,皆由您麾下四员大将带兵,届时,一旦朝中有异动,四方兵马立即包围京都城。此事事关重要,父亲这阵子莫要再去军中添乱,也莫要再给您的爱将安排任何任务,亦不可透露出去半个字。”
    “我说的这些,父亲可听懂了?”
    楚玄鹖极力耐着性子。
    一切准备就绪,就怕中途出任何意想不到的岔子。
    楚凌这下困惑了:“封尧究竟要作甚?”
    楚玄鹖不想再解释:“父亲若不听话,儿子只好将你锁在家中。”
    楚凌菊花一紧,立刻抿着唇,做出禁言的表情。
    其实,这些年,楚家真正的掌舵人就是楚玄鹖,但楚凌擅打战,这人平时不靠谱,一上战场就像变了一个人,他顶着永安侯的头衔,回到京都之后,就只剩下游手好闲。年轻时候尚且可以走马斗鹰,而今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京都纨绔子弟不敢与他一同玩耍。
    换言之,根本不带他玩。
    这时,楚玄鹖将手中长剑搁置在茶几上,吩咐小厮:“去洗干净。”
    那把长剑上血渍明显。
    看来儿子杀人了。
    楚凌很想问个清楚,又怕会被禁足。
    楚玄鹖只淡淡道:“儿子只是杀了几个探子,父亲无需这般震惊。对了,如果不出意外,三殿下会找上父亲,届时,还望父亲好生配合着演一场戏,事情是这样子的……”
    楚玄鹖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一遍。
    闻言,楚凌仿佛豁然明了,一双虎眸瞪得好大:“原、原来如此!”
    演戏,他会啊!
    *
    是以,楚凌就在安静的在家中等着三殿下登门。
    果不其然,到了次日午后,封锐果然登门了。
    因着封锐见识过陆婉的“预知能力”,故此,他才敢直接登门永安侯府,因着楚凌也是陆婉所列出的名单之一。
    楚凌是个人来疯,加之,被儿子吩咐了重任,更是积极演戏。
    一听到封锐说拉拢他,楚凌拍案而起,一腔怒意,恨不能直接逐客。
    可封锐一番说服之后,楚凌又开始感叹时运不佳,更是对自己女儿的遭遇痛心疾首,又恨不能持剑杀去皇宫。
    这般一来二往,封锐竟是坚信不疑的以为,楚凌被自己说服了。
    “侯爷,我今日这些话句句属实,只要侯爷辅佐我,我定竭力救回令千金,亦会保楚家百年荣耀。”
    楚凌似是纠结,又似是想通,可很快又开始自责愧疚,但最终又妥协了。
    诸多情绪交织,仿佛历经人世艰难选择。
    “好!”
    楚凌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嗓音轻颤,恰到好处的红了眼眶:“好!老夫……便赌上这一次!”
    见状,封锐不疑有他。
    永安侯如此声情并茂,绝对假不了。
    他还以为说服不了永安侯,不成想,当真成功了。
    看来,陆婉的一切预言皆可以实现。
    封锐更是野心勃勃,对自己期许甚高,坚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将封尧取而代之。
    是以,封锐提出的任何条件,楚凌满嘴答应。
    待封锐离开,楚玄鹖从后方走了出来,手中折扇轻摇,好看的唇微微扬了扬,溢出一抹戏谑;“三殿下与皇上相比,差远了。”
    一个不过就是有些小聪明。
    另外一个……深不可测。
    楚凌忙出一身汗,邀功道:“为父方才表现如何?”
    楚玄鹖若有所思,答非所问:“父亲,你我应该庆幸,皇上是个爱美人的家伙,不然……”
    只怕,楚家,危矣。
    楚凌也跟着若有所思:“不然什么?”
    楚玄鹖:“……”
    他这是对牛弹琴。
    *
    又过去半个月,日头愈发烈了起来,今年入夏之后,不曾有雨水,江南道的旱灾折子,如雪花一般送入京都。
    国库早已空置,太上皇在位时,贪官污吏尸位素餐、中饱私囊之事,比比皆是。
    封尧御极以来,大殷各州皆安排了钦差前往,但要彻底清除腐朽,当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御书房,徐风拂入,送入阵阵凉意。
    玉鸾正挽袖研磨,新帝下笔如游龙,折子多了,他所写的字也多了,玉鸾跟在他身边这阵子,发现这人除却习武、早朝、理政、食宿,便就只剩下风月了。
    好似,再无旁的事。
    她只抬眼打量了一下,封尧就抬起头来,两人视线正好相撞。
    玉鸾立刻敛眸,继续研磨。
    封尧见她细腕露出一小截,上面有明显红痕,雪肌染梅,好不惹眼,不由得剑眉轻蹙:“朕不过只是绑了你片刻,为何就红痕难消?”
    玉鸾再度抬头,神色愕然,她瞪了帝王一眼,提醒他内殿还有旁人。
    此时,正庭议的崔景辰、风哲几人暗暗心惊。
    绑……
    皇上若是不“调/戏”楚司寝,当真是一位圣主。
    可皇上这一开口说话,大有昏君的潜质。
    封尧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
    大意了……
    封尧面不改色,帝王内心强大到了可怖的境地,自是不会当回事,嗓音极具磁性,四平八稳,道:“今日暂且到这里,退下吧。”
    “是,臣告退。”
    庭议官员躬身,纷纷退出御书房。
    玉鸾有些窘迫,但她毕竟经历过在婚礼上被封尧扛走,相较之婚礼那日,眼下也算不得什么。
    封尧仿佛能猜出玉鸾在想些什么,忽然提及了陆长青:“朕已开始收网,待清理干净朝堂,下一步就是陆长青。”
    玉鸾神色微滞,没有多大反应。
    上位者从来都是无情的。
    陆长青亦有陆长青的野心与抱负。
    他们年少曾在梨花树下,把酒言欢。
    梨花落满少年们的发心,醉酒微酣时,曾说过一辈子做挚友,也曾畅想有朝一日携手共赏繁花盛锦。
    而今,记忆历历在目。
    现实,却是物是人非。
    大概是从几时开始都变了?
    玉鸾已经记不清了。
    某一日开始,他们这些人就不会发自内心的笑了,皆明白了各自所在的立场。
    “说话!”封尧豁然起身,捏住了美人下巴,“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居高临下,姿态强硬。
    仿佛喜欢极了这般强势对待美人。
    玉鸾知道他心中有个心结,可有些话,不可言说。
    玉鸾被迫仰面,正要敷衍封尧,却是忽然腹中酸水翻涌,干呕了起来。
    “呕——”
    玉鸾这一反应,原本还强硬的新帝蓦的转为温柔,他这人少年老成,而今弱冠之年,更是老练城府,却是忽然结结巴巴了起来。
    “你、你……可有哪里不适?”
    作者有话说:
    封尧:朕就要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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