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超过他这个大卜。
    但旁观者清,要么之前沈辞也超过他……
    涟卿终于读到信的最末。
    小尾巴,我在路上了。
    涟卿指尖微滞,心跳好似跟着倏然漏了一拍。
    第158章 鄞州
    小尾巴,我在路上了……
    涟卿又看了一遍,确实,不是自己看错,很快,眼角眉梢才都是笑意。
    “陛下。”大监入内。
    “有事,大监?”涟卿脸上的笑意没来得及收起。
    大监看着天子手中握着书信,脸上还有没有敛起的笑意,忽然心照不宣,没戳穿,只是笑道,“陛下早前吩咐,回京要绕道鄞州,原本郭将军是说前几日大雨,去鄞州的路堵上了,要在菡城多留两三日,方才来了消息,说道路都疏通了,前方也通畅了,郭将军已经遣人去探过路,说已经可以同行了。眼下才晨间,郭将军是让老奴来问声陛下,可要晌午后走,来得及。”
    涟卿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敛去。
    鄞州,是冯志远在。
    这趟东巡回京,她特意绕道鄞州,就是为了去见冯志远。
    之前他让贺之同去过鄞州一带打探冯志远同淮阳郡王府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爹和大哥之间。
    贺之同确实却过鄞州。
    贺之同从鄞州回京,她已经在东巡的路上。
    贺之同是告诉她,很奇怪。
    她问哪里奇怪?
    贺之同迟疑道,因为查不到淮阳郡王府同冯志远之间的任何消息。
    照理说同朝为官,怎么都会有联系。
    就算一顿饭,一场酒,也都是联系。
    但奇怪的是,淮阳郡王府同冯志远之间,好似一点关系都没有。
    照理说,冯志远是巡察使,淮阳郡王府有下属封地,怎么都会遇上,但巧合的是,每次冯志远执行巡察使任务的时候,都会各种原因导致同淮阳这处避开。
    所以,淮阳郡王不在京中,与冯志远碰不上面。
    冯志远是巡察使,却从未去过淮阳巡查。
    就这样,冯志远和淮阳郡王府竟然全无交集。这就是贺之同觉得奇怪的地方。
    虽然,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
    但细究之下,着实刻意。
    但即便是刻意,如果真的出任何事端,是没有人能从冯志远和淮阳郡王府之间找出任何干系的。
    如果不是早前御史台的孟行在先帝生辰宴上那番话,贺之同就算是查也查不出两者之间的任何关系。
    换言之,即便是真的淮阳郡王府同景王府谋逆一事有关,冯志远特意袒护这条线索被孟行点破,也没有人能查到冯志远同淮阳郡王府之间的任何联系。
    这才是最让贺之同觉得可怕的。
    就似很早之前就布好的一个局,所以天衣无缝。
    这件事贺之同除了天子之外,没告诉任何人。
    但也更证实了涟卿心中的猜想。
    但她是知晓大哥同冯志远是有走动的……
    陈修远让陈玉去查大哥的时候,陈玉是从大哥这处反查到,她同二哥当年去长风的时候,大哥曾私下去过鄞州见冯志远。
    鄞州在淮阳去浣城的路上。
    也就是说,大哥是借来浣城接他们,告诉他们因为储君候选人之事入京的路上,去见的冯志远。
    就算旁人查起,那也是大哥去接他们,同冯志远偶遇。
    这背后,心思该有多缜密。
    缜密到让人细思极恐……
    缜密到,她也好,二哥也好,都全然不知悉。
    也兴许,后来知悉了。
    但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二哥。
    如此步步为营,处处规避,爹和大哥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所以娘亲当时才会同陈蕴说,离开西秦,不要淌这趟浑水?
    想起当时淮阳郡王府的那场大火,眼下还不寒而栗。
    有时越接近真相,反而越可怕。
    大监看着她,还在等着她答复。
    这一路东巡,天子对朝事和朝臣的应对日渐成熟,大监已经很见到天子这幅模样的时候。
    “去吧。”良久,涟卿才回过神来,吩咐了声。
    大监应声,离开前,还是转身看向天子,关心道,“陛下,没事吧?”
    涟卿摇头,淡声道,“没事。”
    大监还是迟疑了半刻,撩起帘栊出了屋中去。
    四月天,风和日丽。
    随行的禁军已经整装待发,做好了离开菡城的准备。
    天子仪驾至,菡城的官员亲送至菡城外,叩首而拜。
    马车中,魏相同天子一道。
    “东巡回京,陛下为何要绕道鄞州?”魏相问起。
    涟卿端起茶盏,“老师,朕想去鄞州看看。这趟东巡,见到不是平日在京中和宫中看不到的东西,百姓生计,民生实情,还有这几大世家摘除后,各处的利弊。朝中之事,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早已固然和习惯的东西。这些世家在各地盘踞多年,与当地的豪强也好,百姓也好,都有相互依赖的关系。如今这些被连根拔起,各地不可能不受影响,甚至动荡。这趟东巡过后,估摸心中有数,但鄞州这处又不同。”
    魏相笑,“陛下为何以为不同?”
    涟卿应道,“鄞州地处整个西秦国中的重心,交通四通八达,物饶丰富,人杰地灵。这样一处地方,应当炙手可热。但姑母登基之后,为什么这些世家中没有去碰鄞州这处地界?晋州有永宁侯府,定州有定远侯府,但鄞州没有爵位封赏,等于是无主之地。这些世家都能将主意打到天子头上,又怎么会放过这处丰腴之地?朕想知道,鄞州这处,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还请老师赐教。”
    魏相颔首,欣慰道,“这趟东巡,陛下亲身实地去了不少地方,不少早前只能在奏折和早朝奏禀中听到和提及的民情,陛下亲眼见到,亲身体会,都会有不一样的感知,陛下应当有体会。”
    涟卿点头,“是,老师提议的这条东巡线路,包罗万象,涵盖了不少特定的地方,这一趟东巡结束,朕心中便有大致的轮廓,不再是限于纸上。”
    魏相继续道,“鄞州这处也一样,陛下如果不亲至,可能无法体会和理解,为什么这一处地方与别处不同,也让早前野心勃勃的世家退避三舍。因为,割据为政。”
    “割据为政?”涟卿倒是意外,“为什么是割据为政?”
    西秦政权是统一的。
    所以,鄞州这处不可能另立旗帜。
    那老师口中的割据为政是?
    “鄞州占地宽广,虽然有郡守,也有驻军,但近乎形同虚设。从几十余年前期,鄞州这处都是这种状态,州郡内土匪林立,从各自占山为王,到后来在鄞州所辖范围内画地而治,虽然鄞州一直占据着交通要道的位置,但每一处都匪患林立,当治理,可以,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先帝登基,世家把持朝政数年,先帝花了十余年时间布局,才将这几个世家连根拔起,已经是不易,更没有余力去对付鄞州这些匪患;而换言之,这些匪患对世家来说一是一样的,吃下去,很难,但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各自的利益都无影响,所以,鄞州这样的状况,是有历史由来的,也因为任其发展,逐渐到今天的地步。”
    魏相说完,涟卿才觉意外,“朕早前都未听起过。”
    魏相叹道,“鄞州是既成事实,短期内并无办法改变,所以他不是棘手之事,甚至不需要朝廷腾出经历提前去处置;而淮阳与鄞州相聚甚远,陛下早前没听说也是应当的。至于鄞州这处,驻军有,州郡的官吏也有,自然到陛下跟前的,都是陛下应当看到的,应当听到的。天子高坐金殿龙椅之上,又有多少机会知晓实情呢?”
    涟卿明白了。
    也问道,“那老师,这一趟去鄞州安稳吗?”
    魏相继续捋着胡须,如实道,“陛下如果问,老夫会说,既安稳,也不安稳。不安稳,是因为匪患林立,始终有隐患;但安稳,是因为有禁军随行,又有驻军护卫。平日鄞州驻军都与匪患交道熟悉,天子亲至,这种时候不敢轻易出任何问题。而陛下初登基,在安全的情况下,亲自到鄞州这样的地方出巡,也是一种震慑。震慑而不动,是为诏安。进,日后可有对鄞州征讨理由;退,鄞州界内匪患也有出路。”
    “老师如何想?”涟卿问起。
    魏相沉声道,“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天子威仪,将誉满四方。”
    “老师的意思是?”涟卿眉头微拢。
    “过鄞州,寻一老臣拜访,只字不提鄞州匪患之事,虽然什么都没做,便等同于什么都做了。”魏相说完,涟卿会意,老师果真是深谙朝堂手段,才能在早前,姑母与世家,朝堂之中平衡。
    “朕明白了。”于涟卿而言,正好,给了她去见冯志远的机会。
    马车缓缓行在去往鄞州的路上。
    而天子东巡结束,绕道去鄞州之事,很快也传遍鄞州。
    以往的鄞州是山高皇帝远。
    眼下小皇帝亲至了!
    鄞州向来是出于朝廷和世家管辖的边缘地带。
    换言之,连郡守和驻军都是同匪患一起的。
    每年保证税银的上缴,至于地方谁在管,做什么,谁是土皇帝,郡守这处都是不会过问的。
    只要各处太平,睁眼闭眼都过去了。
    但这次天子亲至,鄞州这处的消息都下去了,都各自安分些。
    新帝登基,正需要三把火的时候。
    不要撞到天子的仪驾前,当出头鸟。
    所以,涟卿这一行,从菡城到鄞州都很顺利。
    鄞州各地的匪患都像得了消息一般,一夜之间,猫得严严实实,都没有露头。
    还有半日到鄞州的首府,泰城。
    大监来跟前,“陛下,信儿都送到冯老大人府上了,今日晌午前后抵达泰城,陛下就去冯府见老大人。”
    涟卿缓缓放下手中书册,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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