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不知道又在折腾什么,魔尊端坐在他平日打坐修炼的石台上面,专心修炼着,但是耳边总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搅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轻轻蹙眉,虽然没有睁眼,但是以魔气做眼,能够窥知周遭的一切。
    他“看着”那个凡女,几天的功夫,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一样,到处做改造。
    一会儿滚着个石墩子,咕噜噜地路过了魔尊身边。
    一会儿抱着一个床幔,洗好了就蹬蹬瞪地跑回来,挂在那张本来是魔尊的,但是现在变成了她的床上。
    魔域没有太阳,魔族崇尚厮杀和鲜血,大多东西都是玄色和锈红色。
    但是就这贫瘠的条件,屋子里也让这个凡女折腾出了花样来。
    魔尊看着带着花边的桌子,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容忍一个凡女待在他的底盘,甚至逐渐侵蚀了他的一切东西,让他无法安心修炼。
    他一直急着修炼,他急着……他急着修炼成人之后做什么来着?
    他好像已经有好多日都没有着急了。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觉得不能这样继续纵容这个凡女胡来。否则早晚有一天,连他也要被套上花边。
    但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每次他开口说不要做什么,她就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简直像是他在欺负人,他受不了那样的眼神。
    因此魔尊再度深吸一口气,打算不管了。
    等给他套花边的时候再说。
    修炼,修炼。
    他得好好修炼,都多少日没有修炼了,这样下去魔将不魔!
    但是他好容易才沉下心,就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大捧鲜红的花进来了,就要往他唯一喝水的茶壶里面插。
    他来不及去发火,一闪身出现在她面前,抬手一把将她手中鲜花夺下来,扔在地上,以魔气焚烧。
    “啊!”花朝惊叫了一声,又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魔尊已经被她这些天消磨得快要没有脾气了,他惜字如金开口解释:“这是魔翳所化,蛊惑人心吸食生机。”
    魔尊垂眸看向她的手,发现素白的指尖上面果然有一点红,眉头立刻皱得死紧,伸手拉过来看了一眼。
    再开口语气有点严厉:“被咬了吧,你一个凡人,竟敢摘这种东西,你不想活了?”
    “这魔域之中,根本没有花这种植物,你不要再乱摘一些东西……”
    花朝垂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则眼珠子乱转。
    这种玩意她当然知道是什么,还是她逼着魔翳变成的花呢,至于手上的红,是剪花枝的时候,她自己戳的。
    不过师无射这样紧张她,花朝其实也有点惊讶。
    她没有料到,自己混到魔域竟然这么容易,他竟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吗?
    还是……还是即便轮回,即便被掩盖了记忆,他依旧对她从不会拒绝?
    花朝心中沸腾着小火苗。
    师无射说完见她不吭声了,一副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又怕她哭。
    他真的怕死了她哭。
    她哭的时候也不吵,就是吧嗒吧嗒看着你掉眼泪,直把人的心都要砸碎了。
    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让地魔君去人间给你买糖了。”
    花朝闻言很惊讶地抬起头,她根本没有要师无射买糖,他……是看到自己吃糖了?
    还是他想起什么了?
    花朝紧紧盯着他,一脸的探究。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师无射没想起什么,他只是还和从前一样,心细如发,轻而易举便悉知了她的喜好,并且默默为她寻来她喜欢的。
    她心中荡开了一汪暖泉。
    花朝在这一刻觉得,即便师无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根本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重新再来无数次。
    他们都会和从前一样。
    可能是花朝的眼神太灼热了。
    魔尊受不了偏过头,又妥协道:“你非要花,让他给你带回来……但是魔族养不活人族的东西。”
    这里血气太重了。
    连人也未必能养得活。常年待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魔尊看着她低垂的头,墨色的长发掩盖住瓷白的脸蛋,她像一株不该开在魔界这血煞之地的白莲,如此纤尘不染,又怎么能够存活?
    魔尊心中突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翻搅着特别难受。
    见花朝不吭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他可能也养不活她。
    他攥着拳头,和花朝相对站了一会儿,转身要离开这间屋子。
    但是他一动,花朝立刻上前。
    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魔尊腰身,丝毫不见害怕他,圈着他的腰说:“我是在布置我们的婚房,你什么时候娶我?”
    魔尊:“……”
    他抓着花朝的手往下掰,人向后退。
    他刚才还生怕她活不了而难过,结果一眨眼,她就不知死活缠上来了。
    “你放开。”
    “你……”
    他不敢太用力掰她的手臂,总觉得这细瘦的手臂很轻易就会被掰断。
    但是她每次缠人的时候,力气都十分大,魔尊不敢用魔气,费了点力气才把她撕开。
    一连后退好几步,厉声道:“别过来!”
    花朝站住了,又一脸委屈看向他。
    “你什么时候娶我?”她执着地追问。
    “我不……”
    “哇……你不负责,你把我名声都毁了,把我偷来这里日日夜夜的囚禁,却竟然不肯娶我,呜呜呜……”
    花朝又开始干打雷不下雨。
    她闹起来了,魔尊的那句“我不可能娶你”就被噎没了。
    他见她没有真的哭,立刻化为了一道魔气,逃了。
    他觉得花朝闹起来,比魔渊里面的魔兽群攻还要可怕。
    但是出去之前,魔气卷过了桌子。
    花朝假哭一会儿转头一看,水壶里面多了一捧娇艳欲滴的鲜花。
    白色的叠层花瓣,不知名的,只有花蕊带着一点点粉,颤巍巍地簇拥在小小的水壶里面。
    这当然也不是真花,而是幻术。
    是魔尊为了哄她,用自己的魔气维持的幻术。
    花朝伸手碰了一下,花瓣软软的,栩栩如生,她勾唇笑起来。
    甜蜜的滋味在心中蔓延,花朝再次觉得这样真的很好了。
    他依旧是他。
    她也依旧是他。
    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便是现在他想不起。
    但是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最美好的,新开始。
    花朝拿起一朵花,凑到鼻子边上嗅了嗅。
    花香味道也很清新。
    花朝哼着小曲,又开始在屋子里折腾。
    跑到外面的师无射,扶手站在山崖边上,风卷起了他的暗色衣袍,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地对着一片昏暗的魔域。
    仿佛在思考什么生杀予夺的大事情。
    但他背到身后的指尖,夹着一朵以他魔气幻化的花,正是花朝刚才闻的那一朵。
    第102章 地动
    花朝到了魔域转眼就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她不光把魔尊的地盘改成了她自己的地盘,还和魔族里几个有意接触她的魔君都打好了关系。
    一个凡女, 在魔族的眼中, 就像一块行走的点心。
    但是点心不胆怯、不畏缩、开朗爱笑,还总能给魔族的族众透露魔尊的行踪,她在魔域之中变得受欢迎,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花朝并没有像师无射想的那样,像一株在魔族无法受到光照,而逐渐枯萎的娇嫩花朵。
    她像一株柔弱无害的菟丝藤, 悄无声息地扩展着自己的领域,开着看似无害又软弱的白花, 但其实就像是魔王的细丝, 最善于以他人作为自己的养料。
    在魔尊发现, 魔族那些性情暴虐,理智不强, 善于报复和生来残暴的魔君魔王, 竟然也开始给花朝从凡间带礼物回来, 而且人数还不少。
    魔尊就知道事情变得不简单了。
    “你不要经常去外面, ”魔尊看着花朝摆弄着不知道谁给她从凡间带回的大红灯笼, 不禁皱眉,眼中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不悦。
    “那些魔族看似外表和寻常人一样, 但是性情绝非是寻常人性情, 你不要被他们迷惑,再和他们来往下去, 你会付出你无法承担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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