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吗?」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看小读报「我觉得还好。」
    ......这样还不复杂吗?......
    「不过谢宇帆以前姓『曾』喔...」
    「是他们的黑歷史,在他们面前别提。」
    我也没有机会可以在他们面前提吧?我跟你姊根本不熟、跟你哥又闹的不愉快。
    「对了,王圣杰那个小人的婚礼订在年底。」我把白色喜帖拿给谢宇恩,她终于是有了表情变化,看完之后表情柔和多了。
    「我要参加,也会包礼金。」
    「我等一下帮你跟经理说,他在统计人数。」
    「结婚...这种事情发生在王圣杰身上不觉得很奇妙吗?」她笑着问
    「为什么特别指名?」
    她笑了笑,放下读报帮客人结帐「因为工作上的相处总觉得他不像是个会这么早定下来的人。诗婷你认为王圣杰是个可靠的人吗?不,以你来看的话当然会否定,因为你对他有很大的偏见。」
    「我才没有......」
    她瞟我一眼,心虚的我躲开。
    「王圣杰不是不可靠,而是我们看见的他都不正经。」
    「我们认为不可靠的王圣杰要结婚了不觉得很神奇吗?人啊,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都会切换不同的面具,每天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对他女朋友来说,他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对我们来讲,他可能是个不靠谱的同事,那只是不同面向。」
    就好像爱情一样。
    小时候的我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天真无邪的东西,因为童话故事不会骗人,所以我相信王子的存在。长大一点后,明白没有所谓的「童话故事」,那些都是大人操控小孩的手法,不过对于自己的爱情还是没有实际的想法,甚至对另一伴的描写参考来源还是歌词、电影或戏剧,没有属于自己绘製的蓝图,所以当我在向月老祈祷时,我只说了最基本的素质,却没有提到那些「必要条件」,诸如对方必须是个男生、对方必须有怎么样的身高之类的。
    谢宇帆若有似无的告白、王圣杰的结婚离职、对谢宇恩的情感动摇,这些都是所谓爱情的不同面向。而其中,谢宇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应证了爱情不同面向中的选择;王圣杰将成为某个女孩子的新郎、先生或爸爸,他让我看见了爱情不同面向中的困难,就好像那个时候他警告我小心嫁不出去,我却自个喃喃我连对象都没有,现在提起婚姻似乎太过遥远。
    爱情中的迷惘,最大的就是性别吧。
    每当我看着谢宇恩的眼睛都会觉得愧疚。我居然试图把谢宇帆的影子套在她身上,用我想推开他的方式跟她相处。心底深处的我知道自己对同性恋的恐惧有多么强烈──我想在这个世界当个正常人、我不想被别人歧视、我不想因为不能公开的恋情躲躲藏藏,那不是我想要的。
    急于渴望谈恋爱的我并不是要这种感情,那种拿起来深怕会摔碎的琉璃比玻璃更脆弱,如果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一段感情,那我还是当个「寧烂勿缺」的坏女人好了。
    王圣杰说我的第一段感情不要给那种不会珍惜你的人。如果要我在同性恋和被丢弃的卫生纸中选一个,答案已经如此明显,但我始终当不了「坏女人」。
    矛盾如我。
    喜欢谢宇恩,却又想推开她。
    我跟她相处起来非常自在,不仅仅因为她也是女生,而是因为在经歷过那些心跳、紧张后我还是能自适的跟她相处。她看过我的脆弱我也看过她的,我们彼此想要守护彼此的心意一样,感情的复杂就在于没有人说的准,当初艾亚说的「越是否认就越可疑」或许值得思考──会不会我对她有不同的感情只是我不知道?
    人啊,就是有某种程度的犯贱。这个世代习惯给任何东西取名字,有人说帮一项事物命名、呼喊它的名便让其有力量,「工具人」这个词汇够有力量吧?我不是那种情愿让自己的好朋友成为工具人而利用她感情的坏女人。
    「是谁把拖把放在厕所门口的?王诗婷?」经理拎着拖把问
    「冤枉啊!欲加之罪,何其无辜!」
    「欸笨蛋...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啦!」谢宇恩纠正「王诗婷你真的是中文系学生吗?」
    经理笑了笑,把拖把拿走。
    ◎
    晚上上课时我和艾亚先是翘了唐宋文学史、然后又翘了曲选及习作。唐宋的老师是出了名的机车,每堂必点、超过三次没点到当人,曲选老师很nice,不过一样每堂必点,没到当人。大学的点名机制促使了良好的出缺席率,但同时也让学生想尽办法、绞尽脑汁鑽漏洞。
    我和她跑去了学校里面视野最好、最漂亮、最浪漫的地方。古人喜欢登高望远,感叹自己的人生。看着脚下的校园,迈入冬天之后我常常会想起夏天发生的事情,遇见一些人、认识一些人,然后考虑离开一些人。当然,还有热死人的天气。
    学校山上那些我们不知道的花开了。
    我和艾亚坐在长凳上各自执着一个麦当劳饮料杯,庆祝我们将要迎来的寒假,还有中古音期中考及格。
    「期末及格老师说给过。」
    彼此乾杯笑了
    「看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难道是为了那个男生?」
    看着脚下校园里氾滥的灯光,这里仍会因为光害所以看不见星空。叹了口气把围巾裹好。
    「不是。」我缓缓说「那个男生已经没有办法让我再那样了。」
    「那红线呢,断了?」
    我笑着摇头。艾亚见我难得的沉默,自己啜饮了一口热奶茶「那是怎么了?」
    「我只是...在短期之间看见了爱情太多的面向有点难适应。」
    「单身、追求、交往、结婚,我突然觉得自己干嘛没事找事去揽了一堆麻烦在自己身上。就像你说的,恋爱是我这个年纪的大事本该就轰轰烈烈的,但没想到随口的愿望成真时竟会这样。」
    我晃晃剩下的热巧克力,不知觉的想起一个人。那人说比起热巧克力,天冷了递上热开水比较实在。我扬起嘴角,对着这片偌大的校园夜景一吼,随后和艾亚一起回教室上完最后的课。
    晚上回到谢宇恩家时,她一身悠间的坐在小沙发上喝茶,看起来像在等我?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这个时间点她都在喝茶吗?还是因为我的关係打扰了她原本的作息?我才正想开口,一团毛茸茸就卡在我的双脚之间,长尾巴还倒勾着我的脚,像在调戏。
    我被猫咪调戏,这算某种人生成就吗?
    「欢迎回家?」她看着我笑「这样说真的很奇怪,但我还是不太习惯有人进出我家。」
    「噢...抱...」
    「不是这个意思啦,就是...一个人习惯了。」
    「我知道。」我说「呜~好累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没课吗?」
    「只有一堂,上完就回来了。去洗澡吧。」
    「欸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平常的作息?」
    「怎么说?」她扬起好看的眉毛
    「你平常都这样过的吗,像个老人?喝喝茶、玩猫咪、看看书,该不会其实很爱玩数独?你到底几岁啊?」
    她漂亮的嘴角向左右延伸「二十岁,而且数独很有趣。」
    我翻了白眼,关上浴室门。
    习惯一个人睡在双人床后,身旁有人总会彆扭。
    以前我做噩梦不敢一个人的时候会跑去找我妈,两个人挤在一起时就觉得双人床突然好小,想翻身都怕惊扰旁边的人,不过我和谢宇恩躺在同张床上时,不管她的身子是挨近或离远,我总觉得莫名放松,不晓得是她身上的沐浴乳香还是房间的气味有种淡雅的平静,所以即便双人床再小两个人还算舒服。
    ◎
    噢...昨天明明很早睡为什么还是好累?呜...睡太多了吗?腰怎么这么痛。我睁开眼,发现一双浅色人眼瞪着我,我当场吓的骂出我听过最夸张的脏话滚下床──再一次的
    「妈的杀小啊!?」这眼睛顏色浅到不像人啊!?
    「你在干嘛?」她蹙眉
    我从地板上站起,摸着头晕脑胀指着她「你干嘛啦!干嘛没事看着我睡觉!你不知道不能这样盯着人家看吗?!想把谁吓死啦!」
    「你睡得很沉,看看你还活着吗?」
    「活的也被你给吓死了!」我抚着脆弱的心脏,天生心脏弱还这样刺激我!她退开,手上拿着一本诗集,边笑边走出房间。
    「该起床吃早餐囉~」
    可恶的谢宇恩!早起了不起啊!给我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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