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失声道:“辰隐!”
    她大脑一片空白,急切的想要冲上去,却被光曜死死的拉住。
    光曜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他看见了从辰隐身后已经追来数人。
    南乐被光曜紧紧拉住,也看见了那些人。她因而更加用力的想要挣开光曜,跑向辰隐。
    这些人都身披沉重的银甲,只露出脸,脚步迟缓,那种行走之间甲片撞击的声音阴沉得就像是催命的铃声。
    如今这般年月,一些不算强的刺史与郡守都养不起穿盔戴甲的军队,至少金平城的城主府前那些士兵就从没有穿过盔甲。
    最重要的是南乐认得出他们盔甲上的标志,那时襄州的标志。这种标志的出现总伴随着无数的尸体。
    她在延水上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士兵,以及更多的没有铁甲的男人尸体。
    襄州与金平城离得很近,很明显这些人都是襄州的军队,且来者不善。
    这种时候唯一的出路就是跑。
    三双眼睛撞在一起的一瞬间。
    辰隐停下了脚步,他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拔出了已经插回剑鞘的剑。
    他看着南乐,对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二人对视的目光中,南乐忽然丧失了挣开光曜的力气,她从辰隐的眼睛里明白了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南乐当然知道辰隐为什么要拔出剑。
    他要留下来阻挡这些人,就算不能阻挡,也要将这些人拖住。
    他想要替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南乐怎么可能看不出少年眼睛里的欢喜。辰隐从没有想过要藏,每次见到她都会很明显的慌乱,然后用加倍热烈的笑容去掩饰。
    他是个简单明白到一眼就能看清楚的人,跟她以前一样。
    只是南乐一直在假装看不见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辰隐为什么留下来,为什么没有跟着大部分人离开,他留下来是因为要照顾她。
    辰隐话总是特别多,总是喜欢在她面前一遍遍的凑过来,听到她叫他一声名字就会马上飞奔过来,他喜欢笑,喜欢开玩笑。
    如果在遇见林晏之前遇见他,南乐一定会特别喜欢他,他们会一起玩耍,一起聊很多很多的话。
    可遇到他的时候,南乐已经不太爱跟人讲话了,已经不太爱笑了。
    在辰隐喜欢上南乐的时候。
    她已经封死了自己的心,不肯再相信任何人,情愿孤独也不想再靠近任何一个人。
    南乐在这一刻很想哭,她想要叫,想要喊,想要找人来帮一帮他们。
    为什么会一切来的这么突然,为什么死亡总是这么突如其然的降临?
    大人物的事情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人想要寻仇去找林家,去南朝,去找林晏啊。
    为什么要来找他们?
    辰隐怒吼道:“光曜,你快带她走!她跑不快的,你把她背走!快点!”
    光曜二话不说蹲下身,一把背起南乐。
    辰隐转过身,以极其轻灵的身法避开了刺来的一枪,长剑从甲片的缝隙切进去,拔出的一瞬间,那人摇晃了一下,身前喷出汹涌的血泉。
    追过来的众人也吃了一惊。
    要做到这样简单的一击致命,需要的不只是高超的剑术,更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
    这少年人衣衫单薄,没有任何一件防具,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而盔甲的缝隙只有一处,人的血肉之躯是禁不起一枪的,刚才只要有一点差错,此时被捅出窟窿的就不是倒在地上的人而是他了。
    他们并非无名之辈,今日到达这里。换句话说,能够穿上这一身宝甲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
    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人却死在了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手中,只用一击。
    这个少年就那么气势汹汹的冲入人群,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血肉之躯,一把长剑,甚至连一件厚点的衣服都没有。
    南乐努力回过头。
    辰隐浑身都是血,他停留在原地,在视野里不断变小,远去。
    她每一次眨眼,辰隐身上的血就更多一点,从将军庙中涌出来的那些披着铁甲跟怪物一样的人就更多一些。
    南乐无意识咬着自己的手,在手上咬出深深的牙印。
    值得吗?她这样一个卑贱如蒲草的人,值得辰隐这样豁出命保护吗?
    辰隐默默得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看着自己的兄弟如同一匹烈马背着他所心爱的姑娘在雪地中狂奔,冲入山林。
    过度失血和严寒让他脱了力,一直支撑着他的某种勇气用尽了。
    他脸变得跟纸一样苍白,身体控制不住摇摇晃晃的退后了两步,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里。
    每一次喘息都会带出更多的血,从口中,从胸口,从每一个伤口奔涌而出,他连握住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剑从掌心中松开的一瞬,他的眼睛深处那些浓烈灿烂如同星辰的喜欢,缓缓隐没于死亡的黑暗。
    那个有着一对小虎牙的少年,没来得及长大,就这么永远留在了白雪皑皑的寒冬。
    作者有话说:
    心好痛,连夜摸了个if线预收《原来我竟是公主》,感兴趣的小伙伴左转作者专栏可以收藏一下
    文案
    桓曼自小跟着嬢嬢们在庄子上长大。
    她家庄子很大,连绵几座山都是她家的地。
    可嬢嬢们不会种地,桓曼也不会。
    地里每一年收成比一年不好,快要荒了。
    桓曼忧心忡忡,愁得纤细的腰身愈发萧条。
    大嬢嬢让她别担心,出门一趟,带回来几头牛,和几个据说会种地的家奴。
    这几人果真会种地,不光地种得好,人也都生得好,还很好玩。
    桓曼头一次见着男人,很是新奇。
    男人们每日讨她欢心。
    她一时觉得这个也好,那个好像也不错。
    偶尔桓曼还会想想。
    什么时候她能翻过山,看看山外的世界,见见外面的男人长成什么样呢?
    ·
    洛水河畔,最后一战。
    桓涧杀尽十万羌兵,天下大定,登基为帝。
    新朝初立,满朝文武终于得以见到被深藏了十数年的帝王掌珠。
    桓曼这才知道自己竟是公主。
    一时公主府都要被俊彦们的画像淹了。
    桓曼挑的花了眼,整日流连于花花世界,乐不思蜀,山上那几个曾叫她新奇的男人们自是早被抛之脑后。
    不料,某一日,她在宫中被故人堵住了去路。
    容貌清贵太常博士,拦在车下,一双清冷的眼含着泪,“殿下,可曾思旧人?”
    桓曼这才知道曾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的教仆,原是出身钟鸣鼎食世家,以禁欲守节闻名于世的贵公子。
    而那个无数次跪伏于她的面前,替她整理裙摆,让她踩着肩膀当人肉马凳的马奴是神勇天下知的猛将。
    因为她一句玩笑话,在她窗外唱了三月山歌,为她送了数不清的花的活泼少年本是归顺已久的异族部首……
    随着越来越多的故人出现。
    小公主觉得事情好像变得好玩起来了。
    第六十章
    鼻青脸肿的林晏被五花大绑, 拖拽着塞进马车。
    这些目不识丁的粗俗兵丁实在下手没有半点留情,硬生生将好好一个关中林氏的贵公子打得面目全非。
    林晏身上本就有伤, 又挨了这样一顿拳脚, 顿时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动一下都没力气。
    他在马车里瘫了一会儿,才费力抬起头扫了一圈。
    一眼看见角落里坐着的鹅黄身影。
    林晏忽然生出些气力, 努力滚到沈庭玉身边,强忍着疼痛,满脸急切地低声问道:“你姐姐呢?”
    沈庭玉也被绳索捆住, 但许是士兵看他只是个弱女子,情形要比林晏好得多,没有受什么伤, 衣裳也算齐整。就连绳索也只是粗粗在手腕上绑了三圈。
    “姐姐生病了, 不宜动身。一直留在庙中养病。”
    林晏骤然松了一口气,像是失去了那点撑着他的力气,重重躺下去,烂泥一样瘫倒在马车里。
    脑袋撞在木板上, 他眼前却是南乐。
    他控制不住得想有关于南乐的点点滴滴, 刚才被揪下马车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的做一些傻事, 那些拳头落下来, 他痛得麻木,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人。
    从没有一次,他这样疯狂的思念着一个女人,担心着一个女人。
    林晏双眼放空, 低声喃喃道:“她不在这里。”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一时说不出是庆幸更多, 还是失落更多。
    南乐不在这里,她会平平安安,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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