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碑前,好奇道:“刻徽印的,不是一个人吧。”
    君烬对她倒是和颜悦色,解释道:“此碑存了百万年,刻下这些徽印的三人,是彼时的神皇玄昊、魔皇周迦南和人皇苍舒桑英。”
    悠悠对这几个陌生名字,不明觉厉。
    “那是很久以前了,天地秩序尚不明朗,世间只有人神魔三族,没有现在这么多族类,什么飞禽走兽,统统没有,也没有六界之说。”
    君烬从袖袍中摸出干净的锦帕,小心地擦拭起碑面石灰。
    “神皇魔皇和人皇就是三族领主。”
    悠悠看着碑面虽成三足鼎立,刻下时,位置却离得很近的族徽:“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是啊。”君烬笑道。
    “他们还未成为各族领主,尚且年少时,都曾在三圣宫学习,还经常一起剿灭先天神战后,残留在世间的凶灵邪神。”
    大概是躲在悠悠身后,多了几分安全感,苍舒孑凉飕飕的泼起鬼王冷水。
    “据我所知,三人同行,必有一个被冷落,关系迟早破裂……”
    悠悠回头拍了他一下,低声道:“安静,不要命了你。”
    方才笑着的君烬沉下脸,望向苍舒孑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显然对他这番不敬言词尤为不满。
    半晌,君烬还是收回目光:“你姓苍舒,当真一点也配不上这姓氏。”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苍舒孑不甚在意的耸肩:“我并无冒犯之意,但无论是谁,都会有七情六欲,既如此,有些事便在所难免,据我所知……”
    他顿了顿,绕到悠悠另边,离君烬最远的地方,指向石碑的神徽和魔徽。
    “据我所知,这两个就是后来的神帝和魔神,神魔大战领头的两位。”
    自混沌初开,世间共有两场惊世骇俗的大战,先天神战和神魔大战,每场都死伤无数,终结了一个时代。
    君烬沉默许久:“你说不错。”
    悠悠瞪圆双目,无声地转了转眼珠,她对这些所知甚少:“那人皇呢。”
    君烬擦拭石碑的动作一顿,有些遗憾的叹口气:“陨了,她是上古最后一任人皇。”
    悠悠哑然,君烬解释道:“人皇陨后,人族降界远离了神魔,身为万灵之长,在荒芜大地上播种百物,繁衍生息,后逐渐有了百兽诞生,妖族和仙族这些也都出现了,人间变得繁华起来,只是人族再没有道法,也没有了永恒的寿命,百年已是长寿。”
    悠悠只在传闻中听过神魔大战,据说那战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世间生灵险些尽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不过万分之一。
    人皇既能与主宰这场大战的神帝魔神齐名,法力定然不差,为何早早陨了。
    “没人知道人皇因何而殒,当时只有神帝和魔神在场。”君烬看出她的疑惑,将锦帕揣回怀里,起身道。
    “他们那时也尚年少,没有后来执掌天地的能力,许是都无能为力。不过自此后,魔神就与神帝决裂了,后一意孤行,开启毁天灭地的神魔大战,神魔二族两败俱伤。”
    君烬起身环顾四周:“几十万年以前,这里很热闹,是片美不胜收的神境,可惜大战之后,神族死伤太多,无人照料,逐渐变成遗址。”
    闲谈几句,悠悠没察觉到君烬的恶意,神色放松了些,见他知晓甚多,略一思忖道:“那你知道,苍生棋吗。”
    君烬一顿,将折扇在掌中合拢,上下打量她,不放心地把手落在悠悠细肩,感应了片刻。
    没察觉苍生棋的存在,他松口气:“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见过。”
    悠悠赶忙摇头:“听过,好奇。”
    “苍生棋是映照天地之物,分黑煞和白寂两枚。”君烬神色恢复如常,绕过古亭顺阶走去。
    “黑煞聚集天地戾气,至阴至邪,持棋者心智受其影响,一点恶念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走火入魔,难以控制己身,沦为戾气驱使下的行尸走肉,但同时,他能拥有极强的力量,剥夺苍生之力。”
    想起什么,君烬道:“黑煞上一任主人,就是周迦南。他之所以从魔皇变成了魔神,炼化黑煞这件事,功不可没。”
    悠悠想起三年前给她苍生棋的神秘人,嘴唇微颤:“要是黑煞入体,会怎样。”
    君烬脚步停下,思忖片刻:“两种结局,一个是炼化黑煞,像魔神一样成为苍生棋的主人,另个是被黑煞操控,沦为苍生棋的傀儡,等哪日被遗弃,黑煞自动离体,余下的傀儡会随之消殒。”
    他琢磨道:“白寂汇聚天地正气,持棋者受其影响会向大道靠拢,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不过结局会和黑煞拥有者殊途同归,当他没有价值的时候,会被遗弃消陨。而且与黑煞不同,即便炼化了白寂,成了白寂主人,最终也会失去自我意识,逐渐灭绝七情六欲,成为……”
    君烬讳莫如深的朝天指了下:“大概会变成和天道一般的存在。”
    悠悠脸色微白:“魔神陨后,黑煞去了何处。”
    “不知,也许逃了吧。”君烬停在瑶池前,望着乳白色的池水。
    “毕竟除了神帝,没人知道魔神是不是真的陨了,或许逃出了一缕元神,就藏在黑煞里也说不一定。”
    悠悠如遭重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在失神中,没注意到君烬打量她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一股力道倏地拍在左肩,悠悠站在池边猝不及防,“扑通”落在水中,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在瑶池拼命挣扎扑腾起来。
    “救、救命。”她惊慌失措道,“我不会水。”
    原本躲在旁侧的苍舒孑,就要跳下去救人,可他被君烬按住,动弹不得。
    苍舒孑登时大怒:“我艹,你……”
    下一刻,他骂人的话堵在了喉间,呆呆望着泛起波澜的瑶池。
    被水彻底淹没的悠悠,窒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浑身发冷,意识浑噩的时候,隐隐听到从池岸传来的声音。
    “你会水,你该是最熟悉水的,不可能怕。”
    她是鱼么。
    话咽在了肚子里,悠悠神魂仿佛被只无形的手捏住,强行扯入另个空间,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她惊奇的发现自己还在水中,不过四周换了个天地。
    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悠悠像朵浪花在水面起起伏伏,周围枯败的草木飘来荡去。
    “快逃快逃!魔神来了!”
    “救命啊,太阴真火要来了!”
    “连我们太微之境都不放过,他太丧心病狂了!大家快藏起来!”
    ……
    耳边闹哄哄的,悠悠疑惑地环顾四周,这片天地分明半个人都没有,只有些花草,一片肃静。
    那些惊慌失措的声音,面对宛如末日时的无力哀嚎,何处来的。
    悠悠正不解,一阵泠冽的狂风吹来,险些把她吹飞了。
    她半身没入水中,借着风浪踮了踮身子,眺望远处,目光所至残垣断壁,草木倾到,空气中无端弥漫起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
    没多久,席卷了天幕的黑云,伴着那股恐怖的力量朝地面压来。
    分不清昼夜的天,似要塌了。
    悠悠在这股压迫感下,几乎喘不过气来,使劲扑了扑水,像要窒息了般。
    她的四周,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曾经世间最祥和之地,在冰冷的火焰包裹下,变成了炼狱。
    从天而降的太阴真火焚尽了一切,眨眼间,传入悠悠耳中的所有喧嚣归于沉寂。
    它们全都死了,这仅是开始。
    不可思议的,悠悠还有意识,她随风在水面摆了摆,模糊的视线内,看到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穿着一袭古老王袍,周身太阴真火环绕,阴沉沉的天空雷光闪烁,他披散的墨发在狂风中飞舞。
    无可比拟的威压散开,恍若灭世之神。
    此地,却不止他一人。
    另道颀长身影挡在了他前方,白袍金冠,周身有着如星辰般的碎光环绕。
    悠悠望着那人背影,尚未看清——
    两人动手,刹时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陷入混沌之中。
    悠悠意识被水浪吞没,浑浑噩噩,直到嗅到一缕花香,被这似曾相识的香味牵引,才逐渐清醒过来,脱离了末日之景。
    悠悠嗅到了槐花的味道。
    这香味很熟悉,在她和师兄跟在爹爹路天沉身边修行的那三年,她修行的瀑布旁,有颗巨大的槐树,花开了满树。
    清风吹过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槐花的味道。
    悠悠睁开眼,发现身处在幻境中般,前方,轰隆作响的瀑布,如银河坠落。
    她在一块河石上,水流哗啦啦地从两侧淌过。
    微风拂过,夹杂着槐花的雪白花瓣,洋洋洒洒落在水面,四周充斥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味道。
    一系墨绿长袍的身影,在她前方,玉冠束发,姿态略随意的坐在河石上,指节修长的手里拿着根钓竿。
    “爹爹……”
    听到声音,那人回头看她,五官像覆了层薄雾,有些模糊,唯有深邃的眉目清晰些。
    他看着她,似乎笑了下:“过来。”
    悠悠看了看自己在光晕中,有些透明的手,越发觉得这是幻境。
    她按下疑惑走过去,在对方身旁坐下。
    悠悠坐下发现,身旁有根小钓竿,比路天沉手中的短小了一大截,竿头有个歪歪扭扭的“杳”字。
    悠悠拇指抚过刻字,认出这根钓竿来。
    小时候,她见爹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去垂钓,她也要,于是他给她做了一个钓竿。
    悠悠可宝贝了,还给钓竿刻了字,仿佛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后来丢是没丢,就是被没收了。
    这事,还得从她自认学到了路天沉精湛的钓鱼技术说起。
    当时年幼,她得意洋洋的扛着鱼竿,拉着顾赦到莲花池边表演,结果一扔一拽,把池中央那朵红红火火的小莲花钓起来了。
    知道是爹爹养了上百年的花,悠悠心里有点慌慌的,但当着顾赦的面,她打肿脸充胖子,一脸淡然的说,自己就是要钓起那朵最好看的花。
    她还把小红莲作为战利品送给了顾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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