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你跑的快,要我说这件事就不该多说一句话,本就是大房关起门来的私事,偏要别房的妯娌掺和进去作甚?大嫂也是的,这么多年,还是这般做派。”荀氏忍不住埋怨了几句,显然是深受其害。
    只是这事她能说,裴歆和陆云湘两个晚辈却是不好接话的,纷纷移开视线,一个扯开话题,一个低头品茶。
    不一会儿,荀氏乏了,裴歆先行离开。
    回到听雨轩时,银瓶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桂花糕,“少夫人,厨房新做的桂花糕,奴婢拿了一碟子回来,给您尝尝。”说罢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欢快。
    裴歆稍稍点头,进屋坐下后,便让墨心去沏了茶来。
    待墨心一走,银瓶才走上前,在裴歆悄悄耳语了几句。
    “浆洗房?”
    “是,奴婢亲眼见丹儿进去,就顺道去大厨房拿了桂花糕,回来时还见她从里面出来,与奴婢打了个照面,脸色顿时就慌了,又借口是去拿浆洗的衣裳,奴婢看她两手空空,就问她衣裳在哪儿,她又说是送脏了的衣裳过来,尽是些胡话。”银瓶撇了撇嘴,鄙视道。
    裴歆听罢,又问起丹儿素日在院子里交好的丫鬟有谁,银瓶只回了一个名字,月蓉。
    “这是谁?”她觉得有些陌生。
    “就是那天早上凑上来要伺候姑爷穿衣的那个丫鬟,奴婢见她妖妖娆娆的,就给拦下了。”
    听这么一说,裴歆倒是想起来了。
    前几日将院子里的丫鬟召集在一起时,她还见过这个名字,也见过人,确实是姿色出众,身段婀娜,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最好颜色的时候。
    那时她还多看了两眼,怕是大房那边送过来的‘幺蛾子’,只是这几日不曾见过,一时倒有些模糊了。
    这事想来还觉得奇怪,“那个月蓉,好像这几日都不见她进来伺候过?”
    “是呀,之前姑爷在屋子里,奴婢便不许她进来伺候。”银瓶理所当然地回道。
    “怪不得。”
    裴歆这才恍然。
    不是人不想来,是被拦下了。
    她转了转心思,又想起柳无双给的那几匹绸缎,让银瓶去拿来。
    银瓶转身去拿,这时墨心沏了茶水进来,放在一边。
    不多时,银瓶拿着那几匹缎子进来,递到跟前。
    裴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又让银瓶和墨心一边一个,将几匹缎子悉数拆开,也未发觉什么异样。
    “奇怪。”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但无缘无故的,柳无双没道理送这些给自己!什么叙旧回礼,都是托词罢了,那人才有孕两个月,就到了身子不适以致需要卧床的地步,不知为何,裴歆又想起上辈子陆明涯和谢温言只得一子,而且那个孩子在三岁时高烧不退,以致痴傻,后来陆明涯也没有旁的健全孩子,陆家宗嗣一脉,就落到了陆明修头上。
    想到这些,裴歆有些恍然。
    自从上次翠云山一事,怀疑陆明修得到证实后,回想起前世种种,她就愈发觉得不寒而栗。
    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薄情寡信的陆明修,和现实中不折手段的他根本就是两个人。
    如果这样,裴歆有些怀疑这一切,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第40章 针锋相对
    裴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这时,墨心提醒她觉得绸缎的味道有些奇怪。
    她的嗅觉素来灵敏一些,裴歆也知道,当下扯过一角闻了一下,只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倒闻不出别的味道。
    可墨心坚持有另外一股淡淡的味道,而且还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是在府里?”裴歆有些好奇起来。
    墨心摇了摇头。
    不在府里,那就是在外面闻到的,裴歆想着便将其中一匹绸缎赏给了墨心,让她细细想想究竟是在哪儿闻到的味道。
    墨心选了自己喜欢的青竹图案,和银瓶抱着另外几匹一起出门,前者回了自己屋子,后者则去库房放置东西,谁知半路就遇到了丫鬟月蓉。
    月蓉明显是来与银瓶套近乎的。
    银瓶觉得人轻浮,从来就不搭理,可这会儿却停下脚步,淡淡的问了一句:“何事?”
    月蓉见她搭话,脸色一喜,先是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才道:“银瓶姐姐,这是哪来的好东西呀?”
    “旁人送的。”银瓶和人并排走在一起,回答地简洁。
    月蓉也没追问,而是话题一转,说起了墨心,“我方才见墨心姐姐似乎也拿了一匹这样的缎子回自己房间,好奇问了一句,墨心姐姐说是少夫人赏的,看来少夫人今日的心情不错,怎么却没赏银瓶姐姐一匹?到底是姐姐你整日跟着少夫人,这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银瓶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在她眼中一向是裴歆说什么便是什么,再说墨心拿那一匹绸缎也是事出有因,月蓉这么说,分明是存着挑拨离间来的,她一向也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于是从她手里拿回了布匹,瞪了人一眼,才转身离开。
    晚间时,银瓶还将此事告诉了裴歆。
    裴歆让她不必理会,也不必气恼,“下次她若再找你胡言,你听着回来跟我说便是。”
    “嗯。”银瓶应下,又扭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似乎在望什么人,“少夫人,姑爷今晚是不回来了?”
    “是,方才慎竹来传话,在前院歇下了。”
    “原来这样呀,那少夫人也早点歇息吧,明日是初一,您一早还得去一趟凝晖堂呢。”银瓶提醒道。
    这事说来裴歆就觉得头疼,陆家四房,每月初一十五,半月一聚,是陆家老夫人在世时定下的规矩,目的是为了缓和四房的利益,陆家由大房夫人掌事,却不曾分家,所以府中一切按理说还是四房共有,除开外面的店铺庄子不好分开插手外,后宅之事是近在眼前,举手可触的,所以除开紧要的库房账本等物一直由曾氏掌握,其他琐事庶务,二房到四房都有分一杯羹的说法。
    只是之前三房,也就是自己婆婆病着,自己养身子都顾不过来,又无其他人帮衬,哪里能处理什么事呢!
    如今裴歆嫁进来,不过是晚辈,按理不招呼她也无妨,可偏偏凝晖堂来了话,荀氏觉得让她去一趟,熟悉熟悉府里的人和事也是好的。
    如此,她总得去一次。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带着银瓶和丹儿两人出门,径直去了凝晖堂。
    路上还遇到四婶杨氏,带着她的女儿陆云嫣。
    杨氏是个和善性子,又保养得宜,红光满面的,是个十足的美妇人,陆云嫣肖母,长得也是温婉大气,举止端庄,刚一见面,就先向裴歆作礼问了好。
    裴歆回礼道:“四婶,云嫣妹妹。”
    杨氏忙让她起来,又拉她到自己身边,笑道:“难为你这么早就过来,实在是府里的规矩,推辞不得,三嫂身子不好,以前也不怎么来,如今你进门还没几日,就正好赶上,也说不上是巧还是不巧了。”
    “自然是赶巧了,母亲的意思,是让我来熟人晓事的,倒不是为了管什么家事,我年纪轻,又没什么资历,哪里能轮到我来指手画脚,若出了什么事,岂不也惹底下人笑话嘛。”裴歆早就提前给自己找了借口。
    陆家的账她上辈子又不是没看过,外表看着光鲜,内里一团糟的不是没有,也有吃力不讨好的,否则曾氏怎么会甘心放手呢!再者如杨氏所言,自己才进门多久,地皮都没踩熟,就要管人管事,这活计曾氏敢放,她也是不愿意接的。
    杨氏闻言倒是笑得愈发真诚了些,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你还年轻,有的是历练的机会,等时间一长,三房的事一过手,自然什么都触类旁通了。”
    “四婶说的是。”
    裴歆本想再推辞两句,忽闻身后一声冷笑,并话道:“什么触类旁通,天资愚钝就是难成大器,给再多的时间都是无用的。”
    几人听声回头,见是二婶(二嫂)秦氏,身后跟着一左一右两个媳妇,并七八个伺候的婆子丫鬟浩浩荡荡地走上前来。
    纷纷作礼。
    待一应礼毕,秦氏瞥了一眼裴歆,视线远望,神色高傲道:“三弟妹也真是病得糊涂,让你一个新媳妇过来做什么。”
    裴歆将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却又换来一声冷笑,“这么说来,也算你识相,有自知之明了,这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当初温言进府第二日,大嫂就将管家的事交了一部分出去,直到今天也不曾出什么纰漏,到底是出身京都,谢家官宦之家,教导有方。”
    听她这么说,裴歆低眉一笑,回道:“二婶此言有理,人嘛,还是贵在自知为好,不比外面有些轻狂人,进门刚没几天就嚷嚷着要分权管家,闹的合家上下鸡犬不宁,又或者实在没什么本事,不能用人使物,反倒惹得下人抱怨,诸事不行,最后只能找人移权善后,才算了事。”
    “你···”秦氏听得来气,忍不住就要动手。
    裴歆早防着她呢,‘吓’地后退了两步,一旁的杨氏也知道不妙,上前来隔开了两人,又去劝慰秦氏,只说裴歆新妇进门不懂事,让秦氏这个做二婶的别介意。
    秦氏这会儿正气得胸口起伏不止。
    她知道裴歆说的是‘外面人’,其实就是暗讽回怼自己的,当年她是公公亲自拍板定下的儿媳,家里又与陆家交情不浅,虽然嫁的庶出,但陆家二爷在当时也是仪表堂堂,才名在外的,因此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如曾氏那个嫡媳多少,开始处处跟人较劲,先是打管家的主意,后又想管外面那些来钱的铺子,一番折腾下来,曾氏总算松手,起先她还以为是自己厉害,对方不得已让步了,可接手过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越弄越乱,越乱越糟,后来瞒不住闹出事来,被婆婆和夫君先后斥责了一顿,还被禁足,弄得灰头土脸,颜面尽失,许久才缓过来。
    这事也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被裴歆借故点出,她如何不气。
    偏杨氏又拦着她,说什么长辈晚辈的,让她莫要跟小辈计较。
    裴歆也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解释自己方才那些话说的是远方亲戚家的事,并非指桑骂槐之语,自己才进府,不知有什么不该说的地方,让人不要生气云云。
    秦氏一听更来气了。
    杨氏拦在两人之间,也暗自为难叫苦。
    这时,凝晖堂的赵嬷嬷走了过来,朝几人问安。
    原来杨氏等人停留的地方离凝晖堂不远,而里面时辰将近不见人来,曾氏便让赵嬷嬷出来看一眼,正好见都停在不远的一处四角小亭里,看着不太融洽的样子,赵嬷嬷只好走了过来。
    秦氏见了袖子一甩,倒平息了几分怒气,只是一个白眼,视线转到一边,不看裴歆罢了。
    裴歆则没了方才的惶恐,只是略低了低眉眼,似乎有些羞涩的样子。
    杨氏只好上前,解释了两句,又在赵嬷嬷的带领下,几人跟着一块儿往凝晖堂去。
    到了凝晖堂,一一进门落座,就听曾氏问起何故在外面久留不至的事。
    秦氏一时语诘,这话旁人问了还好,曾氏问,她回了,不是自揭其短嘛!
    虽说过了这么些年,她和曾氏关系没有当初那么紧张,二房如今也仰赖大房行事,但说到底之前的种种荒唐事,还是羞于重提的。
    “咳咳···没什么,只是与老七媳妇说了两句闲话而已。”
    “是吗?”曾氏可不相信,“是什么闲话这么入神,连到我这儿来都顾不得了?”说着她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侧的裴歆。
    秦氏可以敷衍她转移话题,但裴歆这个晚辈在她面前,素来还是温顺的。
    只是曾氏忘了,裴歆若真如她记忆中那般温顺,就不会退掉与陆明修的婚约另嫁他人,也不会跟秦氏这个长辈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什么龃龉了。
    “正如二婶所说,只是闲话家常几句,不曾想耽误了时间,是我的不是,还望大伯母见谅。”
    曾氏闻言双眼一眯,又看向四弟妹杨氏,得到了同样的回答,随即一笑,不再继续追问,而是直接步入正题。
    第41章 分配
    “今日叫二弟妹和四弟妹来,是为了年中小祭一事,除咱们府里的大事小情之外,族中的事也很重要,说来族地祭田那边的账也该清理清理,因此这些日子怕是会比较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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