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安局出来,林榆直奔林家的私人医院。林衍主动降级为她的司机。
    或许是面上没有太大联系,警察只是例行问询就忽略了这边。
    林榆下车,见林衍想跟来,她伸手按住他的胸口。
    在他额角留下一吻,“乖乖在楼下等我。”
    她是来找楚也的。
    她上楼,脚步停在楚也的诊室之外,她敲了敲门。
    “请进。”楚也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林榆推开门,看到是她,楚也不算惊讶。
    她轻车熟路地坐在楚也对面。
    “我们来谈谈合作吧。”林榆说。
    楚也一如既往地寡语,等她的下文。
    “我要你进省机关医院,心脏内科。”林榆说。
    这对楚也来说不难。
    楚也就是天赋卓越才会被林维康看上。
    她不管跳去哪个医院都会被接收,并且委以重用。
    林榆往下说,“你弟弟的事,我已经全部了解过了。他很麻烦。”
    提到家里的事,楚也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出现了少许波澜。
    她迟疑道,“对您来说也算麻烦吗?”
    “当然不算。”
    林榆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响。
    楚也没有接话。
    “您的弟弟过几个月,会染上赌瘾,然后酗酒,自己沉太平洋……或是台关市任意一个,会使醉鬼脸朝下倒进去的小水沟。”
    林榆放柔了声音,温柔的声音说出别样残忍的安排。
    即使是见惯了豪门纷争的楚也,心下也忍不住瘆得慌。
    “其中的开销我出。”林榆看她缓过神后,补充说。
    楚也知道,自己弟弟是彻底没救了。
    但凡他有救,林榆不会那么笃定他会染上赌瘾。
    这些天里,她被家里要钱的电话折磨得痛苦不堪。
    林榆给她的钱,她全数转给家里。
    消停了不到一个月,家里又打来电话。
    说楚明上进了,跟朋友有一个投资计划。保证能赚本金的50%,向楚也借钱去投资。赚钱了一分不要她的,都还给她。
    楚也一听就知道不靠谱,这次咬死不给钱。
    但千劝万劝都没劝住,老两口把那点家底都给楚明去折腾。
    就在一个星期前,老两口直接来医院找她,说楚明赔了。
    理直气壮地跟她说,投资有赚有赔很正常,现在家里一分钱没有了,她如果不给钱,就是要看着老两口死。
    她让二人先回家,他们打死不从。
    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传来,纵使楚也再不在意他人如何看,也实打实地被影响了情绪。
    “我要为你做什么?”她没有细究林榆的安排,她也不想知道细节。
    她是医生,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
    她却——
    如果有办法,任何能把她从这永恒不尽的吸血中解救出来的其他办法,她也不想这样。
    无意义的感性只会导致理性的崩溃。
    楚也把自己的情绪摘除,等待林榆的后话。
    她知道这不会很轻松。
    林榆要帮她除掉一个大麻烦,她也需要等值的回报。
    “袖手旁观,”林榆说,“我只需要楚医生您袖手旁观。”
    楚也沉默。
    她其实猜得到林榆要做什么,  省机关医院几个字,足够让她猜出林榆的目的。
    只是袖手旁观的话,林榆要如何达成目的?
    林榆不再解释,她转移话题,“您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林衍被人跟车,他的保镖失手杀过一个人。把林衍吓进医院了。”
    “虽然这不在您的职责范围,但我还是抱有期待地问您一句,您或许有保存那个人的验尸报告吗?”
    林榆说得很隐晦。
    楚也想了一会儿,她已经选择和林榆一个战线,没有瞒她的理由。
    她打开唯一一个带锁的柜子,把尸检报告递给林榆。
    楚也在鉴定意见旁边做了批注,正好方便林榆阅读,不用翻到后面的附图。
    死者从背部到胸口,被子弹整个贯穿。
    其实林衍没跟她提过他杀人的事。
    但他喜欢钻她被窝,有时他会做噩梦。
    他的噩梦总是重复,梦话也很相似。
    林榆在都铎国总睡不好,睡眠变浅很多,回国之后也一直没好。
    听到他在耳边呢喃一般的梦话,她逐渐拼出了他噩梦的原型。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林榆读完报告,却意识到一些更不一样的东西。
    如果死者的车正追着林衍的车,林衍枪口的子弹不可能从身后射入。
    只有一种可能。
    当时林衍太过紧张,一点没发现死者身后的枪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林榆把报告合上,没有多说什么,她迈开脚步,匆匆离开医院。
    林衍还在等她,见她下楼,为她打开车门。
    她坐在副驾驶,刚抬起手,林衍的脑袋就蹭了过来。
    柔软的碎发,手感很好。
    “你去了好久。”他说。
    林榆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半小时。”
    林衍叹了口气,“对我来说很久。”
    林榆没有出声,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脑袋,感受他假意顺从的驯良。
    林榆从来知道他的服从里满是掠夺,他的靠近里是占有欲。
    她没有告诉他刚刚得知的一切。
    也没有询问是否有围绕他的其他尸检报告。
    因为她阅读之后发觉,她已经不在乎林衍的手上是否有沾血。
    或者说,以林维康的手段,很难保证他独善其身。
    没必要让林衍为任何“我本可以”而难受。
    更不需要他思考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不与她共同堕入无边深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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