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回头唤了一声,很快,青悠就提着一篮食盒走了进来。
    柳姨娘顺手接过食盒,对女儿笑道:“姌儿,今天娘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这盅鸡汤,是娘在盈香楼买的,你瞧,还热乎着,现在吃啊,刚刚好呢!”
    盒盖一掀开,鸡汤的香味立马扑鼻而来,傅熹姌闻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什么胃口的肚子,突然觉得饿了,很想尝尝这盅鸡汤的味道。
    接过柳姨娘递给她的鸡汤,她轻轻喝了一口,滋味鲜美,很合她的胃口。
    “娘,您费心了!这鸡汤味道不错,我会喝的。”说着,她就慢慢喝了起来。
    直到傅熹姌将一盅鸡汤喝完,柳姨娘这才点了点头,满意笑道:“姌儿,看到你胃口好,娘就放心了。之后你还想吃些什么,都告诉娘,娘全买来给你。当然,你若是不嫌弃娘的手艺,娘也可以亲自做给你吃。”
    虽然,她一向鲜少下厨,但是,为了女儿,让她进厨房熏熏油烟,也不是不行。
    傅熹姌闻言,好笑回道:“娘,您能不怕麻烦过来一趟就很好了,熬汤最是费时,有那时间,还不如多陪我聊聊天呢!我想吃什么,会让青悠去买,您的心意,自行安排即可,不用多虑。”
    “好好好,那娘就自行安排了。”柳姨娘点头笑道。
    母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
    之后,柳姨娘每天过来辰王府,与女儿聊天散心,不知不觉中,母女二人的关系,亲密无间,远胜从前。
    冬雪纷呈,寒意扰人。
    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慕容允也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京城。
    知道女婿是特意提前赶回的,柳姨娘十分放心。女婿待女儿好,她也不用过多担心什么,与女儿打过招呼后,她就不再过来辰王府里叨扰,让女儿和女婿能够多些时间,好好相处。
    毕竟,小别胜新婚。
    慕容允回府后,知道了世子妃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自是心疼不已,还与王妃吵了一架。若不是王爷从中调和,慕容允怕是都想带着世子妃离开王府了。
    他们决定,还是去到傅府住上一段时间,等他们的心情平复了,再回去辰王府。
    对此,王爷虽觉不妥,但想想王妃的性子,还是作罢,任由儿子儿媳自由吃住。
    难得的是,王妃对此事也不像之前那样反对,什么话都没说,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让世子带着世子妃回傅府住了。
    或许,是和世子有过争吵,为了母子之间的关系,王妃愿意做出让步吧!
    冬去春来,转眼,又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
    去年,傅熹姌和慕容允回到辰王府过年,虽和王妃还是没有太多交集,但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却是日益增长、甜蜜无比的。
    春日时分,两人一起吟诗作对、赏花品茶,日子过得轻松,也甚是惬意。
    这日,慕容允去到小小书院,傅熹姌独自待在王府。看着院中的桃花,想起与世子相识的场景,她笑得十分美丽。
    柳姨娘进入院中,看到的,就是女儿满面春风的样子。
    果然,只要允儿待女儿好,女儿的状态,就会很好。如此,她也能放心了。
    见到柳姨娘,傅熹姌心情很好地笑道:“娘,您来了。”
    说着,她快步走了过去,十分欢迎柳姨娘的到来。
    柳姨娘轻轻笑了笑,开口问道:“姌儿,近来如何,一切可好?”
    傅熹姌挽着柳姨娘的手,走至院中石桌旁坐下,笑着回道:“娘,您看我的样子,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柳姨娘打量女儿片刻,笑着说道:“姌儿,一段时间不见,你可是越变越漂亮了。看样子,允儿待你,很用心啊!”
    傅熹姌闻言,娇柔一笑,算是默认。
    见柳姨娘似乎有话要说,她柔声问道:“娘,您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嗯。”柳姨娘点了点头,“你大娘说,昨日夜里,吟姝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二人都很平安。今日一早,你大娘回府整理了些东西,这段时间,估计会日日过去宰相府,你爹下朝后,也会在宰相府用膳。娘想着,这事得告诉你一声,看你和允儿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看看。”
    傅熹姌想了想,笑着说道:“可是巧了,女儿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生了,母子平安就好。”
    “是啊!”柳姨娘笑道:“宰相府里喜添少爷,这是大喜事,估计之后的满月宴也十分热闹。你和允儿去了,也沾沾喜气,说不定,这样的福气,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在柳姨娘的心中,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再次怀孕,最好能生一个儿子。不然,女儿这辰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可坐不稳啊!
    傅熹姌听柳姨娘如此说,扬唇笑了笑,点头回道:“娘,姐姐喜得麟儿,我和夫君自然是要去一趟的。要不,娘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吧!估计这段时日,宰相府里,日日都有不少人前去祝贺送礼,我们也不用留下用膳,看一眼,知道姐姐一切安好就回来。”
    柳姨娘笑道:“也好,和你们一起去,娘也沾沾光。许久不曾见过吟姝,这次过去宰相府,还真得挑好礼物,多说些祝福的话才是。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再见。”
    “没有机会再见?娘何出此言?”傅熹姌有些疑惑。
    “姌儿。”柳姨娘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心内感叹,神色认真,开口说道:“娘今天过来,除了告诉你吟姝的喜事,其实,还有一件要事,娘想着,得提前告知你一声,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傅熹姌听娘如此说,顿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令您如此慎重?且快说出来,让女儿听听!”傅熹姌略带急促地说道。
    柳姨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姌儿,等参加完宰相府的满月宴,娘就要启程去江南了。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京城了。”
    傅熹姌闻言,十分惊讶,“娘,您要去到江南?这是为何?是大娘吗?还是爹……”
    “不是,都不是。”柳姨娘摇了摇头,打断了女儿的猜想。
    “姌儿,自你成亲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娘也想了很久,京城,终究不是属于娘的地方,娘离开这里,或者,对大家都好。”柳姨娘缓缓说道。
    傅熹姌不信,“娘,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好端端的,您怎么就要离开呢?有什么事,您大胆说出来就好,任何问题,总会有法子解决的。”
    一想到娘说要离开京城,从此以后再难相见,傅熹姌的心里,不禁焦急万分。
    她很不安,不知道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想到自己,没有娘在身边,以后,她怕是连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见姌儿如此关心自己,语气中的不舍和着急,柳姨娘都能听得出来。在走之前,能见到姌儿这样的一面,对她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姨娘看着自己美艳动人的女儿,柔声说道:“姌儿,娘还没有告诉过你,娘其实是江南人吧!”
    抬头看向院中盛开的娇妍桃花,柳姨娘慢慢回忆起了自己模糊久远的童年。
    她想,那个时候,她也该是爹娘的心头宝。
    她的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大户人家,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生活,至少也是家人和睦、衣食无忧的。
    后来,似乎是发生了一场大火,爹娘为了救她,葬身火海。
    她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一个小小女娃,如何活命?最后,几经辗转波折,被人牙子拐来,卖到了京城的醉嫣阁。
    为了生存,她长袖善舞、巧言令色,凭借出色的外貌和敏锐的观察,加上日夜努力、拼命苦练才艺,最后,终于脱颖而出,成了醉嫣阁的头牌花魁。
    然后,为了不再去过这种卖笑讨好、日烦夜忧、虚假无望、毫无盼头的生活,她留心观察、小心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颇合她意的对象——谦逊温和的礼部尚书傅长谦。
    之后,就发生了她计划的那些事情。
    想着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柳香香觉得,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者,她不会再找有妇之夫下手吧!
    毕竟,也是因为她的到来,让老爷和姐姐之间的关系,一度变得十分僵硬。
    她唯一的庆幸,就是女儿嫁给了允儿,成为了身份尊贵的辰王府世子妃。
    虽然,她也为自己帮女儿出主意设计允儿一事感到过良心上的不安,但是,只要女儿过得好,她所求的,也不多了。
    还好,老天开恩,让吟姝嫁给了宰相,并且两人过得十分幸福,不然,她和姌儿的生活,还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波折和变数呢!
    还好,还好啊!
    只是……
    看着姌儿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柳香香的心里,感慨万千。
    她设计过老爷,女儿又设计过允儿,她们母女,虽是嫁了最想嫁的人,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这过程里的伤痛和苦涩,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们,终是遭了报应啊!
    老爷从未喜欢过她,嫁入傅府后,老爷对她,更是直接无视。她徒有柳姨娘的虚名,日子,却是比寡妇还苦。
    而姌儿,更是身心俱疲、伤痛不已。
    被王妃嫌弃出身,生了女儿又被说没用,王妃明目张胆想为世子纳妾,姌儿更是经历了小产,痛失一个孩子……这些,不是遭报,又是什么呢?
    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她在京城的这些年里,除了自以为尊贵地过上了富裕生活,其实,她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幸福。
    现在,姌儿也嫁人了,她也没那些心思再去想男女之间的事情。
    她想通了,今后,她只想自自在在地生活,其他的那些,应该也与她无关了。
    回到江南,买上一座小院,趁着还有力气,她想好好看看江南的风貌。那也是她记忆中的家乡,她想看看,如今的江南,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
    或者,她也可以去做点什么事情,让她的人生,从此不再虚度,甚至,还能有些意义。
    这些想法,让她觉得,日子突然有了盼头,生活也有了目标和方向,整个人都开阔豁达了不少。
    原来,她的往后余生,也是可以不一样的啊!
    傅熹姌听柳姨娘说了这么多,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娘,您这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柳姨娘笑看着自己明媚照人的女儿,开口回道:“姌儿,若真要算起来,娘这想法,该是从看了锦书客的《江南行记》之后有的。”
    “锦书客?《江南行记》?”傅熹姌不懂柳姨娘在说什么。
    柳姨娘闻言,好笑回道:“姌儿,你还不知道吧!这《江南行记》是记录江南地理环境、人情风貌的书籍,里面的诗词字画,全都令人仿佛身临其境般,简直妙不可言!下次娘来看你,给你带上一本,你看过后,就会知道有多好了。”
    说到这里,柳姨娘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或者,你也可以问问允儿,娘想,这本书,允儿定是有一本的。”
    傅熹姌更不懂了,“娘,怎么好好的,这事还和阿允哥哥扯上关系了?还有,这锦书客又是谁?难道娘认识?”
    柳姨娘知道女儿还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开口解释道:“姌儿,这锦书客之名,‘锦书’二字取自你姐姐和姐夫的名字谐音,至于‘客’字,则是作客他乡的意思了。娘这么说,你明白吗?”
    傅熹姌听了柳姨娘的解释,略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娘的意思……姐姐和姐夫去了一趟江南,居然写了一本游记,还出了书?”
    “嗯。”柳姨娘点头,“年后这书就出来了,娘手中的那本,是你大娘送给娘的。至于允儿,他常和你姐夫打交道,又总在书院办事,娘想,他也定是有一本的。今晚,你可以问问他,不管允儿有没有,娘都会给你买一本新的。”
    “锦书客的《江南行记》,京城里的书坊,怕是全都有吧!”傅熹姌喃喃说道。
    “是啊!”柳姨娘道:“听说,是皇上亲自下旨,让各大书坊售卖的,好让京城中人,也能有机会好好了解了解江南风貌。此举,算是皇上洪恩,十分为百姓着想吧!”
    傅熹姌听了,开口回道:“若此事是皇上的意思,那这《江南行记》,日后怕是会遍及全国吧!”
    柳姨娘点头,“若真如此,那也是好事。如今,娘从这书中,还真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如果真的重新踏足江南,娘想,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傅熹姌见柳姨娘一副充满期盼的样子,她想了想,点头笑道:“娘,既然您有此决定,那我也不多加干涉。只愿您能一切安好,有时间,记得常常给我写信,如此,我也就能知道娘过得好不好了。”
    “姌儿。”柳姨娘看向女儿,眼神温柔,开口说道:“娘这想法,也不是突如其来,或是一时冲动。之前,娘不放心你,所以一直十分犹豫。现在,娘知道允儿待你好,凡事都想着你、护着你,如此,娘也就放心了。至于以后……”
    顿了顿后,柳姨娘又道:“以后啊,你和允儿若是有了时间,可以来江南走走看看。你在京城,还从未出过远门,有机会的话,娘也希望你能看看不同的风景,感受不同的人情。”
    “好啊,娘!”傅熹姌笑道:“有了机会,我和阿允哥哥一定会去江南看您,届时,您可别嫌我们麻烦啊!”
    女儿笑得娇美可人,柳姨娘见了,自是觉得宽心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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