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老三学这个?”
    “只要真能考上,电工证能出来,到时候我去回一趟县里,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若是机会好,不定还能进咱们厂呢,若是那样,这一步可就跨的大了,直接进省城了。”
    有杨灿这么兜底,沈冬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要的不就是这个嘛。
    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殷勤的给杨灿倒上一杯热水,笑眯眯的继续问:
    、
    “那你说老四怎么办?学什么好?她和我家大嫂不一样,学会计是别想了,每次数学考试,都要愁的掉一把头发。可这文科……能出息的也不多啊,师范是挺好,可如今这当老师的日子可不怎么样。”
    “别人或许是不怎么样,可这不怎么样却怎么都不会落到你家身上,你家根底多正?还有你爸因公牺牲,放到哪儿都没人会伸手。这样好的优势不用岂不是浪费?去师范,学出来想法子去初中当个老师,不挺好?对了,我记得四双好像早先还曾跟着你学过点跳远跳高?”
    怎么的,这是让老四当体育老师?女孩子当体育老师的,好像没有吧,这也能成?
    “成不成的,当个跳板总是可以的,等着资历上来了,转到学校后勤什么的,不定还能直接当上学校干部呢,多好。一年两个假期,比什么工作都轻省。”
    这个倒是不假,老师这个职业在休假这个优势上,那真是甩开了三百六十行九成九的职业。
    “中专毕业真能去初中?”
    娘唉,这要放到后世,怎么可能?就是大学毕业,都未必能妥妥进初中当老师,这会儿中专就敢想?总觉得这教育质量堪忧啊怎么办。
    可偏偏她觉得不大可能的事儿,在杨灿这里却十分的可能。
    “以往或许难,可如今这时候……出身这么好的去,那些学校求不得呢。”
    说到这个时候,杨灿的笑有些淡,眼神也带着几分灰。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发展,教育是永远都是头等大事儿,可如今呢?那乱的都快不成样子了,学校里掌权的不是勤杂工就是□□p,这样的学校……孩子读书读的不安稳,家长也都悬着心。唉!罢了,想这么多干嘛,他就是个底层小技术员罢了。
    沈冬多敏感一人啊,杨灿话音里刚流出几分唏嘘来,她立马就接到了信号,忙借着说话将这事儿扯了开来。
    “那倒是,有老师总比没老师强,好歹能震一震那些孩子,省的他们不省心的在外头瞎闹腾。”
    如今外头会乱成这样,这些个容易脑子一热啥都不管不顾的孩子,是最大的源头,也难怪会一波波的往乡下发落了,不好好治治,让他们知道知道好歹,冷静下脑袋,这偌大的国家怕是都装不下他们了。
    “一个去学电工,一个去学师范,挺好,这都是不错的路子,现在就看他们自己争不争气了。只要争气,那将来怎么也错不了。”
    说到这个,沈冬终于有了袒露出几分心思的念头,小心的对着杨灿说到:
    “我这以后,哪怕是落到去初中高中混日子呢,那也基本不会再往下去了,不是省城就是市里,大哥如今也调到了县城,所以啊,我这心下一直都在琢磨,怎么才能让剩下两个也往上走走,能走到一处最好,不能也要尽量的近便些,那样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将来也不至于走散了。”
    沈冬的心思其实杨灿早就察觉了,这世道人心本就是如此,越是孤单的,对这样的事儿就越是敏锐,故而他才那么热心的帮着想法子,出主意,图的不就是想借着沈冬,满足一下他心下渴望亲情,期盼团圆热闹的心嘛。
    这会儿听着沈冬这么直白,他不禁就笑了起来,将已经包好的饺子往边上一摆,一边查看锅里的热水,一边又往外开了开煤炉子的风口,让火再往上窜窜。
    “这想法挺好。”
    嘴上认同又鼓励的说着:
    “毕业之后若是小的两个成绩好,能提到市里,省城,那你这边也能热闹些。不过沈大哥,他那工作想再往上怕是有些难。”
    “所以我也没太奢求,只要他们将来都能在县城,那心里就能满足了。现在唯一要琢磨的就是,这县城的房子怎么办。唉,你说,这如今怎么就不让买卖房产了呢?若是能,将咱们四个的钱都凑一凑,买下个小院多好,那以后哪怕是各自成了家,也依然能亲亲热热的在一处。”
    “不用花钱还不好?县城的房子可没省城那么紧张,熬上几年还是能分到的,最多就是要给国家交房租罢了。要我说,其实这比你说的买个小院更好,一人一间,每人最少十来平米,各自都住的自在松快。”
    你要这么算,那确实,合起来比镇子上的老宅子不知道宽松多少呢。咦,等等,若是那样的话,那镇子上的房子……街道不会收回去吧?
    “那房子你们家有产证吗?”
    “还真有,当初我爸分的时候才刚建国呢,又是无主的房子,所以分了没多久,就办下了产证。”
    “那这房子就算是你们的私产了,不会收回的。不过毕竟不是单门独户,这样的房子若是长期没人住,怕是容易惹麻烦,所以等着将来小的几个也有了地方,那房子你们最好处理一下,不管是借给亲戚还是怎么的,反正别空着。”
    “不可能空着的,最起码我大嫂没跟着去县城之前,这房子日常还是要住人的。”
    哦,对,说了半天,把沈夏媳妇给漏了,这还真是空不到房子。不过这两地分居……
    “你大哥就没想法?”
    “怎么可能?只是她这工作想调动,咱们家也没路子啊。”
    沈父人脉关系算的上广的,可再广圈子在这里放着呢,怎么也扯不到储蓄所那边去,毕竟人银行有自己的押运车,用不到他们运输队对吧。所以想寻关系什么的,那真不是一般的为难人。
    “要是这样,那就要看沈夏大哥的本事了,若是他工作做得好,当了领导什么的,那到时候许是能通过县城里的领导,帮着想法子调动调动。若是这不成……那就只能看大嫂自己了。”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为啥都爱在本单位找对象?不就是让现实给折腾的嘛。
    “不是一个单位,就是大嫂能调到县城,那分房子也麻烦。唉,当初就没往这上头琢磨过,真是失策,要早知道这样,当初武装部来人的时候说个情,从根子上就解决了。”
    谁也没有前后眼,这会儿说这个早就迟了,说了也是白说。杨灿心下嘀咕了这么一句,看着锅里饺子浮了起来,一边往外捞,一边安慰道:
    “老人家说的好,办法总比困难多,先顾着这头吧,总有法子的。”
    这话等于没说,算了,先吃饺子吧。
    不过说起这个办法困难的,沈冬端着碗,突然抬头问杨灿。
    “我听隔壁说,你们单位有人要去三线?就咱们这样的地方,居然也要搞三线?我没听错吧?”
    “是支援三线工程,那边人手有些缺。”
    “哦,那走了还回来吗?”
    “肯定的,不然谁肯去?”
    “瞎,我还以为走了人能空出位置呢,要是还回来,那我白想了。”
    “想什么?想我升职?别想了,就是真空出来也没我的份,我才来了几年?这边眼巴巴盯着的人多了去了。论资排辈,有的等了。”
    看,大厂就是这点不好,人多,竞争忒激烈。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省队营救
    沈冬巴巴的为弟妹筹谋,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却不知道省队哪里却猛地爆了雷,这会儿麻爪了一窝子的人。
    三楼的办公室里,几个领导正抽着烟, 虽然半开着窗, 让屋子里不至于烟雾腾腾, 可那香烟缸里满满的烟蒂却无一不说明这些领导这会儿的心情。
    “怎么就突然要抓他了呢,这可是咱们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摔跤运动员。”
    “说是他们家老爷子当年是善扑营出身, 是鞭子朝的铁杆, 是旧社会遗留顽疾,是……是特么需要改造的对象, 娘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清没了都多少年了,早在民国那时候, 他们家就靠着卖艺过日子了,这还什么顽疾?谁家铁杆顽疾靠着这吃饭的?”
    “唉, 还是摔跤运动员的身材打眼了呀,那身体壮实的浑身都是腱子肉, 那些麻杆看着能不眼馋?觉得他日子过得舒坦?这年头眼红的……特么的,都不是善茬呀。”
    听着后头那些教练兔死狐悲一样的抱怨, 几个领导对了对眼神, 表情多了几分坚定。这人是一定要保的,不然开了这么一个口子,这歪风邪气在省队怕是就要刹不住了, 若是那样, 以后还有他们的好?谁不知道省队有专门的伙食补贴?谁不知道他们领国家体育营养津贴?这要成了, 得了好处,能不盯着这一块下嘴?
    “搞好体育,是强健国民身体素质的大事儿,是中/央,老人家都支持的,这个一定要坚持,不然那就是丢了大脸了,丢出一个人平息一时的事儿容易,可真丢车了就一定能保帅?一时多麻烦,是要露腚的。”
    后勤处的主管领导压力最大,所以他态度相当的坚决,并第一个说出了自己的立场,算是给这次的碰头会开了个头。
    而有了当了出头鸟,剩下的再开口就容易了,比如人事处的领导,那就跟的挺顺溜,毕竟运动员那也是他的人对吧。
    “确实要保,不然下头人心都要散了,一天天的都担心会倒霉,那咱们这训练还怎么开展?以后比赛还能有成绩?没了成绩,咱们走出去还能抬得起头来?同行都能笑死。”
    人心散不散的再说,这成绩……可是戳到了主管领导的心口上了,像是他们这样的专业队伍,想要进步,想要出成绩,那就要看比赛排名,这都是实打实,没有半点含糊作假可能的东西呀,这要真种子选手都心慌了,那他还有未来吗?还能安稳的在这里坐着吃着过好日子?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呢,这事儿也不能算。
    “党委和书记走一趟吧,这事儿从下面收拾是不用想了,那些人都是小年轻,脑子一热,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所以还是要从上面着手,只要他们主管的领导张口了,这事儿从根子上也就解决了。”
    这确实是个有力度的想法,也是切实能立马出效果的想法,唯一的问题是,书记和党委干部是不是愿意搅进这趟浑水里,毕竟政工分离是所有单位统一的路线,业务出不出成绩和他们关系不大。
    “我找老朋友先探个口风吧,贸贸然上门,倒是显得咱们求上门一样,事儿反而不好处理。”
    书记还是愿意搭把手的,毕竟在这样乱哄哄的时候,能有个安稳的单位是福气啊,他可不想哪天被调到什么乱哄哄,各种闹腾的地方。
    书记一开口,其他党政干部也跟着表了态,纷纷提出了一些可行性听着就有门的建议。不管怎么说,关起门来到底是一家人,作为自己人,胳膊肘总是要往里拐的。
    所以当沈冬回到宿舍,猛地听说了那摔跤运动员出事儿,被带走要审查批/斗,惊得整个人都差点懵了的时候,领导们已经很有效率的开始行动起来了。而且因为这是个集体住宿单位,有点动静,那就和风吹一样,哪儿哪儿都能知道,所以这边一有动作,不用嘴巴说,运动员一个个的就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满脸期盼的看了过去。
    “你说,领导们能救那家伙出来吗?”
    “这事儿可真不好说,咱们向来和外头没什么往来,想套人情估计都够呛,除非硬碰硬,不然怕是没什么路子。”
    “别胡说,咱们这些领导好歹也是省城待了十几、几十年的,还能没几个差不多级别的朋友?哪怕只是一般交情呢,这样明眼人都能知道的事儿,搭把手说一句总是可以的。若是遇上性子公正点的,多帮衬几分,那不定事儿就成了。”
    “也是啊,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沈冬听着周围队友们的各色言辞,心里却并不怎么看好。这是什么时候?人人自危的时候,领导们怕是只有更谨慎,更不想多事儿的。这样的情况下,谁会为了这样和自己八杆子打不到的人浪费自己的人情?别一个不好,人没救出来不说,这些领导们还得落个不是。
    沈冬心下有些悲观,领导们心里呢?其实也不都是看好的,可责任在这里摆着呢,再觉得难也得办啊。
    有的去了省政府,有的去了武装部,还有人去了往日一起比赛的单位等等,兜着圈子的找人帮忙。省队的党委书记更绝,还掐着时间,给上级打了个电话,卖了一波的惨,说的好像省队里的队员们都快成了暴雨中惨遭□□的花骨朵一般。
    你别说,这电话打的那不是一般的灵,虽然上级领导们自己这会儿也有些焦头烂额,可档次在这里摆着呢,又有老人家亲自批示,体育运动强身健体招牌在,说话的分量在这会儿其实比那些敏感部门的领导还多几分。
    所以喽,当他们半含半露的往省里的几个领导那儿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省队的困境立马就解围了三成。
    至于那个所谓的大清铁杆?领导找到对方上级的时候说了一句很有内涵的话:
    “咱们政审一般都只查三代,什么时候一个革/委/会比国家还牛了?要查四代,五代?呵呵,真要都这么查,那咱们九成的干部怕是都要进去喽,毕竟祖上八辈都是贫农的就那么些人,能读的起书的谁家还没富裕过几年?这口子开了,那这……”
    这什么?这是得罪死所有人了好不。那几个主任能愿意?比国家还牛的帽子他们是怎么都不肯戴的,一个不好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再说了,就像是省队领导说的那样,这些人自家往上数数,类似情况的都不在少数,甚至有大半上去一二代都有些家底,这要真都这么来,那最后怕是圈子一绕,将自家都给兜进去了。
    损人利己的事儿有的是人干,可损人不利己,甚至可能坑自己,那这事儿就没人愿意了,于是这里领导才满脸感慨的将事儿说完,那头还没回到省队呢,那摔跤运动员就被释放了,理由还相当的牛掰,愣是说那娃的爹是卖艺的可怜人,是城市贫民,是被剥削,被欺负的底层群众,丫丫的,什么时候家里有两三套院子的人家也能算底层贫民了?
    果然官字两张口,全是理他爹。真真是没理可讲!
    沈冬听着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消息,心里不断地吐槽着,不过心这会儿却特别的安稳,不是她和那摔跤的队友情深啊,两人不是一个项目的,还性别不同,日常见面机会都少,真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可遇上这么护犊子,有事儿真上的领导,当手下的心能不安稳?
    看看,不只是沈冬,这个省队的队员们这会儿脸上的笑都是带着安心的。而这样的安心体现到训练上,那表现的就更显眼了。成绩亮的几位领导坐在办公室里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不只是过去了,还留下了后续的影响,有了这么一出,哪怕是再想出幺蛾子,这些个人遇上咱们的人也得掂量掂量了。”
    “是啊,一次两次的还行,这样的事儿次数多了,影响的可是他们革/委/会自己的名声和威信,为了不让人小瞧了,他们啊,对着咱们怕是能避就避喽。”
    说到这个,几个领导眉头不由的又皱了几分,抽着烟,摇着头,一脸感慨。
    “如今外头……太乱了。”
    “别多想了,咱们这样的,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保护好队员,做好咱们的工作,咱们也算是尽力为国保护人才了。”
    “让他们这么闹下去,这比赛……以后怕是难弄了。”
    “有上头的文件在,一年最起码一次还是能组织的,只是这水平……怕是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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