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西钊:“以前住在哪?”
    “市区里,住了大半年快一年,”许知月道,“后来去了布里斯班,毕业之后也一直留在那边,之后就回国去了临城。”
    厉西钊没再说什么,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夕阳余晖渐沉入他眼底。
    车开到农场时,暮霭已浸染整片天空。
    林静语正在农场上给奶牛喂草挤奶,看到许知月从车上下来,笑着迎上前,给了自己女儿一个热情的拥抱。
    放开人,她目光落向后一步下来的厉西钊,打量了他片刻,没出声。
    厉西钊走上前,唇角微抿,礼貌问候:“阿姨您好,我是厉西钊。”
    许知月有些稀奇地睨了他一眼,这人说话竟然这么客气?而且他是在紧张吗?
    ……厉西钊这个模样,确实是紧张了吧?
    林静语笑了:“你不是大卫的朋友吗?我跟大卫结婚时你还来了吧?我记得你,那天谢谢你送小月回去。”
    许知月皱了一下眉,她妈明知道厉西钊是她老板,而且应该也看出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故意不提,什么意思?
    “妈,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说。
    林静语:“是吗?那挺好啊,你终于肯带男朋友来给我看了。”
    许知月实话实说:“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林静语一扬眉:“那个你念高中时经常跟他偷跑出去约会,然后骗我说去同桌女生家的男同学?”
    许知月:“……”
    她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些?
    所以她和厉西钊自以为的早恋,其实双方家长心里都门儿清?
    林静语没再说下去,她谈过的恋爱比许知月看过的爱情电影还多,当年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女儿在跟人早恋,只不过她那会儿心情不好自顾不暇,不想管而已。
    见许知月有些尴尬,厉西钊开了口,主动解释:“我跟知月确实是高中同学,念书时就交往过,后来她来了这边才分手,现在又重新在一起了,我们打算结婚,请阿姨答应。”
    许知月一愣,你来之前明明没有说是来提亲的!
    林静语也有些意外,大约没想到厉西钊会直接说到结婚的事情,她笑道:“别站这里说了,先进去吧,大卫给你们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至于答不答应结婚的,那等等再说。
    大卫见到厉西钊也十分欣喜,他这人爱玩爱冒险,四十岁就不再工作世界各地旅游,在欧洲玩跳伞时结识了厉西钊,虽然大多数人都觉得厉西钊太冷淡不好相处,但他仗着年纪比厉西钊大了几十岁,说什么都不太顾忌,跟厉西钊竟然意外地聊得来,因此成了忘年交。
    就是没想到现在这个忘年交来到家里,说要娶他新妻子的女儿,这倒是很有趣。
    而且他觉得厉西钊跟许知月很般配,林静语还没表态,他已经先举起双手赞成。
    林静语让他别捣乱,淡定问起厉西钊的家庭、工作,厉西钊一一回答,林静语听得神情反而凝重了些,她之前就知道厉西钊是有钱人,但没想到他家这么有钱,她自己在感情方面放得开随便结婚离婚,却不想女儿跟她一样,下意识的就对厉西钊这种家庭背景的有些犹豫,怕许知月嫁过去会不适应。
    “你爸妈知道你跟小月的事情吗?小月她工作很忙,连跟我这个妈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她要是没法顾家你家里人会不会介意?如果你要她嫁给你就得放弃自己的事业,那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听到林静语这么说,许知月有些意外,她妈妈是最反对她开飞机的人,怕她会像她爸爸一样,尤其她刚刚才经历了一次重大特情,她还以为她妈会借机又劝她改行。
    厉西钊认真道:“我爸妈都见过知月,也很喜欢她,知月的工作他们很支持,我弟弟也干的这一行,家里不会因此有偏见,如果我能娶知月,是她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她。”
    林静语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厉西钊看着话少性情冷,说起许知月时态度却格外诚挚。
    他是真心想娶自己女儿。
    入夜,林静语打发许知月去帮她喂后面院子里的几条狗,叫住也要跟着去的厉西钊:“书房的灯泡坏了,你帮我去换一个吧。”
    大卫就在客厅看电视呢,非叫厉西钊去换灯泡,还把自己支开,许知月看穿她妈妈的心思,也懒得说了,听话去了后院。
    厉西钊则跟着林静语去了书房。
    换灯泡时,林静语随口问他:“你跟小月,当初为什么会分手?你提的还是她提的?”
    厉西钊其实不愿再说以前的事,但问的人是许知月妈妈,他只能说实话:“知月提的,她当时想考航校,我觉得女生开飞机太辛苦了,也担心她,一直想劝她学别的,因此跟她有了矛盾,我们那时年纪小又见不到面,沟通不善总是吵架,才分了手。”
    林静语闻言叹气道:“原来是这样,别说你了,我跟她那会儿都快吵得母女反目成仇了,你应该知道她爸爸怎么去世的吧,我是最不想她去学飞的,但她脾气倔,非要继承她爸爸的遗志,最后是一个人离家出走去报了航校。”
    厉西钊轻拧了拧眉:“她离家出走?”
    “是啊,”林静语道,“是我把她逼急了,自从她爸爸去世后,我这个妈就一直没尽到责任,完全忽视了她还是一个小女孩,需要人关心照顾,自私地顺着自己的心愿把她带来这里,她跟我第二任丈夫家里处不来,被他家的小孩欺负也没告诉我,连她爸爸留给她的,她最看重的一支钢笔被人弄坏了,她哭着出门去找地方修,也没肯告诉我原因,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几年我们母女关系几乎降到冰点,一直到她后来回国工作,才渐渐缓和,可能我确实不是个好母亲吧。”
    后面林静语还说了什么,厉西钊几乎再没听进去。
    许知月因为爸爸遗物被人弄坏哭了吗?他几乎从未见过许知月哭,即便是在生死关头,她都能理智判断,迅速做出决定,他甚至以为许知月天生就是这样坚强的个性,面对什么都能从容解决。
    但其实她也有软弱无助,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在怀城医院的重症病房外,许知月红着眼睛面对他时,那已经是他的月儿愿意展露给他看的脆弱一面的极限,那么当年呢?当年还只有十几岁的许知月,是不是比那天更难过?
    厉西钊出来时,许知月已经喂完狗,靠在院子外的木栅栏边抬头看星空。
    厉西钊走上前,许知月依旧仰着头,轻笑了一声:“当年来这边,唯一让我喜欢的,就是这里能看到的更璀璨耀眼的星空。”
    “嗯,”厉西钊目不转睛地看她,“是挺好看的。”
    许知月收回视线转向他,歪了歪脑袋:“你说好看你怎么不看?你有点不正常。”
    厉西钊没有出声,片刻,抬手帮她把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拨去耳后。
    “喂,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啊?”许知月已经大概猜到了,“你听听就算了,我妈是怕你欺负我,故意把我说成小可怜呢。”
    厉西钊走近她,转过身,与她一起背靠着身后的木栅栏,抬头看向夜空。
    许知月轻推了一下他胳膊:“你怎么不说话了?”
    厉西钊拉下她的手握住,似全神贯注在欣赏夜景,还是没理她。
    他只是很遗憾而已,遗憾他和许知月之间浪费了的十年。
    如果他能早一点低头,他们也早就重新在一起了。
    许知月疑惑问他:“你刚跟我妈说的,是我选择了你,不是你选择了我,是什么意思?”
    厉西钊:“字面意思,你自己想。”
    他才是向许知月祈求爱的那个人,只要许知月肯要他。
    “……”许知月撇嘴,不说算了。
    厉西钊将她的手牵紧,与她并肩,看月明星辉。
    还一章
    第53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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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农场住了一晚,转日清早吃早餐时,许知月说起一会儿就准备走,林静语问她不是后天才回去急什么,许知月解释她得去一趟布里斯班。
    “我念书时航校的一个教员正巧过生日,约了我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林静语有点不高兴,自己和女儿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却还要特地飞去别的城市给人过生日。
    “下次妈妈回国去看我吧。”许知月笑着说。
    林静语:“那等你结婚的时候就去,我看那小子还不错,够格做我女婿。”
    许知月目光落向落地门外,厉西钊正在帮大卫一起修理一台老旧的手推车,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看了片刻,她唇角上扬:“好。”
    院子里,说是修东西,其实是林静语不喜欢烟味,大卫趁这个机会出来外面抽根烟。
    他顺手递了根给厉西钊,厉西钊没接:“已经戒烟了。”
    大卫扬了扬眉,厉西钊又说了一句:“她不喜欢。”
    大卫笑了,把烟收回去:“我也想学你,可我这个年纪想戒烟实在太难了。”
    厉西钊:“事在人为。”
    大卫耸了耸肩,大约是赞同他的。
    许知月走出来时,正听到这最后两句,推车已经修好,大卫跟她打了个招呼,先进去了里面。
    许知月好奇问厉西钊:“你真戒烟了?”
    厉西钊:“嗯。”
    许知月想想,似乎确实很久没看到厉西钊抽烟了,自从他们重新在一起以后。
    细算起来,应该是从那次同学会之后开始,因为她那句“一口烂牙讨不到老婆”?
    她随口的一句玩笑,没想到厉西钊竟然当了真,厉西钊这人,有时还是挺可爱的嘛。
    许知月这么想着,忍笑没说出来。
    厉西钊要是知道她把他形容为可爱,一准又要黑脸。
    厉西钊将卷起的衬衣袖子放下,目光睨向她:“走不走?”
    许知月:“走!”
    厉西钊陪她一起搭乘公务机去的布里斯班,落地是下午一点,午后阳光正炽热时。
    出机场上车后,许知月说起那位邀请她去参加生日会的教员:“她是航校当时唯一的一位女教员,我是仅有的几位女学员之一,还是年纪最小的外国人,所以她一直很照顾我,我穷得快连生活费都成问题时,也是她借钱给我,要不我那时能不能顺利从航校毕业都成问题。”
    “你没跟我说过。”厉西钊突然道。
    许知月来这边之后从没在电话里都跟他抱怨过什么,他并不知道原来许知月碰上过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最难熬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人咬牙强撑,不告诉他大约是觉得他不可靠吧,他这个男朋友做得太不合格,难怪许知月会甩了他。
    许知月:“……我们那时已经分手了,我怎么跟你说?”
    “之前那些也没说过,”厉西钊指的是她在继父家被人欺负的事情,“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了。”
    再多说也没有意义,许知月不需要这种十年后迟来的安慰,他没有在事情发生时去到许知月身边,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遗憾没法再弥补,只能往前看。
    生日会在主人家中举办,规模不大,许知月的到来无疑给了这场生日会的主人意外之喜。
    “没想到你真的能有空来。”
    笑容满面的女教员拉着许知月的手说话时,亲昵不下她与林静语之间。
    如果说这些年是严卫民代替了父亲的角色指引许知月成长,那么面前这位吉玛女士就是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于许知月亦师亦友,更如同母亲一样关心照顾她的人。
    所以许知月也想带厉西钊来给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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